滕召军低头沉默,片刻后才嗫嚅道:“我…我忘了。”
陈尚东瞥一眼不远处伏案疾书、满头白发的四班班主任郑建军,起身拉着滕召军来到屋外僻静处。
“你不是轻易忘事的人,老实说,到底有什么事,老师可以帮你。”
滕召军嘴角一扁抹起了眼泪,“我…我爸不…不给。”m.χIùmЬ.CǒM
“为什么不给?”
滕召军支支吾吾,红着两眼说不清原因。
陈尚东拍他肩膀,“放学后我跟你回去,别急,会有办法啊,你先回去上课。”
见滕召军抽泣着返回教室,陈尚东不禁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滕召军家住辰河市南郊一个叫小田村的地方,离市区不近,泥路较多,陈尚东骑车搭人费了个把小时才来到村口。
其时夕阳正绽放余晖,血色的黄昏下,路边青稻绿丛葳蕤,黄蝶翩跹飞过,不时还有白鸟飞落饮水,陈尚东看着如许美景,几疑身在画中。
“你们村好漂亮。”
滕召军撇嘴道:“看久了就那样,主要是村里人少,都出去打工了。”
陈尚东问道:“现在还没上晚自习,这些日子你天天回来?”
“没有,我住市里。”
“你家在市里还有房子?”
滕召军眼圈一红,不再说话。
陈尚东情知必有蹊跷,也不多问,见到家长一切自然知晓。
两人推车左拐右绕,从一棵槐树下笔直穿过,来到一座破旧的院子前。
陈尚东一路走来,见村里房屋虽然密集,却炊烟稀少也难碰到路人,只闻三两户瓦房里有小孩啼哭。
“这是你家?”陈尚东指着泛青的墙壁问道。
滕召军点头,有些畏惧地扫一眼院里后上前拍门。
“你没钥匙?”
滕召军点头,继续拍门。
“谁…谁啊?”一个含混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滕召军停止拍门,退到陈尚东背后指了指里面。
“得,又是汤保全一样的酒鬼。”陈尚东暗自苦笑,上前隔门问道:“请问是滕召军的家长吗?我是他老师,过来家访。”
“老师?这里不是滕召军的家,你找错地方了,尽早回去吧。”院里男人的声音抬高,显得有些激动。
陈尚东转头看往滕召军,只见他两行眼泪流淌下来。
“开门吧,我跟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你为户口的事来的吧?回去吧,我这里没得户口给他。他不跟我了,找我要什么户口?”
“他不跟你跟谁?你说气话呢吧?”
院里的男人打个酒嗝,“他没跟你说么?他跟他妈住市里,要我作甚?你回去告诉他,有事找他妈和继父,别来烦我。”
说到这里,陈尚东已知事情大概,原来是离异家庭。
“我知道你在气头上,可好歹得为孩子毕业考虑吧?真要不按时上交户口本,会影响他一辈子。”
“你们老师啥时候这么关心孩子了?”滕父怒道:“叫你回你便回,别他么磨磨唧唧吵老子喝酒。”
陈尚东不甘,继续缠着说清。
滕父气不过,在院里拿根木棍敲打屋门,“你再不走,我不客气了。”
话到这里,陈尚东只好拉着抽泣的滕召军来到村口。
“说实话,你爸妈几时离的婚?”
滕召军瑟缩着身子小声道:“两年前。”
“市里那套房子是你妈的?”
“对,她说我快要初中毕业,住那里可以安静学习离学校近。”
“你继父来接的你?”
滕召军点头。
“你父亲酗酒,总发酒疯吵你学习是吗?”
滕召军“嗯”了声,眼泪又汩汩流下,“我只好拿手电去后山看书,他却说我浪费电池,再不给我买。”
陈尚东心里一抖,搂着滕召军问道:“好了,老师会帮你的。你父亲受过什么刺激吗?”
“他原本是市里钢铁厂的职工,后来出车祸手残了,心里落下阴影,躺医院半拉月后认不出肇事者,只好离职窝在家里。”
陈尚东点头,拍拍自行车后座,“走,找你妈去。”
此时夜幕降临,两人骑车歪歪扭扭地驶过羊肠小道来到柏油路上。
“滕召军,老师不知道你家里竟是这样,对不起。”
滕召军不语,紧抱着老师的腰背。
陈尚东骑着车问道:“你在学校不怎么跟人说话,那次跳远为的什么?”
“赌…赌练习本。”
“赢了吗?”
“嗯,”滕召军重重地点头。
“你妈没钱吗?还是你不愿意用她的钱?”
滕召军沉默片刻,“那钱是他的。”
陈尚东心里叹气,回头看他一眼,“今后你要缺钱,来找我。”
“我有钱。”
“我知道你有钱,可老师那里笔记本和钢笔多着呢,放着也浪费。还有啊,食堂的饭菜票总吃不完,你帮我消化一些,这总没问题吧?”
滕召军低着头不吱声。
两人来到繁华都市,陈尚东又问道:“开学摸底考,你数学故意考的8分,对不对?我不问原因,你只说是不是。”
滕召军拿头啄了他后背一下。
“好,我老知道了。召军,你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今后只管好好考,别的事我来处理。”
“我知道了,老师。”
陈尚东咧嘴一笑,飞快地踩动踏脚板,两人一车如箭一般在人潮洪流里任意穿梭。
滕召军的妈妈叫宋爱萍,今年三十五岁,在市里云集路边上租了个门面卖水果,住地就在离门面不远的小区内。
两人登门时,宋爱萍看到儿子自然高兴,见他身后还有个年轻人,不由一愣,得知是老师后,客气地让进门,招呼两人吃饭。
陈尚东见她两鬓有汗神色疲惫,便客气地说不饿。
他扫一眼屋内,见餐桌边还有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在吃饭,问过后知道是滕召军继父的亲女。
陈尚东让滕召军自去吃饭,拉着宋爱平说起户口本的事。
宋爱萍当场流泪,“麻烦老师跑这一趟,你看这孩子,这钟事也没跟我说,我以为他周六去小田村做什么呢,原来为的户口本。他爸那脾气,铁定够呛,这可咋办?”
陈尚东劝道:“大姐你别急,想想总有办法。”
宋爱萍擦掉眼泪,“老师你先吃饭,他后爸在守店,我跟他打个电话,咱马上去小田村。”
陈尚东起身道:“我不饿,这事宜早不宜迟,咱最好马上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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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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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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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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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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