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陈尚东兀自伏案疾书,准备明天的教案。
清新悠扬的陶笛乐音《故乡的原风景》突然响起,他推开课件,拿起手机一看,对方用市内座机打来的。
“陈老师,张龙标他们刚进三里桥边上的同志网吧,你快紧过来吧。”
“伍卫国,你做得很好,马上去后门守着,我十分钟内到。”
挂断电话,陈尚东忿忿不平地起身,到门口又折身回去,拉开抽屉揣一部手机在兜里。
这帮兔崽子,老子才毕业两年就临危受命当初三班主任容易么?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
早说上网会玩物丧志,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非说我红口白牙诬陷好人,看我这次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门口有辆自行车,他掏出钥匙开了锁,脚一踹,推着坐上去,脚踩风火轮般往三里桥赶去。
十分钟不到,陈尚东来到同志网吧,将车锁在路边,转身就跑。
“哎呦,对不起。”
他一时情急,差点撞倒个边退边瞅网吧的小伙。
小伙不耐地摆手,往马路对面走去。
陈尚东不以为意,三两步窜进网吧。
网吧里光线晦暗烟雾缭绕,烟蒂纸巾遍地都是,一张张萎靡青涩的脸庞晃来晃去,唯独不见张龙标、李思进和魏立浩三人的踪影。
他们去哪了?会飞么?
陈尚东诧异至极,走去吧台问老板。
老师在网吧便如同警察临检赌馆一样,不可能有好的礼遇。
陈尚东在老板面前三句话问不出一个字,只好白他一眼穿过网吧去后门。
戴副黑框眼镜的伍卫国见老师来了,赶紧陪笑道:“陈老师,抓到了吗?”
陈尚东摇头,“你没见他们经过后门?”
伍卫国举手发誓:“我真没见过,倘若说谎,您下次再没收我手机。”
陈尚东摆摆手转身要走。
“老师......”,伍卫国欲言又止。
“有事?”
伍卫国呐呐无言,手足无措。
陈尚东见他额角有汗心里一软,从兜里掏出手机递过去,“上课别再玩了,听到没有?以前怎样我不管,现在进了初三,你就得紧张起来,为学校为父母更为你自己负责,明白么?”
伍卫国点头,“明白。老师,您今天没抓到他们我不算立功,拿了手机挺惭愧。要不我明儿再跟踪一次?”
陈尚东摇头,“算了,明天我自己来。”
伍卫国心里愧疚,脱口道:“老师,三年五班你是初来乍到不熟悉,里头其实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张龙标他们’三驾马车‘根本不算什么,’四大天王‘、’灭绝师太‘和’黑风双煞‘才难对付,您千万小心啊。”
陈尚东愕然道:“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过?”
见伍卫国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他不禁好奇地问:“你叫什么?”
“我...我叫‘鬼脚七’。”
“鬼脚七?什么意思?”
伍卫国惶急地摆手,“老师,您别问了,问了也白搭。”说完转身就跑。
陈尚东盯着远去的伍卫国,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晚上,陈尚东在宿舍看了一会课件,瞅瞅动笔不久的网文大纲,心烦意乱地推开,开始一门心思想对策。
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老子一力降十会,挨个平趟过去,学生们造反不成?
行,就从“三驾马车”开始。
嘿嘿,证据?等着瞧!
陈尚东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自己代理班主任的这个三年一期顺利度过,必须的。”
第二日下午,陈尚东下课后依旧在办公室里备课。
临放学时,他看看手表收好课件,去校门外找了个暗处藏好,等张龙标三人嘻嘻哈哈地出校,才悄悄地跟上去。
校旁潺潺小溪蜿蜒流过,不时传来叮咚的声音。
陈尚东心无旁骛紧紧地盯着前面三位同学。
到了街上,三位同学竟然笑着挥手,各自回家了。琇書蛧
陈尚东顿时傻眼,怎么回事?自己被发现了?
他断然否定:“不可能,自己已足够小心,不可能被发现。莫非凑巧碰上他们有事不去上网?这对上了瘾的网虫来说实属难得啊!”
陈尚东在外面吃过晚餐回到宿舍,左思右想猜不透内里玄机,于是心烦意乱地从角落里取出棋盘,对着棋书打谱。
“咚咚咚”有人敲门,陈尚东起身去拉开房门。
一人端保温杯站在门口,个高且瘦、戴副眼镜颇显斯文。
“杨哥?今天又没打水?”陈尚东侧身让他进来。
杨思海进屋见他又在打谱,不由问道:“今天一忙忘了打水,怎么,又有烦心事?”
陈尚东坐下,“没事,随便摆摆。对了,杨哥......”
杨思海接好水顿杯道:“什么事?”
陈尚东在棋盘上摆上一颗黑棋,“那什么,摩托车明天借我一用行不?”
“有什么不行?用完锁好就是,不扯了,我得去网上看《潜伏》,还有两集大结局。”杨思海丢钥匙过来,匆匆出门。
陈尚东捏着车钥匙寻思:“《潜伏》?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跟踪器?要真没辙,咱可以用高科技啊。”
他拿起用了不到半年的华为手机看了看,又瞅瞅桌上的《忏悔录》,心里叹道:“走便走吧,送这些闹心的玩意做甚?”
眼见没有来电短信,他索性关机继续打谱。
第二日,陈尚东抽空把伍卫国叫到一边,“前日你说什么师太天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伍卫国一愣,“老师,我说了,你别问,问也没人会说。“
“为什么?”
伍卫国嗫嚅道:“咱...咱不是甫志高,不出卖革命同志。”
陈尚东不怒反笑,“行,你还革命同志?今天带手机了么?”
“没......带了,不过没看。”伍卫国不停地拿眼偷瞟老师。
“真没看?你上午9点47分在数学课上开了手机,准备做什么?”
伍卫国愕然道:“老师,您怎么知道?有探子?”
陈尚东拍他脑袋,“探你个头,我在教室外看到的。好了,不说便不说,我不逼你。下午放学你再帮我跟着他们,这次我骑摩托车过去,一定要人赃俱获。”
“可以,不过你别抖我出去。”
“你跟讲条件?”陈尚东脸色一沉。
伍卫国一急,摆摆手跑开:“算了,我无条件听你的吧。”
下午放学,陈尚东回宿舍里等。
半小时后,伍卫国打来电话,说三人已进和平里的戴维斯网吧。
陈尚东赶紧出门推了摩托车就走,飞驰电掣般驶出学校。
一路紧赶慢赶,四分钟后他赶到网吧门口。
跑进去,他环视四周,仍不见三人踪影,只在一个座位上看到个男生书包,拉链处吊着一个毛茸茸的兔子公仔,两耳犹在晃动。
这是张龙标的书包,陈尚东确信无疑,别的男生不会用这么恶心的公仔。
陈尚东拿书包去吧台问老板,仍旧一无所获,又跑去后门处,伍卫国得知结果一脸懵逼。
这哥仨会飞不成?为什么每次自己赶来他们都能成功逃脱?今天自己换乘了摩托车,才逮到一点蛛丝马迹,可这些不足以做呈堂证供啊。
陈尚东叫伍为国回家,自己提着书包回学校。
食堂尚有饭菜,陈尚东简单吃过,回宿舍继续思谋良策。
左思右想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动用了卧底,焉知“三驾马车”没有相同手段?
设若自己身边有卧底,会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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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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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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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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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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