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确实不知萧有树的身份,但她又不傻,回到顾庄一看见萧有树,立时便反应过来。
她被萧则旁敲侧击了那么久,又早知贼首萧则,祖籍武安,萧则生父逃往寿灵,这萧有树也姓萧,同样是武安县人,时常说他儿子是个蠢蛋云云,如此种种,猜也能猜到萧有树就是萧则亲爹。
顾湘再想到这一路走来,萧则做得那些事,不禁恍然失笑。
闹了半晌,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手捏人质的绑匪。也是,她也不觉得自己展露出的那点东西,就真能让萧则这样的人俯首帖耳。
顾湘一口气炒了四十多份面,煮了两大锅秋梨汤,收拾伙食收拾到暮色降临,这才把食客们招呼完。
月朗星稀,晚风徐来。
山上鸟鸣声幽幽。
顾湘寻到姜氏处,就见一灯如豆,姜氏喜滋滋地铺了一床板各色‘布料’,把顾老实都挤得没地处坐,可怜巴巴地蜷缩在角落里。
“瞧瞧这一水蓝,多漂亮,正好给我闺女做个袄子。”
“不过我这手艺不行,老实,你把那匹湛清的缎子给我拿下来,我去寻周阿婆,让她一并给咱闺女做了。这缎子我瞧着好,给我们家三娘做喜服用,她年岁是真到了……”
顾湘:“阿娘。”
这要是再不打断,又能嘀嘀咕咕说上一大通话去。
天底下的老娘就没一个不发愁孩子婚事的,就是她被担心得有点早。
“阿娘,让您看看我的手艺,我给你和爹做几身袄子。”
顾湘过去捡了几件围裙,又把针线篓,剪子等物都拿过来,挨着姜氏坐下,也不多言就开始动手。
姜氏眼看着她闺女利利索索地画上线,三下五除二就给裁剪好,打眼一瞧,这袄子做好正和她穿。
顾湘又翻出针线,穿针引线,从领口绣起,一直绣到背底,绣了一大片的荷花,却丝毫不见俗,只见雅,荷花上蜻蜓点点,彩蝶翩翩,色彩绚丽却也柔和顺眼。
姜氏就看得脸红:“我都多大的年纪了……”
可闺女给绣的,怎么看都爱不释手。
纵然很是喜欢,此时天色已晚,姜氏担心闺女看坏了眼,不等她绣完就催她快去歇:“做衣裳着什么急,明日又得早起做朝食,这一日日的,可别累坏了身体。”
隔着箱子,顾老实早给闺女铺好了床铺,床板上先铺上一层柔软的草席,再铺上干干净净,厚厚实实的褥子,被子也是姜氏认真拆洗晾晒过,顾湘钻到被窝里,不多时便闭上眼睡去。
姜氏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往左边滚滚,一会儿往右边轱辘轱辘。m.χIùmЬ.CǒM
顾老实羞得满面通红,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手蠢蠢欲动了半天,终究还是不敢放肆。
这左边是他爹娘,右边是他闺女,这,这……
“媳妇,我知道咱有些日子……你再忍忍,赶过几日搬了家就好了。”
姜氏:“……”
呸,都多大年纪了,个老东西!
她喘了几口气,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当年我刚把三娘抱到怀里时,她可真小,就那么一丁点大,指甲都没长全乎,细得和线一样,哭得比小猫叫声都要小。”
“寒冬腊月,我怕她冻到了,一晚上起来看她不知多少回,是日日把她揣到我怀里护着,养着。”
顾老实目中晶莹:“是啊。”
这闺女养得不容易。
姜氏苦笑:“当年三娘昏了头,一门心思觉得那李子俊好,愁得我是一把一把地掉头发,那是个什么东西,闺女看不出,咱还看不出?尤其是他娘,那真不是善茬,闺女要是入了他家门,就等着遭罪吧,那几年,我晚上一把火点了他们家的心都有。”
顾老实讪讪道:“别说这个,现在都好了。”
“是,都好了。”
姜氏眉头紧蹙,“就是……这回咱家房子一塌,光顾着伤了的老爹老娘,没注意别的,最近收拾东西才发现那口箱子丢了,我四处悄悄打听了打听,周围乡亲们也没见着,哎,这可怎么好。”
顾老实闻言也发愁。
“我记得箱子里放着当初包咱们三娘的包袱,还有一幅画像,如今怕是寻不回来了,好在当初三娘戴的玉佩你另外好好放着,总算给她留下点念想。”
姜氏依然难开怀:“咱一直不跟三娘说她的事,是咱的私心,我真是一辈子也不想说。”
“不说。”顾老实讷讷道,“咱俩一手养大的闺女,宝贝了这么多年,就是咱俩的,而且当年那女子浑身是伤,一看里头就有事,可万万不能宣扬出去,否则说不准要害了咱们三娘。”
这话说得虽坚定,却透着一股子心虚。
姜氏半晌没吭声,许久才叹了口气:“可我瞧着,三娘她……亲娘,必是出了事,不是故意不要孩子。那幅画像你也看了,多美的女子,咱三娘的眼睛同她一模一样。”
“别说让三娘离开我,我就是想想有一天我们三娘要出嫁,嫁到别人家,给别人相夫教子去,我就心疼和割肉似的,她亲娘十月怀胎生了她,被迫舍孩子时,还不知多心疼。万一要是人家家里来要,咱……真能不还?”
顾老实登时不吭声。
不一会儿,姜氏看着被子抖个不停,立时吓得忘了伤感,一巴掌拍过去:“行了,行了,你来什么劲儿!”
顾老实拼命忍住眼泪:“呜呜。”
顾湘:“……”
她先是哭笑不得,随即又不禁有些萧索。
原主那孩子……已经没了。
随即,顾湘就不去想这些,她既来了,那她就把姜氏和顾老实当亲爹娘。
这世间难得糊涂,糊涂些也没什么。
国公爷说,她是高家二娘子的女儿。
最近这几日,她实在是忙得很,根本没关注过此事,但那对杀手,不三不四提到李家派了婆子要来接她。
李家?
是她的父亲所在的家族不成?
顾湘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是真到了必须要探究清楚的时候。
而且只看这发生的种种,她总有种紧迫感,她想在发生变故之前,手底下能掌握一些力量。
不是别人给的,而是她自己拥有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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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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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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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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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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