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丽顺带着把‘叫号’的规矩讲了讲。
一行人皆是无语。
“顾厨,我可都等了两个时辰。你这能发号牌,干嘛让我们排队。”
顾湘轻笑:“我这是小本生意,纸也是花钱买的,哪怕能重复利用,可一用就容易旧,如今能不用,自然便不用,能节省一点,还是要节省一点。待我寻人做好了新的竹牌子,以后便会用了。”
众人:“……”
顾湘总不能说,她只是一时走神,不小心把自己让秋丽她们制过号牌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吧?
如果是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她粗疏大意的一面,到也无妨,反正谁也不认得谁,完全不必担心脸面,可在秋丽和这些食客们面前,顾湘还是要顾及下自己的面子。
顾湘半个磕绊都不打,面带微笑地说完一席话,眼看这帮食客都拿古怪的眼神盯着她看,心情居然很微妙地好转许多,冲方氏笑道:“我洗耳恭听。”
方氏愣了愣,一时又沉默下来。
顾湘也不急,只道:“云娘中的毒,离扩散爆发还早得很,我们慢慢说,一不用着急。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爱说故事的人,对故事也很感兴趣,今天,我就想知道我的蛇血酒,和你的丈夫薛山是不是有关联?赫赫有名的大盗,又为什么非杀你的丈夫不可。”
“你安全无虞,薛家的人也并无损伤。”
顾湘瞟了满脸怨毒地瞪着这边的那个死者的母亲,“薛山的家人也活得好好的。可见那位虽然杀人时下手干净利索,但并不是随意杀戮。”
方氏苦笑:“小娘子可真聪明,我很多年没见过像……小娘子这般聪明的女子了。若是我身边这些孩子们,能有半分如你这般的品格,那我便是立时去死,也能安心。”
云娘反身趴在方氏肩头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方氏叹息:“事已至此,小娘子想知道,我便把我知道的说给你听听,只妾身其实也糊涂,我权且说,您就权且听……妾身也见识了小娘子的本事,想来小娘子自能分辨妾身说的是否有不尽不实之处。”
她回头看了眼一脸震惊的李涛,就把视线收回,眯着眼,平淡地道:“事情要从小林公子失酒,酒水被赌坊的张老板所得,竟使得他妻子的婆母病情大为好转说起。”
“因着这件事,蛇血酒名声远扬,顾厨也许知道一点您的蛇血酒有美名,却不知暗地里这酒的名气更骇人,前几日,甚至还有人贴出了悬赏花红,出足万两白银,购酒水一坛。”
“……薛山这人消息灵通,最近又很缺钱,他见了这悬赏花红便很是心动,可蛇血酒哪里是那般好得的?”
谷徜</span>“小娘子的顾记固若金汤,有人做出冲撞窃酒的事,开封府日日派人巡逻,想动手越发难了,薛山思来想去,竟想出一个法子,他自己没有真的蛇血酒,却可伪造一坛假的出来!”
方氏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巧,我们范家那位小祖宗特别喜欢顾厨,前些时候日日都要来‘顾记’,便是说他得了坛蛇血酒,也是极自然的事。”
“薛山是范家的管家,他想从小郎君手里得到蛇血酒,固然不大容易,却也有些可信度。”
“那个人为了把他得了蛇血酒的事做实……便要亲自演一出好戏。”
方氏话音未落,云娘倏然哽咽了声,呜呜地哭起来,小声骂道:“畜生,畜生!”
“可不是畜生,薛山那混账竟往我儿子的饭菜里下药,想把我儿子折腾病了,再让这酒的神效在我儿子身上显露出来。”琇書蛧
众人都愣了愣。
张捕快蹙眉:“虎毒尚且不食子,薛山便是打起欺诈的主意,也不该把手段用到自己儿子身上,便是真要使唤儿子,让孩子装病,又有何妨?哪里便至于真得下手?再说,装病岂不是比装痊愈要容易得多?”
方氏摇摇头:“妾身也是根据薛山的性情猜的,他这人做事的手段向来阴损,想必这一次也是怕病人是假病的事让人拆穿,索性就真病一回,我记得他总说,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东西,无论是谁图谋蛇血酒,大约都是盼着这酒当真能治百病,那听见这酒让病人身体好转,本心里就会倾向于相信。”
“世人都觉得,这得病容易,治病很难,装被治好,那更是难上加难……可其实很简单,你便是病入膏肓了,请了大夫过来开方子吃药治病,病人自己说,自己好了许多,家属说病人好了许多,那大夫,便不会把话说绝,哪怕他没看出病人哪里好转,也总归是要说上几句有希望之类的话。”
“到了外头,大夫就更不会和外人说不好听的,这年头,至少京城的大夫们,还算有医德。”
方氏面上流露出些许感叹,半晌惊觉偏了话题,闭了闭眼道,“结果也是阴差阳错,云娘替我儿吃了下过药的饭菜,结果便中了毒,浑身肿胀,关节剧痛,皮肤还变得极脆弱,一碰就留下大片的痕迹,慢慢的,一点点溃烂。”
云娘低头落泪。
周围不肯去休息,一样想听故事的食客,心中都不免同情起她:“这薛山真不是个男人!”
“薛山一见如此,只好换了目标,却是一边往死里折磨云娘,一边做出对云娘十分宠爱的模样,四处延医问药,明面上人们不知,他却把这事在地下世界里四处宣扬,还张贴了帖子,同样悬赏一千两银子,只求半坛蛇血酒,不过悬赏只贴了几日,薛山就撤了悬赏,明面上闭口不言,可暗地里却同王麻子,张老板等人联手放出许多听起来很靠谱的消息,都指明了,他已得到他想要的。”
“云娘还让他画了精致的妆容,带出去见他那些狐朋狗友。云娘吃过薛山的药,到是精神倍增,可药效一过,诸般疼痛皆至,简直生不如死。”
方氏的声音里并无多少情感,甚至有些干巴巴的,可在场的人却无不毛骨悚然。
尤其是几个同薛山有些交情的食客,想起与薛山见面时他那张和善的脸,简直恨不能自戳双目——反正也是睁眼瞎,要这双招子也是无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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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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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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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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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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