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茵终于被劝了回去,尽头的屋子门紧紧闭着,赵听原陪着赵如澜往外走,男人眉头紧锁着。
赵家现在鸡犬不宁,走在路上,上下都没有几人说话,气氛凝滞得可怕,原因无他,还是因为那赵家最受宠的小公子。
赵权过得很养生,每天早上都会出去花园打一个小时太极拳,随后,回来喝一壶茶,听曲子,这个作息维持三十年没变过了。
等他打完,回了房间,赵如澜恭敬的在赵权面前站定,“爸。”
赵权瞥了他一眼,“还不愿意吃饭?”
“嗯。”赵如澜点头,犹豫着开口,“爸,如果雅原真喜欢陆家那个女孩子,不然,就算了吧。”
赵权吹胡子瞪眼,“怎么算了,这一辈子的事情,他现在是幼稚不懂事,等以后明白事情了,肯定就会后悔怪我们,许家女儿哪里不好了,叫他出去见个面,不是叫他去豁脑袋。”
赵如澜没吭声。
赵权固执了大半辈子,他也习惯了,只是还是心疼同样倔强的小儿子而已,
赵听原说,“爷爷说得对,雅原是年龄太小了,被妈惯得太厉害,迟早得成熟,爷爷都是为了他好。”
赵权舒了口气,“你也就比雅原大了两岁,他怎么还就那么不晓事。”
他对赵听原说,“下周公司和名恒谈的那个单子,你去负责,”
赵听原眼底蔓过喜色。
“还有,你婚礼的事情。”赵权问,“清悠现在状况如何?”
“我昨天刚陪她去过医院。”赵听原说,“一切正常。”
“早点结婚生了孩子也好。”赵权说,“以后奋斗事业的时候,就不用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赵家父子两离开前,赵权到底还是叫住了赵听原,“你去劝劝你弟。”
赵家老头子倔了一辈子,现在也实在拿小孙子没办法了,“许家那个不行就算了,他爱出去见谁就见谁,叫他别再这样下去了,闹得一整个家,像个什么样子。”
赵如澜面上蔓上喜色,赵听原说,“好,我马上去告诉他。”
赵权骂了一句,“那孽障。”
赵家东边屋子尽头,有一间小房子,门紧紧闭着,屋子只有一件窗户,屋内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简朴到可以说是简陋的地步,和赵家别的地方的画风格外不一致。
赵听原问守在门口的帮佣,“雅原还是不肯吃东西?”
帮佣点头,“也不愿意说话,什么都不做。”
赵雅原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腾,江文茵这几天都哭过好几回了,赵家上下闹得不可开交。
那天,是赵权亲自把赵雅原从陆家带回去的,叫他去和许家小女儿见面。
爷孙俩爆发了历史上最激烈的一次争执,赵权气得差点没心脏病发作,最后叫人把赵雅原关在这小屋子里,学校都不准去了,叫他反省好了再出来。
赵听原打开门。
屋内光线很昏暗,赵雅原果然在睡觉。
那张漂亮的面孔很瘦了很多,很苍白,他皱着眉遮了一下光,冷冷的看着赵听原。
赵听原抽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雅原,我刚去见了爷爷了,他被你闹得很伤心。”
赵雅原冷冷道,“我也被你们弄得很伤心,这你怎么不说?”
“我的事情需要你们管这么多?”赵雅原说,“现在是清朝,还是二十一世纪?”
赵听原说,“雅原,你自己想,自己在赵家长大,有没有受过赵家的恩惠?家里供你吃穿,你想要什么,都给你拿过来,想要做什么,都给你提供最好的条件,爸妈这么宠你,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和家里闹到这种地步?”
他不觉得赵雅原有那么爱鹿念。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赵听原说,“你不要再那么叛逆了,出去和许措见个面,好好聊聊,她也不比鹿念差在哪里……”
赵雅原眉眼成熟了很多,他淡淡的笑,挑起一边唇角,“哥,你真的是为了我好?”
昏暗的灯光下,他笑容里多了很多陌生的意味。
赵听原忽然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赵听原只好说,“爷爷说你可以出去了,雅原,别再闹了。”
赵雅原从床上起身,似笑非笑,“哦,闹?你觉得我是在闹?”
“你们别想绑着我。”他说。
……
回了自己房间,赵听原只觉得烦躁。
不久,佣人过来开门,“苏小姐到了。”
“还在为雅原的事情掰扯呢?”苏清悠已经有了大概两个月的身孕,温婉贤淑的模样,比之前稍微胖了一些,她在赵听原身旁坐下,柔声问。
“嗯。”赵听原说,“家里上上下下都宠他,把他宠得不成样子了。”
“雅原这么喜欢鹿念的吗?”苏清悠明显有些意外。
赵听原说,“我了解雅原,就是和家里赌气,他少爷脾气太厉害了,只是借着鹿念这事儿发作而已。”
“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明显不想再谈论这件事。
苏清悠挽上他的手臂,“陆阳打算明天去医院见陆执宏和鹿念,晓冉也会和他一起过去。”
冯晓冉是陆阳的未婚妻。
“嗯。”
等陆执宏彻底万劫不复了,陆阳掌了陆氏的权,这样他们可以继续达成合作关系,同时,得了陆氏的帮忙,对他的下一步,也有很大裨益。ωωω.χΙυΜЬ.Cǒm
苏清悠家里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其实,如果当时鹿念愿意嫁给她,选择陆家,比苏家更好。
陆执宏也就不用被闹到这地步了。
“陆阳和你说了吗,那个新来的,叫邱帆的股东,到底想干什么?”赵听原说,“他不是宁盛背景?为什么对陆执宏那么感兴趣?”
宁盛的老板鸣鸿,和他们非亲非故,没有任何恩怨,和陆执宏更是什么私交都没有,赵听原想破脑袋,也真的想不通邱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他们做对。
苏清悠说,“暂时先交给陆阳办吧,下周我们再见一次面。”
她在亲上男人的唇,赵听原搂着她。
原本计划走得好好的,但是,现在,忽然冒出来,横插一杠子的宁盛让他非常烦躁。
见他反应远不如平时,苏清悠眉心微蹙了一下,什么也不再说,右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肚子。
*
这次短暂的牵手并没有维持多久。
秦祀的手温度很低,指节分明,指腹有薄薄的茧,能把她的手完全覆盖,让人觉得异常的安心。
鹿念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生性凉薄,可以动不动把人扔下几年的男人,她竟然会觉得他让人很安心?到底是嘲讽,还是她的悲哀?
俩人一起回了家,鹿念平静了挺多。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还非常多,她已经怕了,不敢太投入进去。
怕他再动不动就一走那么多年,她主动了那么久,最后换了这个结果。
她觉得这个男人像风一样去留不定,也像一缕冰冷的薄云,叫人看不到心。
“陆氏的事情,你不用考虑我。”鹿念轻声说,“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秦祀也不欠她什么的。
之前那个莽撞的接吻,说起来,还是她主动的,秦祀自始至终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
现在他们位置颠倒过来了,少年时代,鹿念主动去亲近他,毫无顾忌,现在,却由不得不多想一些。
原本以为她愿意让他碰了,有些进展。
鹿念可能不觉得,但是,能这样亲密的,公开的牵着她,光是想到这个事实,都让他有些心神迷醉。
陆执宏已经同意了,但是,看鹿念的态度,他不好再提起结婚的事情。
现在听到她这番话,他清醒了过来。
他大概知道自己方法有些不对,但是,他从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一个放在心尖尖上那么久的人。
“我明天还要早起。”鹿念说,“就先去睡了,你也不要熬太晚,记得按时吃药。”
鹿念卧室所在的那片区,他基本都不会去。
她不让他去,也不让也靠近,这么些天下来,俩人最紧密的接触,应该就是那一段短短的牵手。
晚上,他处理完公司事务,鹿念已经睡着了,卧室门紧紧闭着。
他看了眼黄毛的短信,换了衣服,轻轻关了门,离开了家。
和黄毛,小屈也很久没见过面了,他们变化不大,比起之前,活得倒是更加滋润了,黄毛还谈了个女朋友,终于摆脱老光棍儿的身份了,直说今年就要摆喜酒。
“哟,秦哥,这几年不见的。”黄毛见了他,“你这,帅得有点过分了啊。”
少年时代他已经长得很好看了,现在眉眼已经褪去了青涩,越发显得俊美,虽然看着有点斯文败类的。
“听明哥说,你现在和念念妹子同居了?进展这么快的,她今晚怎么不一起来?”
秦祀,“她睡了。”
“那同居是真的?”
他沉默了很久,“嗯。”
他想起之前赵雅原和鹿念没有完成的那个婚约,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想和她直接结婚,只是,看着鹿念目前的态度,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提起。
“你是找念念妹子求婚啊。”黄毛说,“又不是她爹,你得先从追求做起。”
黄毛说,“我和你说,都同居了,机会多得很,我和岚岚,就是一开始,那个合租,认识的,你看现在,都成我女朋友了。”
“你是怎么追的?”他终于问。
明哥还在调酒,转过身,嘲讽道,“老子居然还能活到你开窍的那天?”
竟然有机会可以指导秦祀,黄毛一下也兴奋了起来,坐直咳嗽了一声,“首先,要对她好,这是最重要的。”
“然后,说好听的话。”黄毛说,“要让她知道你爱她,反正得表白,不能闷着。”
黄毛拿出自己聊天的记录,秀给大家看。
“小甜心,起来了?”
“宝贝儿,现在睡了吗?”
“一个小时不见,我就又想你了,以后离开了你,我怎么办啊?”
……
青年好看的眉微不可查的抽了抽,把那手机扔了回去。
小屈替他解说,“秦哥觉得恶心。”
“恶心什么啊。”黄毛说,“哥,你这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谈恋爱不就是这么黏糊糊的吗?只想成天凑在一起,什么黏糊糊的话,都说得出口了。”
“而且,追妹子,就是要主动啊。”黄毛说,“捡什么好听的,都多说说。”
“我之前追我女朋友,给她买了整一个月早餐,天天去公司楼下侯着,早晚接送。”黄毛得意洋洋,“情人节我买了99朵玫瑰,还写了一封信……”
小屈,“土味情话,你就别教了。”
“但是,秦哥,我觉得你需要,表示出一种主动的态度。”小屈说,“让念念有安全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明哥冷言冷语,“就他那嘴,少说几句吧,不把念念妹子气死就好了。”
不如当个哑巴,怕还成功得早点。
他沉默了。
这一场聚会完,回到家,室内黑沉沉的。
鹿念睡得很熟。
他在她卧室门口驻足了很久,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代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儿便一刻再也站不下去。
回了房间,这天晚上,他睡得很晚。
*
鹿念第二天起得很早。
秦祀竟然意外还没起,她不想再麻烦他,直接自己出门。
她打算去医院看看陆执宏,下午再去学校。
不料,她还没进去,在病房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陆阳,旁边还随着一个女人,身材高挑丰满,白净脸,只是细眉细目,妆容完美。
自从陆执宏出事后,陆阳消失了很久,鹿念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念念。”陆阳也看见了她。
这就是鹿念?
冯晓冉瞥了她一眼。
她早听说过鹿念,现在看来,确实很美,能蛊惑男人的那种漂亮。
只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她恶意的想,有这姿色,要是还想维持以前的大小姐生活,估计以后也就是沦落到被男人玩弄的地步。
鹿念不想和他们多说,点点头,打算进病房。
“念念,叔叔的事情,我很抱歉。”陆阳说,“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公司事情挤压成堆,没时间来看你,我也在尽力想办法,希望可以给叔叔帮一点忙。”
陆阳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太平,陆氏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失控了,邱帆明显站在陆执宏一派,和他处处作对,邱帆背后的是宁盛,陆阳完全被掣肘住,四处不顺心。
不过邱帆和他无冤无仇的,陆阳也曾经含沙射影暗示过邱帆,可不可以合作。
邱帆只是一耸肩,似笑非笑,“老板亲自下令,陆先生,只能很遗憾了。”
他想,这个老板,指的应该不是鸣鸿,应该是宁盛那个幕后老板出的手。
但是,那人到底是谁,陆阳毫无头绪。
他从没公开露过面,也没有任何资料,年龄,履历,一切成谜。
陆阳也走投无路,查来查去,终于想到了鹿念这里。
“念念,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过你吗?”陆阳斟酌着问,“你听说过宁盛资本没有?”
鹿念,“……”
她手还握着门把手,态度很冷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冯晓冉不满她这态度。
原本是个千金大小姐,现在倒是好了,只能靠出卖色相。
宁盛的那个幕后老板,据说就是个满脑肥肠的老头,给这种人当小三,被包养,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你在这厉害什么呢?”冯晓冉说,“和你哥哥嫂子这样说话的?这么不注意态度,你爸妈没有教过你怎么说话?”
陆阳虽然沉默,但是也没有制止冯晓冉。
鹿念愣在了原地。
她从小性格温纯,很少和人红脸,尤其对上冯晓冉这种泼辣女人,一时涨得小脸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冯晓冉那句话没说完。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走廊尽头出现的青年个子高挑,他把鹿念护在身后,淡淡看向她,“你是哪个,配在这里教别人?”
鹿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被他撞到了这个场景,像是家丑被看到了一般,一时只觉得尴尬又羞耻。
冯晓冉一时噎住,她原本被他过于好看的模样怔了一下,但是听了这话,很快恼怒便回来了,准备继续撒泼大吵,却被陆阳用眼色制止了。
陆阳很久没见过秦祀了。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做什么的,但是本能的有些提防。
“好久不见。”陆阳勉强笑,“你什么时候回安城的?现在在哪里高就?”
秦祀没有回答。
“还有闲心来这。”他似笑非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是李文俊还不够你忙,还是邱帆事情没办好,让你还有时间来这里乱叫了?”
李文俊,正是邱帆这几天找他麻烦的集中点。
陆阳唇颤了颤,脸色发白,“你,你和宁盛什么关系?”
想起秦祀以前对鹿念的态度,一切似乎都连接而上,真相几乎要浮出水面,虽然那太过于荒谬,让他几乎不敢相信。
青年眉睫敛着,淡淡道,“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陆阳面色难看,冯晓冉也愣在了原地。
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长身玉立,身上气质淡如雪松,越发显得清辉皎然,相貌绝佳,身上冷淡傲气的气质也格外特别,只是一双黑眸有如冻湖,看不出任何情绪。
冯晓冉脑子乱成一团。
听他们的对话,难道眼前这个青年,才是传说中宁盛背后那个老板?
不是传说中满脑肥肠的油腻老头么?
而且看他对鹿念的模样,也根本不像是包养关系,反而似乎是倒过来的,她在上,他在下。
鹿念都已经失势了,为什么还可以让他这样对待?
陆阳拉过冯晓冉,“给念念道歉。”
冯晓冉咬着牙,很不甘心,低声说,“对不起。”
鹿念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都不会?”青年声音冷冰冰的,“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说人话?”
冯晓冉脸青一阵白一阵。
秦祀嘴巴是很毒的,冷起来时,整个人真的都很可怕。
“算了。”鹿念终于回过了神,她低声说,拉了拉他的手。
但是,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她不想冯晓冉那种人多计较,把自己拉到和她一个层次。
女孩指尖软软的。
他身上的戾气消融不见,反手试探着想握住她,没有被拒绝,于是稍微进了一些,把她手暖在自己掌心里。
陆阳忙带着冯晓冉离开,几乎狼狈逃走。
秦祀的身份没有公开,甚至连陆阳都不知道,让她有些意外,如果说是为了保密,可是,在这里又随随便便说了出来。
“以前觉得没必要。”秦祀说,“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能说的。”
那几年,他过得隐姓埋名,现在也习惯了,这样在外头还方便一些。
鹿念觉得有些不自在,飞快松开了手,秦祀也没有再纠缠。
他垂着眼看着她,在心里飞快把之前的对话都过了一遍。
他怕哪里没有说好,惹她不高兴了。
她对这些商场上的事情几乎都一窍不通,也不知道秦祀现在到底到一个什么地步了。
她却忽然想起,原本的世界里,他最后到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高度,只觉得这一切也都不奇怪了。
鹿念说,“刚才,谢谢你。”
“你不用过多顾忌我。”她说,“去影响公司的运转。”
她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陆阳早就需要去除了。”他抿着唇,“也不全是为了你,宁盛也有入股陆氏。”
这男人,永远也学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情话。
理性,冰冷,像刀刃一样。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鹿念弯着唇,反而有些想笑。
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盯着她的眼,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像月亮一样,是他从少年时代开始,就魂牵梦萦的笑。
鹿念,“怎么了?”
他耳尖有些红,移开了视线,什么也没说。
陆执宏状况良好。
鹿念下午回了学校,晚上回青风苑。
原本以为秦祀不在,直到见到在客厅里的他。
她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有空。
秦祀现在,不应该一直很忙才对?
上了一下午的课,她觉得很累。
她身体本来也不好,这段时间超负荷运转,身体和精神负荷都太大了。
吃饭时,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他终于说,“你早点休息吧。”
鹿念摇头,“晚上还要画稿子。”
他沉默了。
他现在可以照顾她了,有能力把她护得周全,可是,她会接受?
他忽然有些体会到了,当年,他们都小的时候,鹿念送那些礼物给他,都被冷冷拒绝的心理。
鹿念晚饭没吃多少。
勉强润色了一下上一张稿子。
她实在撑不住,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胃也很不舒服,只能先洗漱完,去睡。
大半夜的,她忽然醒了过来,摸到自己一脑门的汗,她咳嗽了两声,起身拿了体温计,一看,果然发烧了,好在温度不高。
白天她就觉得有些凉,估计是因为在教室坐着时,穿少了衣服,受了寒。
她起了身,想去客厅倒一杯热水喝。
书房门被打开了,男人站在门口,书房里透出的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鹿念,“……”
“没什么事情。”她有些尴尬,“我想起来喝水。”
话没说完,她咳嗽了一声。
“……”
看到她发红的面颊,和额上的汗水。
他抿了抿唇,打开了大灯,“多少度了?”
鹿念只能报了个数,“没什么,低烧。”
每年换季的时候,她都会感冒一次,已经习惯了,不过现在没了苗苗在身边,她当惯了大小姐,生活自理能力差倒是真的。
“家里有退烧药。”他说。
“你晚饭没吃多少。”他说,“这药对胃有刺激,不能空腹吃。”
鹿念低声说,“……我想喝粥,别的吃不下。”
晚饭是有人送上门来的,做的很好吃,但是,她真的没什么胃口。
但是现在大晚上的,十二点了。
鹿念根本不会做饭,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男人挽起衬衫袖子,处理那些食材。
虽然早知道秦祀会做饭,但是每一次看到,都让人觉得简直难以相信。
她总觉得,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事情。
“你先去休息吧。”他有些僵硬。
被她这样睁着大眼睛看着,无论多少次,他都会觉得不自在。
“嗯。”鹿念捧着杯子,脚步飘飘然的回了房间。
她眯了一小会儿。
手机收到短信,“我可以进来?”
对了,鹿念记得,自己和他说过,不准他进她卧室,不准碰她,必须和她保持1m以上的距离。
……
她咬着唇,回复,“嗯。”
门被打开。
她还躺在被窝里,微微直起身子,一头丰盈的长发垂落在左边肩头,锁骨上沾了几缕。
青年在她床前半蹲下身,把水和药放在一旁。
“没时间煮多久。”他垂着眼,“凑合吃一点吧。”
说是这么说,看着还挺不错,旁边居然还有两碟开胃小菜。
人生病的时候,就会格外软弱一些。
鹿念乖乖的下床吃饭,她手指有些无力,握着瓷勺,肌肤如雪,说不清哪个更加白腻。
唇微微张开,因为发热有些干燥的唇,也被重新滋润得嫣红水润。
他接过空碗,放在一旁,把温水和药递过去。
鹿念现在没什么力气,乖乖的,由着他照顾。
她这么依赖他,他心里升起了一种有些病态的满足感。
他心甘情愿。
只想这么一辈子。
“以前,不是说,不提供服务?”鹿念忽然说,语气慢悠悠的,“叫我去找别人,爱谁谁。”
少年时代的秦祀真的日常把她气到半死,嘴巴毒的要命,冷淡得像捂不热的冰块,很长一段时间,她是真情实感的觉得,秦祀很厌恶她,所以那几年,她也根本没再有勇气去找他。
他垂着眼,没说话。
鹿念看着天花板,“现在,怎么又改了?”
秦祀,“……”
“难道是练出来了?”她似乎是顾自嘟囔了一声,“还是,你说话根本不算话的?以前说的,都是骗我的……想掩盖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清瘦下颌绷得紧紧的,面颊难以抑制的蔓上了红。
她凑近了一些,声音带笑,“是不是呀?”
女孩宽松的睡衣领口下滑了一些,雪白的锁骨几乎整个露了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少女甜香,杏眼清媚如丝。
像是那些囫囵梦境里发生过的一般,那个小旅馆里,她把他压在身下,在梦里延展的后续。
他身体紧绷,垂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和他平时的模样相差太大,偶尔俩人独处时,可以见到的秦祀。
鹿念刚吃了东西,又吃了药,她症状本来不严重,大部分是因为累出来的,现在觉得精神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她一直很喜欢秦祀这模样,不过他藏得太深,她一直琢磨不透,怎么才可以精准的戳中他死穴,她少年时代就开始研究起了这个问题,可惜他们吵架,鹿念就从来没赢过。
不知道现在的他,有没有变化。
可是,没等她再好好欣赏,世界忽然一黑。
他抬手把灯关了,只留下一盏朦朦胧胧的小夜灯,室内光线顿时变得格外昏暗,再什么也看不清。
“你想干什么呀?”鹿念有些不满。
刚才,似乎又稍微找回了一些,少年时代和他相处的感觉。
她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脸上因为发热出的汗水,被温热的湿毛巾一点点擦干,他手指修长冰凉,身上的气息。
声音低而沙哑,“……服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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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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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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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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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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