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该起了,不过他并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生生被吵醒的。
楼下,老吴那炮筒子大嗓门正嚷嚷着,还有些嘈杂的人声夹杂其间,想继续睡下去都难。
蒋宇郁闷地叹了口气,翻身准备继续强迫自己好歹再眯一会儿,可是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他脑子里跳了出来。
沈魏风!他回来了吗?
毕竟睡了一夜,蒋宇此时对昨晚的情形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他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拼命回忆着昨晚临睡前的每一个细节。
先是沈魏风急匆匆去了1号院,然后他就去后院洗漱,原本估摸着等他准备上床的时候,这个人怎么都该回来了。
可是,并没有。
蒋宇记得自己特意半靠在床上抽着烟看着一本小雯勒令他看的考古专业书,眼睛不时扫一下墙上的挂钟,直到他困得实在熬不住了,也没听见外面院门响过。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蒋宇简直浑身一个机灵,他麻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衣服就往楼下跑。
果然沈魏风的房间噩梦般空着,后面厨房还在做早饭,没到打饭的饭点,倒是院子里水池边挤了好几个人,是老吴和几个小年轻在吵吵。
完了,这人八成是整夜未归!蒋宇后悔地简直想抽自己嘴巴。
可后悔有什么用?
还是赶紧把人叫回来再说,想到这儿蒋宇就准备硬着头皮去1号院喊人,但还没走到院门口,老吴就在后面喊道:“小蒋,来来来,你给他们说说,你是不是昨晚跟队长在一起呢!我洗漱的时候还见你在他屋里呢,不是吗?”
蒋宇平时就烦老吴有事没事瞎嚷嚷,他突然开口这么说,他一时间还有点懵,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转过身一脸不耐烦道:“是啊,我晚上跟他说完话就都回屋睡觉了,怎么了?”
汪辉一听一脸冷笑,走出来质问道:“蒋组长,队长的房间可是亮了一晚上的灯,我半夜起夜,他屋都是空的,你大晚上的怕是跟鬼说话呢吧。”
“你半夜起夜往他屋干什么去?你心里有毛病吧!”蒋宇但凡跟这货怼起来,就是所谓看见怂人压不住暗火。
大早上的,一群年轻男人饭也没吃空着肚子就在院子里叫嚷,弄得剩下想赖床的都没有了机会,干脆都纷纷出来观战。
“我昨晚十二点多眼看队长一个人出去了。”
说这话的是今年新来的年轻技工查慎明,小个子,长相普通,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技术的利索劲儿,是蒋宇顶看不上的一类人,平日无事他绝不会跟他多啰嗦一句,这会儿发现就连这人也敢壮着胆子跳出来“造反”,不禁冷笑一声。
结果,不等蒋宇发作,老吴走了过来,指着查慎明数落道:“小查,你刚来队里才几天,进咱们所也没满一年吧,这是跟谁学得坏毛病,还盯起领导的梢来了,我跟你说,你年纪轻,不要搞什么站队之类的,你这点子经历懂什么进退!快闭嘴吧!”
谷</span>老吴一番话搞得蒋宇彻底懵了,不知道这老头儿最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会儿这都是小事,他赶紧也趁热打铁跟进道:“刚来,要多听听老同志的教诲,别跟些不像样的瞎混,信口胡扯也得有个限度!”
小费在一边也沉不住气了,冷冷道:“别净往人头上戴高帽子,有胆量咱们去1号院转转,看看沈队这会儿到底忙些什么呢!”
“哎,你这人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还要把脏水往苏副队长身上泼?”老吴发作特别快,说到这儿转头对蒋宇气得哆嗦道:“你看看,看看啊,这都什么人哪!造完了队长的谣,造副队长的,下一个是不是就该我了,他们这是要造反呢!”
蒋宇知道这个小费自从去年的那件出土文物出了岔子的事后挨了不少整,今年上半年在所里也没少吃瘪,原来还有望往技师上转,现在这希望也变得渺茫了起来,泄私愤真是早晚的事。
“你哪只眼睛看见沈队往1号院去了,再说了,苏副队长是队里的女专家,你能这么胡说八道败坏人女同志的名声吗?我看你真是不长记性啊!”
蒋宇说着走了过去,他人高马大的,身材壮实,不管是汪辉还是小费,亦或者查慎明都不是他的对手,看见他气势汹汹走来,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观战看热闹的也突然有点紧张,已经有人在人堆里嚷嚷:别吵了,都少说两句吧。
“太不像话了!”老吴第一个气得愤而回房间去了,只有蒋宇还在和那三个对峙。
一院子人正僵着,院门“哗”地被推开了,沈魏风走了进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那么多只眼睛跟扫描仪似的,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简直一寸不落。
大家似乎都在寻找某些证据:凌乱的衣衫、乱蓬蓬的头发或者一脸倦怠,再或者女人的长发之类的。
可惜,沈魏风除了眼窝确实因为熬夜有点泛青,衣冠无一丝不整。
但他确实回来晚了,在苏筱晚那里熬了一夜,此时心里的沉重远远超疲乏的困倦,没有一丝所谓一夜春情的满足。
这一晚,苏筱晚真成了孩子,几次惊醒,几次呼唤他的名字,辗转反侧,他一次次为她拭去滑落脸颊上的泪,为她盖好被子,把她搂在怀里,任凭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或哭泣或拉扯自己,可尽管这样还是阻止不了苏筱晚一次又一次陷入噩梦之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欠了一笔债,这时才惊觉还清这些有多么地困难。m.χIùmЬ.CǒM
这种心境下的沈魏风表情是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队里大概除了老吴因为年龄的关系不怵他拉着脸,没谁会有胆子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挑衅他的权威。
大家见他这个样子都几乎愣住了,刚才所谓的明指暗指都化作了空气,而沈魏风本人更是视所有人若无睹,径自走回了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蒋宇一看人回来了,立马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对着一院子的人吆喝了一声:“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别都堆在这儿。”
刚说完,厨子在后头喊了一嗓子:开饭!
又是一个太阳照常升起的一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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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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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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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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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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