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魏风一边写着分析材料一边跟蒋宇说,头都没抬,语气极其平淡,好像在说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
“理由呢?”
“我这么多案头工作,还有工作面上的事要管,眼看就要打隔梁了,我没时间管她。”
沈魏风放下手里的笔,转过身来,看着蒋宇。
“那好,你跟她说说看吧,我就是过来传个话儿,业务上的事情我也不懂,明天我就带民工过去,希望你说的她能听。”
蒋宇这口气明摆着是不相信沈魏风能这么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周楚凝,而现实是确实也打发不了。
第二天,早会、出现场和晚总结会,哪一样周楚凝都没有落下,从岩洞到两个探方,基本是沈魏风在哪儿周楚凝就在哪儿,虽然还不至于到一步不落,也可以说是紧跟不放了。
和苏筱晚当初追求沈魏风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架势不同,周楚凝的行动力是很强的,目的性也明确,当然也更让人感到窒息。
小雯看着这架势直撇嘴,跟苏筱晚嘀咕道:“她能不能别这么招摇!一个队的人都知道她和沈队那点事了,跟在大学那会儿一个样,真是一点儿没变!”
关于周楚凝和沈魏风早年间的旧事,苏筱晚已经在小雯那里听说了一些,甚至连周楚凝的父亲和沈魏风的上下级关系也略知了一二,可她到底没有亲眼见识过,所以这一天下来,她也陷入了沉默。
若说完全不在意,这对苏筱晚来说也是不可能的,可她看得出沈魏风还是很抗拒的,这多少让她心里得到了一些宽慰,只不过眼前这么大的刺激总需要什么来缓解缓解,可她还没有找到这样一条有效的克制自己郁闷的办法,真真是坐卧都难安。
之后的几天里,周楚凝的表现依旧,来时打着苏筱晚的旗号,可在工作面上从没看过苏筱晚画图,即便是沈魏风明确指示她应该在2号探方里学着做清理工作,但仍支不走她,只有小雯不离不弃地跟着苏筱晚先是在2号探方里绘图,然后又转去1号探方里复绘壁画,实打实地学了不少技术。
这天晚上,苏筱晚和小雯从外面散步回来,发现周楚凝住的那个小间还是黑的。
“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来!”小雯忍不住又嘟囔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一晚两晚的事了,自打第一次出现场以来,周楚凝便常常借口要学习在沈魏风的房间坐着不走。
今晚应该又是这样。
苏筱晚一言不发,脸色也不太好,小雯说完才发现不对,赶忙住口,两人便各回了自己的房间。xǐυmь.℃òm
书桌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白天在1号探方复绘的草图就摊在桌上,几支绘图笔随意放在图上,等着描边和简单着色,这些工作原本应该今晚完成,可苏筱晚这时一点拿起笔的动力都没有,一直看着窗外的夜空出神。
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间队里大部分队员都已经就寝,像她和沈魏风这样案头工作较多的,都会在这个时间里再奋力工作几个小时,然后才能安心的入睡。
然而,现在她伏案工作的心情全无,一腔的郁闷和犹疑无处发作。
苏筱晚又打开了那本她总是随身携带的《局外人》,但只看了一眼书名就皱起了眉头。
她是局外人吗?
在这场三个人的感情纠葛里,谁是那个应该出局的人?
也许那晚缠绵之后,她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出局的人应该是周楚凝,可事实是周楚凝稳稳当当地坐在沈魏风的房间里,从来都是很晚才回来。
苏筱晚并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感情内心戏丰富的人,不过像周楚凝做到这个份上,也让她感觉难以招架。
今夜无风,天气闷热异常,一阵阵的暑热令人烦躁难安,草里的虫鸣喊得撕心裂肺,苏筱晚终于再也无法在房间里枯坐下去。
她书桌上有一摞绘制好的图纸还没来得及交给沈魏风,临走时她随意拿了几张带出了门。
总要有点理由吧,不然苏筱晚觉得自己实在张不开口。
3号院门口现在新装了一个灯,照得门前一片清清楚楚,苏筱晚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抽烟的蒋宇。
蒋宇也眼尖,远远地也认出了她。
“苏副队长来了。”
看得出来,蒋宇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副有话要说可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沈队,在吗?”苏筱晚其实可以不问,直接进去就好,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在蒋宇那里确定些什么。
蒋宇点点头:“在。”
“这几天,沈队很忙吧?”
苏筱晚仿佛把蒋宇看作了救命的稻草,眼神里写满了渴望。
蒋宇一眼就看出了苏筱晚的心事,于心不忍也于心难安。
“嗯,挺忙的。进去吧,他在。”
“他自己吗?”
苏筱晚很费力地吐出这句话,心都在抖。
蒋宇用力吸了口烟,吐出烟雾,想了想道:“周楚凝已经走了,他自己。”
这句话几乎让苏筱晚瞬间如释重负。
她冲着蒋宇报以感激的一笑,然后走进了3号院。
沈魏风的房间还亮着灯,苏筱晚走到他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
这是沈魏风疲倦的声音。
苏筱晚推门而入,房间里确实只有沈魏风自己,此时他正合衣倒在床上,似乎正打算休息。
“魏风,我来交几张图纸。”
说着苏筱晚来到桌前,放下那几张图,坐了下来。
沈魏风万没想到苏筱晚这时会突然造访,一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疲倦的脸上满是温柔。
“交作业,顺便看看你。”苏筱晚深深看向沈魏风,好像要在他那线条分明的脸上找到什么背叛的明证。
“你是因为周楚凝才来的吧?”
沈魏风想握住苏筱晚的手,可苏筱晚马上挣脱了。
“我说了,我来交作业。”
苏筱晚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来气,轻轻拍了拍桌上的图纸。
“你的手都是冰的,还说不是为了周楚凝?”
“来时我用井水洗了脸,你也知道这里的井水很凉。”
“是吗?”沈魏风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抚摸了一下苏筱晚的脸颊。
苏筱晚扭头想躲过,可是没躲利索。
“撒谎了吧,脸那么热。”
“你呢?”苏筱晚想借题发挥一下。
“我?”
沈魏风无奈的笑了一下,再次拉住苏筱晚的手,眼里全是心疼和怜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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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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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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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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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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