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魏风眼看苏筱晚拿了表格不紧不慢地向通往墓里的简易步道走去就下意识感觉不好。
可就在旁边的蒋宇一把拉住挤眉弄眼地暗示他不要发作,他只好暂时在心里存了一点侥幸,希望墓里不要爆发什么“战争”。
在那短暂的平静里所有人又都各司其职忙起了自己手里的活儿,小雯在墓里的拍照工作是其中最热闹的,快门的“噼里啪啦”声比鞭炮还响。
国外的“扫地缝子”式的清理发掘方法是一个英国埃及学家皮特里首先搞出来的,据说这人虽然没受过太多的正规教育,但阅读量惊人,在数学、勘探和测量上具有很强的能力。
他曾经在对埃及大金字塔进行科学考察时采用了近乎精确到厘米的精准测量。
有关这个考古学奇人的事迹沈魏风读书时就有耳闻,在与苏筱晚同赴冯村的路上时也聊了很多,而且苏筱晚的博导莫里斯教授对皮特里的工作方法推崇备至,一直采用这个方法进行科学考古,收获了一批又一批的令人瞩目的成果。
苏筱晚之前就得到了沈魏风的授意,也点头默许了。
现在到了墓里苏筱晚就打点起精神把重新制定好的表格分发到其他工作人员手里,开始跟身边的几个人详细说明工作的细则以及流程。
老吴一大早就到了,他有自己干了一辈子的作业流程,完全把同在一个工作面的苏筱晚当成空气一般,自顾自忙活着,除了大的人体骨骼和器物,一般中等大小要带出去的都只做拍照和登记。
小雯因为老吴的速度快,手里的快门都快摁得发烫了,可她也不敢抱怨一句,只能跟着拼命拍。
苏筱晚听到这边如此热闹的相机声忍不住走过来查看,这一看就发作了起来。
“吴老,这样拍照不加比例尺是不行的。”
“这怎么不行?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干的,从没出过差错!”吴大军被说立马急了,“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比例尺,如果不加上的话,这就是在浪费胶卷。”苏筱晚非常严肃,没有一丝玩世不恭的表情。
说完,苏筱晚带上棉质手套又蹲下身捡起浅埋在棺椁里的填充物中的一小片碎渣对老吴道:“这个不能遗弃,必须全部收集齐带出,甚至比这个更小的也不可以丢弃,除非它嵌在这种泥状的沉积物里无法起出。”
“小雯,这些细微的碎片都要拍照,一个都不能落下,同时用登记表,做好标记和顺序,定好比例尺。”苏筱晚转身叫过来小雯又交代了一番。
“其他人也注意了,这样微小的颗粒状的东西也是文物,不可以遗漏,而且需要具体数据,哪怕只能测出一个最长的直径。”
苏筱晚话音一落,墓里的议论声就炸开了。
“没搞错吧?那么小的西也要?”
“就是,不是说任务紧急吗?这么干得干到猴年马月?”
“这么大一座墓里得有多少碎渣子?拿扫把扫都扫不完,开玩笑呢吧?”
不满的气氛逐渐充斥了整个墓室,老吴倒是没再回嘴,却气得脱了手套,猛地往地上一摔,快步从简易步道出去了。
小雯看着老吴气哼哼的背影,冲苏筱晚摇了摇头道:“晚晚姐,何苦得罪这老头儿,他可倔着呢!硬起来沈队都不是他对手。”
苏筱晚摇摇头苦笑了一声,拿起卷尺开始了琐碎枯燥的测量工作。
墓室外的地面上老吴正跟沈魏风大声抱怨。
“她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工作方式!我们中国的墓葬不需要外国人来指手画脚!扫地缝子,她怎么不回自己家扫去?拉着我们十几个同志这样的大冷天陪着她在这里胡闹!”老吴越说越激动,脸都气得煞白。
沈魏风不是念在老吴在所里奉献了大半辈子当时就要和他吵起来,可想了想老吴这个年纪,成长的特殊环境,又只好耐下性子来跟他解释。
“吴老,这种工作方法是我同意的,也是我提出的,苏副队长因为在国外多次参与过墓葬的发掘工作,熟知这种工作的流程和操作,所以我才特意请她来指导咱们的工作。你有什么气和怨都冲我来,如果还是不满,也可以跟老所长反映,甚至是往省厅里反映都可以,我完全能接受。但是,这个工作方法不能变!”
吴大军没想到沈魏风这次把苏筱晚摘得如此干净,而且还拿省厅的职务来压他,让他很是气恼,可他也看出沈魏风这次的决心如此艰巨,没有一丝妥协的空间,他稍稍想了想,气得呼哧带喘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极不情愿的回了一句。
“唉!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们就是出苦力的!受苦的命!”说完又返回墓里继续工作。
蒋宇在车跟前守着,早听见老吴在沈魏风跟前大呼小叫地,眼看他碰了一鼻子灰回去,走过来提醒沈魏风。
“你这会儿说他说得挺爽的,小心穿小鞋的是苏副队长。”
沈魏风冷哼了一声也不搭理蒋宇,低头继续登记装箱。
这天全队十来口人午饭都没回去吃,奋战到天黑也只完成了原定计划的十分之一不到,其中还没有把沉积在固化泥状物中的计算在内。
疲劳写在每一个拖着沉重步子往驻地走的队员身上,所有人除了身体上的极度疲累,还有因搜索微小细碎文物碎片而产生神经紧绷感迟迟无法退去后的力竭。
蒋宇整个人也累得不轻,跑到沈魏风跟前诉苦:“这个搞法真的是太累了,上午还有人抱怨,下午都不吭声了,都累惨了,要不明天原地休息一天吧,连轴转怕是吃不消。”
“我中午已经通知厨房晚上加餐了,大家回去好好吃顿热乎饭,睡一觉就好了。都是正当年的大小伙子们,难不成还比不上队里的两个女同志?”沈魏风说着看向走在前面的苏筱晚,蒋宇也看了过去。
确实,苏筱晚这一天下来,测量、清理、登记,甚至拍照,做比例尺,一样都没少干,还要时不时指导墓里的队员如何正确测量不规则文物碎片。
可现在看起来,她步伐轻快,精神饱满,一路和小雯又说又笑,和周围垂头丧气的男爷们儿比起来差异巨大。
“哎,她怎么这么好的精力?平时看着苏副队长病病殃殃很瘦弱的样子,没想到啊!”蒋宇觉得苏筱晚对他或者他们整个考古队来说都像一个神奇的未解之谜,以前顶多觉得她掌握着神秘的机关术,挺天赋异禀的,如今连体力也令人啧啧称奇。www.xiumb.com
“据她中午告诉我,咱们现在对这套工作流程还不熟,之前她参加的项目,一天的工作量是今天的几倍,考古学家都是直接吃住在墓葬旁边,有的甚至直接住在墓里边。”
“睡棺椁边儿上?!啧啧啧!”蒋宇惊奇地咂舌,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
其实感到奇怪的何止蒋宇,沈魏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不解的不是考古住在墓里,而是苏筱晚这天翻地覆的巨变到底所为何来。
他决定早点回去洗漱吃饭,晚上去1号院与苏筱晚好好谈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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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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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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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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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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