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魏风已经参加过数次田野考古,当然知道此时大家心里在期盼着什么,可是他没有说苏筱晚太多好话,只说她是归国的考古学方面的专家,历史知识丰富,有相关工作背景,其余的都没提及。
他自然有他的顾虑,说得太好大家期许就高,可苏筱晚完全不是个可以掌控的个性,在海外长大的她说要休息就要休息,万一跟谁呛起来一气之下撂挑子走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收场。还是少说为妙,此地情况如此艰苦,只怕没人和苏筱晚对着干她也坚持不到一个月。
沈魏风默默承担着这个巨大的心理压力,不断给自己打气,一个女孩子而已,这都管不住,这几十号的大老爷们儿不成了散沙!
出发得晚,路上又耽搁了一天,沈魏风没敢太拖延,只修整了一天就决定召开全员大会。
考古队在冯村的驻扎地是在村东头,先遣部队到了以后租下了4个农家院,为了方便管理和安排,队里给每个院子编了号还在门上钉了木牌。
四个院子里数1号院面积既大又干净敞亮,沈魏风到的当天晚上就把这个院子分给了累得奄奄一息的苏筱晚,让她好好休息,同时还把院子里原来住着的队员调到了其他院子暂住。
沈魏风自己拿着行李跑到设在3号院里一间小仓房改造的临时办公室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苏筱晚非但没有对队里的这个住宿安排有半分感激,反而找到沈魏风抗议:一个人住一个大院子又孤单又害怕,除非沈魏风也住进来,否则她马上就打道回府。
苏筱晚半夜才到冯村,大半队员都已经休息了,谁也没见着这位女外援的真容,这时光天白日的,好几个也在住3号院的队员站在窗前和门口眼看一个比大城市姑娘还要时尚靓丽的姑娘冲进了临时办公室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夜里有夜莺的哭声,我害怕!”苏筱晚一副哭腔。
“夜莺?哦,你说的是猫头鹰吧!那东西就是晚上才出来,不伤人的。”沈魏风努力平复苏筱晚跳动的神经。
“可我是一个人,那么大的院子就我自己……”说着,苏筱晚眼中的泪水瞬间滑落。
“好好好,你别急!我保证,你今晚不会一个人了!”沈魏风知道院子里的耳朵是防不了了,只能尽快结束这场令人尴尬的对话。
谢天谢天这祖宗说话的时候声音是高,可院子外面没什么人能听得到,沈魏风一大早就紧张得一身汗。
不过派谁去1号院暂住有点让他为难。
沈魏风这次算是文化厅空降来的,又多年不在考古所工作了,原来的一些所里的老人有一部分换了工作,新来的队员他基本上都还不熟悉,压根儿不敢把苏筱晚交给其他人照看。思来想去,最后他只好勉为其难地住进了苏筱晚对面的房间。
不过当天晚上,沈魏风还是很快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第二天一早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文物局的钱主任,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考古队租住的这四个院子里都是最普通的西北农村民房,没有上下两层的结构,只有一个平层,一个院子里的房间数不出5间,十来号人分配开勉强还能住得下,苏筱晚一来占了个院子弄得房间立马紧张起来。管后勤的开车去了镇子上到处搜罗才弄来了几张上下铺,好赖把人员都安排住下了。
干考古的都很能吃苦,住宿条件突然变得差了些倒也没有人抱怨和不满,可是沈魏风总觉得为了一个女外援让队里的同事有些受罪很是过意不去,他从心里渴望苏筱晚能领悟到这份大家对她的照顾,奋发努力,让大家的辛苦千万不要白费了。
到任后的这次全员大会选在了3号院的堂屋里开,宽敞的房间里密密麻麻挤了一屋子队员。先遣部队里各项工作的领头人坐在沈魏风跟前,其余的队员坐在门口的位置,原来村里雇的临时民工因为在编外就没叫他们来凑热闹。这样一是为了保密,二是生怕当地人发现项目太重要要坐地起价哄抬劳务费。沈魏风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尽量避开了这些有可能的潜在麻烦。
坐在跟前的负责人里有一多半是沈魏风过去的同事,像地质学家宋轶,后勤保障廖严,测绘员钱勇都和沈魏风是老相识了,大家见面没啥客套,直接切入主题。
宋轶开头就表达了担忧,土层松动愈加严重,岩洞顶层的裂纹像蛛网一样密集,而且还在加深加宽,干燥的冬季眼看就要到来,抢救和保护工作必须马上展开,刻不容缓。说完宋轶拿出几张岩洞内部的照片和岩层样本,以及一部分岩洞内的壁画临摹小样摆在大家面前。
正说着,所里的老人吴大军走了进来。本来他说今天不舒服,不来了,可他有心事想想还是硬撑着过来开会。
吴大军年近五十,面色黝黑,一脸的皱纹沟沟壑壑的,一看就是一辈子搞户外工作的,勤恳和朴实都清楚地写在他的脸上。他不需要谁来介绍,看到他都会有种肃然起敬之感,所里面大家都爱喊他“吴老”。
吴大军一坐下来开口就让沈魏风犯难,他想请假回所里,因为身体不适。
沈魏风跟吴大军合作过多次,一起完成过几个项目,他一直是沈魏风的心里的工作楷模,能吃苦,勤谨,从不抱怨,办事妥当。就这样的一个人今天一开口竟然是请假,真是太不寻常,看得出他对于这个项目的抵触。
“老吴,咱们这边人手缺得厉害,你这个时候回去不是将了我一军嘛。”沈魏风本不想拿出领队的身份来压吴大军,这也是无奈之举。
“好,那就听从领导安排吧。”吴大军顿了一下,自此再没说话。
特别是苏筱晚在会议中接连提出了几个问题的时候,吴大军都是拧着眉头不停地抽烟,沈魏风看得出苏筱晚也是忍了又忍,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口气也不太好了:“吴先生,麻烦您到外面抽烟!”
吴大军一愣,冷笑一声抬腿就走。
苏筱晚不该如此唐突吴大军,毕竟他是干了一辈子考古的老人,谁不敬他几分,她一个新来的,就算学历背景强大,也不该如此无礼。
沈魏风心里简直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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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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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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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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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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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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