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魏风自然是要送苏筱晚的,他特意留下她在院子里迁延了一会儿,估摸着周楚凝回去了才出门。
「楚凝在那边还安静吗?没过去吵你吧?」
夜里冷,一开口就是一片白雾。m.χIùmЬ.CǒM
苏筱晚摇摇头:「她这次来挺平静的,虽然不怎么和我说话,倒是跟小雯处得很好,两人总是凑一处聊天,经常聊到大半夜。」
3号院距离1号院就那么点距离,说到这里就已经到了路口,沈魏风心事重重地走着,没太留心苏筱晚的话,也没注意眼看就要到1号院,还是苏筱晚问他是不是着急回去,能不能陪她走走路。
原本,沈魏风就有话要跟她说,这要求提得合情合理。
其实自石棺开启后,苏筱晚就十分抗拒再去探方那边散步了,沈魏风知道她心里有坎儿过不去,自然而然便转身往村西头走去,苏筱晚也不反对,就跟了过去。
「听说孟岩早就没了家人。」苏筱晚拉了拉衣领,扭头看了看沈魏风。
「是,他家里还有他奶奶,也一把年纪了。」沈魏风今天跑了一天孟岩的事,这时反而心思全不在他身上。
「说是他这病是因为小时候经历过大地震。」
沈魏风这才有点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的苏筱晚:「确实,据说他当年和父母的遗体挤在一个非常小的空间里,熬了几天几夜才等来救援,靠的是水管破裂的地方渗出来的水才活下来,受了不小的刺激,那年大地震时天非常热,那种气温下人的遗体……,你应该能想象出来吧,在那样的情景里……,就一个孩子,即便能留住生命,总也是会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没想到,孟岩那么小就活在这样彻头彻尾的孤独里……」苏筱晚听得心里百转千回,可嘴上只是轻轻地感叹了那么一句。
大路边有不少人家,今夜竟然有一家是敞着大门的,两人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这家有白事,院子里现扯了几条电线,电线上有几只灯泡,全新的,刺眼地亮着,夜里了,一身白衣麻布的家人们正在守灵,其中一个中年妇女不时会扶棺发出一声凄惨的哭嚎,黑色的棺木停在院子中间,在几只灯泡的照耀下,光亮的新漆翻着氤氲的光,大门口的红色对联被撕去,换了一副浅蓝色的挽联,上面都是些极悲哀的话,沈魏风略读了读才知道这家去世的并不是老人,而是一个中年男人,对联里那悲哀的语句仿佛是这人老母亲的锥心哭诉,一边骂一边哭,那无尽的伤痛都从这副对子里流淌了出来。
沈魏风不忍多看,感觉再难驻足,于是赶忙拉着苏筱晚离开了这户人家。
后面的路两人沉默了良久,只有脚下沙沙的石子响伴随左右。
苏筱晚走得极慢,像她心里的犹疑拖延得不知何时才能出口。
而沈魏风也揣着一堆心事,可他觉得今晚说到看到的都太不吉利,让他心里一阵阵发寒,他很想把一切都推后,可惜命运的车轮已经就在眼前,哪里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他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苏筱晚,话就仿佛一勺滚烫的蜡油含在嘴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而苏筱晚此时也在看着他,清澈无霧的眼睛干净清透得就如洁白的瓷坛中落了一粒黑色的棋子,在那毫无波纹的倒影里分明只有他的身影。
沈魏风深呼了一口气正要开口,结果话还在嗓子里就被苏筱晚突然缠上来的拥抱给堵住了,接下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的反而不是他沈魏风。
「魏风,今天,谢谢你!」苏筱晚依偎在沈魏风怀里,似乎是因为冷,也似乎
是为了求助,仿佛只要她抱着他就能获得一份力量,一点支持似的。
沈魏风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用双臂抱紧苏筱晚,低头沉声道:「别这么说!」
「我……,我们……」苏筱晚觉得胸口憋闷,话堵在喉咙里,她多么渴望说出来,但仍是差了那么一点力气。
可此时沈魏风对她吐出的只言片语并不曾留意,只觉得怀里苏筱晚那纤弱的身子是那么不经一抱,这样的身体是不该经受任何风浪的,他在这一刹那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地混账,控制不住的悔意如海水般涌了上来,让他在心里无声地痛骂了自己很多遍才终于开了口:
「明天,我们去镇上的旧货市场转转,我在那边的一个老板那儿订了样东西,你也来一起看看。」
这几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滚烫的,以至于它们纷纷跳脱出来,好似要找到可以继续燃烧下去的火盆。
沈魏风觉得喉咙里是烫的,眼睛里是酸涩的,心疼得像是被凌迟了一般,嘴里全是苦味,无边无际。
苏筱晚毫无戒心地点了点头,放弃了难以出口的心底的隐秘。
她想,再等一晚吧,明天,也许明天她就有力量了。
是啊,毕竟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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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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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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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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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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