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庆功宴后装病了好几天才起来盯着年轻的干活儿,这时难得和沈魏风凑到一处身边又没别人就跟他聊了起来,虽说沈魏风几乎不怎么开口。
“小沈,这一路时间不短,我也老了,跟车确实不大行啊。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宋轶?我倒觉得可以让他试试,他那人稳妥,这几年我跟他同事,觉得这人出门办事都可靠,又正当年,说起来他也跟你同岁,都是干事业的好时候,应该把这样重要的活儿交给他历练历练。”m.χIùmЬ.CǒM
沈魏风把方向盘看着前路,昏黄的车灯在颇有点颠簸的路上摇晃着,他觉得他的心也一起晃动着。
路上没人也没车,天慢慢黑到彻底,队里这辆破面包的灯光没有穿透力,照不了多远,也开不了太快。
好在他不急,反正急也没用。
老吴说了一阵看沈魏风没有反应,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咱们这次是不是动静有点儿太大了?还得特意跟警察这边做个对接。其实,找当地的派出所联系一下也就差不多了,尽量选在白天赶路,晚上有人看着车,值个夜班,三两天就到地方了。”
“派出所接不了咱们这次押运的活儿,再说安保级别高也不是坏事,就是麻烦些,前期工作有点复杂。”
沈魏风尽量解释,但关于为什么非要老吴这把年纪去押车,他觉得还不到说的时候,好在老吴这么认真的人从来都不会在工作上撂挑子,他无非唠叨几句,该干什么还是不会耽误的。
老吴一听这话就不再发问了,他听出来这里面大概是有缘故的,只不过沈魏风不好明说,难保不是因为苏筱晚,也难保不是因为他过去的事被挑了出来。
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听从安排,服从管理。
老吴在听领导话这件事上可是要比任何小年轻都驾轻就熟。
离雨镇派出所此时还灯火通明,前院看不大出来,就值班室亮着灯,穿过这屋到了后院就见热闹得跟过年似的,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多出这许多便衣来。
东子人就在院里和老金说着什么,搭眼一看是沈魏风来了,旁边还跟着个人,就知道是为了押送的事。
具体的路线和注意事项就由老金去跟老吴说明,他俩人去了大办公室里详谈,东子拉了沈魏风去了那间算是临时拨给他用的小办公室,不过这会儿里面有人,还有一部机器。
“这是?”
沈魏风来过这里,一眼就被那机子吸引了注意力。
“搞侦听用的,我特意打了报告要来的。”
“电话监听?”沈魏风看着心头一紧,问道。
东子点点头。
“早前倒是见过,不过,用得着这个吗?”
“有备无患吧,万一呢。这帮老美装备肯定齐全,备着总没错,再说了,咱们这会儿也就这点儿高科技了,这机器也是旧的,你没听那效果,唉,凑合用吧。”….沈魏风刚要开口,负责机器的侦听人员就笑说:“严头儿,你这可就冤枉我们了,这可是部里目前能给你找来的最好的一部机器了,不信你回去打听打听,最早的那种恨不得用军用卡车拉,这部才多大。”
“嗯嗯,领情领情,别说机器了,你们人能来都算我脸大,这什么地方啊。”东子半开玩笑道,对方听得也笑起来,不再说什么。
沈魏风一看这架势就示意东子出去说话。
屋外寒气正在变重,说话间口鼻不断有白气飘出,东子冷得一缩脖子,干脆掏出烟来抽支提神,顺手给了沈魏风一支。
“你那天想个办法让苏博士单独来镇上,别跟着车队走,免得麻烦。”东子叮嘱道。
“我知道。”沈魏风猛地抽了一口,突然燃亮的光在他眼睛里一明,又一灭。
“还有,交代她千万别有什么动作,别去未平街,也别见那俩老美,更别让他们搭话,她人出现就可以了,为的就是让他们早点动作,免得跟车凑到一块儿,也防着他们临时又找来帮手。据我们的侦查员回来说,好像那个跑了的盗墓贼现在行踪不定,这样的人作恶都是临时起意,要她千万小心注意安全,不要去任何人少的小路或胡同里,就在大路上溜达,人手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在我们监控范围内就不用担心,这些人我们都要留到最后抓,想尽量留活口,开枪什么的动静太大了,影响很坏,对谁都没好处。”
沈魏风听着东子的交代,脸色逐渐变得更差,一支烟差不多转眼就烧到了尽头,东子一看又递了一支,他沉默地接过去,还是不说话,眼睛看着未平街的方向,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了又跳。
“哎,说句话,有意见提前说啊。”东子提醒道。
“她一人出来就行?那万一那两个谨慎起来,你们不是要扑空?”
“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你们就要全撤走了,他们再不出来就完全没机会了,这俩也在未平街窝了好几天,罪哪能白受!而且话说回来,就算他们按兵不动,我们也不能把苏博士填进去。一来她要是真的有什么动作肯定是有危险的,二来案子回去一审再说不清楚了不就麻烦大了?我这么大费周章还不是考虑你。”东子突然感到抓瞎,搞不清楚沈魏风的意图怎么又变了。
“为什么是赔进去?不是立功?难道不就是败了搭条命,成了就是戴罪立功?”沈魏风看着东子,一双眼睛里寒光凛凛,瞬间找到了这番话里隐藏的杀机。
东子一时语噎,琢磨了一下,惆怅地拍了拍沈魏风道:“魏风,这件事咱们不是达成共识了吗?我现在目标就是该抓的抓,但说句私底下的话,要是能放也会放,你怕听‘立功’这说法,我也不想听。至于具体的你还是回家问你爸去,我这儿能保证的最多是别把人赔进去,安全地去安全地回来。”
“假如她随身带了什么,你们查还是不查?”在这颇为紧张的气氛里,沈魏风突然话风一转,问了个十分微不足道的问题。
“完事了肯定要查现场,所以你提前跟她说好,别往兜里包里搁些不该搁的,你怎么想起这个来?我都没在意。”东子自然有些奇怪。
沈魏风想了想才压低声音跟东子知会了一番。
东子开始表情正常,听着听着脸色也变了,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把手里的烟丢到地上,用脚踩灭,也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然后才开口道:
“既然这样,我可就只能秉公办事了,现场都是人多嘴杂,不好管。不过,不到最后那一刻都不好说,你再想想办法,尽量从头避免吧。”
东子看着沈魏风,觉得寒风里他的眼睛里有东西在飘忽不定。
“办法是有,可是很不怎么样,而且也不见得管用,希望,希望还是不要走到这一步吧。”
东子知道沈魏风在大是大非上不会徇私,可也听出他话里的挣扎和痛心,很想再宽慰几句,但转念一想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声,没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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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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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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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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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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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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