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正托着腮,眼睛还在看向窗外出神,安置在屋子另一头的火炉里,煤块儿和煤块儿之间正窜着小火苗,炉子上坐着一壶水,壶嘴里不断喷吐些白色的热气出来,整个房间热到开窗也让人有些焦躁。
沈魏风刚洗了半天东西,屋里又有些热,忍不住抬手解开外衣扣子,然后又去口袋里找烟和火机。
苏筱晚这时回过神来,看了看他,莫名心里有点紧张,再看他打算拿烟,就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别在我这里抽烟,我现在闻不了烟味儿。”
沈魏风愣了一下,只好点点头,把烟又放了回去。
“你来……”苏筱晚又开了口,不过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点。
“我来就是送饭,顺便看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沈魏风赶紧接过话来,一点没有因为苏筱晚拒绝让他在房间里抽烟而生气,尽量对她和颜悦色一些。
苏筱晚叹了口气,用手拨了拨桌上的图纸,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现在不是当年了,记得几年前我帮莫里斯开那个盒子的时候前后不过两杯茶的时间,可现在……,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蹩脚的小学生,连最起码的手法都不顺手了。”
沈魏风没说什么,看了看她桌上铺得满满的图纸,画得倒是与以往一样精细,但也看得出她心里缺少方向,每张图下标注的文字字体相当得潦草,与她过去那一手漂亮的字相差极大,而且字体的起笔与落笔之间透着明显的心烦意乱。
“你想过你二伯为什么会特意在临终前和你说到石棺这事吗?”沈魏风知道这个问题会勾起两人间的诸多不快,但事已至此真的是不提不行了。
可能经过这两天,苏筱晚也深为工作不顺而烦心,再加上遇到了实在攻克不了的困难,她听了沈魏风这话并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也没意气用事,只是平静地想了想,然后告诉沈魏风:“他这个人这么怪,很难说是什么原因,也许他知道这里有什么?唉,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可能,毕竟除此之外的想法都属于臆想了,那样的我真的接受不了。”
沈魏风很理解她的心情,点了点头,然后语气和缓地分析道:“按照你的这个思路,其实说起来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石棺没有被打开过,可苏长庸从别的途经得知了里面的情况,所以他想告诉你,让你去打开它,另一种是他自己打开过,他很清楚里面有什么,只是临终前不想瞒着你,生怕这个秘密要被他带到地下。”
“他那个性格要是知道了里面有什么会不去打开?这个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毕竟他走得是和考古对立的路子,能打开的必然不会错过,如果真开不了他们也是会动用暴力手段的,绝不会想着这可能是文物得保护不能硬来。况且我说过,他和我父亲还有我并没太多的感情,如果果真有什么好处也不见得会愿意惠及于我,我二伯这人没那么高尚。”苏筱晚摇头否定掉第一种可能。….“那好,我们来看看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个石棺他是打开过的,然后呢?”沈魏风意在提醒苏筱晚。
“然后?你的意思是……”苏筱晚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我们一直没能动得了这石棺,说明它不是一个打开的状态,所以如果苏长庸曾经打开过它的话,那他过后肯定又把它给合上了,你说呢?”
这话让苏筱晚眼睛里突然闪现过一道光,她似乎是幡然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这石棺不管什么来历,现在的状态极有可能是苏长庸的手笔?!”
“对,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我那天想跟你谈的就是这个,可惜……”
“说到底就是苏家的手法而已,我怎么就完全没想到呢!”苏筱晚一时间沉浸在找到了突破口的激动里,连沈魏风难得埋怨她的话都没听见。
问题拆解到这里,苏筱晚一下卸掉了诸多心理上的负担,从漫无边际的思考中找到了方向,这一点沈魏风是没能完全估计到的,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偶然的一个分析竟然帮了苏筱晚这么大的忙,让她仿佛如获至宝。
当时,苏筱晚就清理开了书桌,找出新的图纸,重新画了起来。
之后的情形可想而知,苏筱晚在现场和宿舍之间来回穿梭,有时候一天要跑好几趟,忙到最厉害的时候饭也顾不上吃,小雯常常跟着她,一盒饭从热到凉,重新热了又冷掉,就是没时间去吃。ωωω.χΙυΜЬ.Cǒm
沈魏风因为还有书稿要赶,总是留出固定的时间去看望苏筱晚,但多半是扑空的,不是他去了宿舍一个人没有,就是苏筱晚已经赶回来,而岩洞里又空空如也,只有一次两人真的在路上撞上了,沈魏风刚要上去叫她,却见她摇摇头,意思是不想这个时候谈任何与开棺无关的事,也不愿多说话。
看着苏筱晚那有些乱蓬蓬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沈魏风也觉得坐卧难安,除了写稿,抽时间都会叮嘱蒋宇跟厨房说多做些有营养又好消化的粥和肉汤,自己亲自送到她宿舍,放在炉子上热着,只不过每次都只动了一点,吃下去的并不多。
身体照顾不上其他的沈魏风就只好多盯着些,他特意选了几个技术不错也有把子力气的队员专门在岩洞那边帮忙,像上班一样,一早去了,一呆就是一天,除非苏筱晚说收工不干了才能回来。
这架势很快连老吴都惊动了,他几次背着手踱步到岩洞附近,因为不好意思进去看,就拉着那几个派过来干活儿的队员询问详情,听得很是感叹。
到了第五天,老吴和宋轶都坐不住了,过来问沈魏风:“怎么样了?这都几天了!”
“她现在也不见我,就小雯跟着呢。”沈魏风也颇感无奈。
“她是不想分心。”宋轶叹了口气。
“那些岩洞顶部的光斑一定有什么说法,她现在正寻着这个线索摸索着呢,估计是怕一见人就断了思路。”沈魏风算是替苏筱晚做了解释。
“你觉得呢?有把握吗?”老吴殷切地看着沈魏风。
“很难说……,要看运气了。”沈魏风打不了这包票,而且他心里此时比做决定的时候还忐忑,因为照苏筱晚这状态,也许开启石棺就在眼前,那么这么费力是不是值得的疑问也就要揭开答案。
“小苏这人是真怪,以前,特别是去年,总觉得她玩心太重,不能好好干工作,大事指望不上她,觉得她虚担了个副队长之职,可真是干起工作来又这样拼命,这也伤身体啊。”老吴是重病初愈的人,看着苏筱晚如此疯狂地搏命,忍不住有些担心。
“没办法,以前没思路,漫无目的,也就显得不上心,这会儿有想法了,她就什么都不管了。”沈魏风感叹道。
“但愿这次她能成功了,别管那石棺里有什么,只要打开就是胜利,让那些往日嫌弃她工作不努力开小差的人堵堵嘴,顾所长以后说起咱们这个项目腰杆儿也能挺得直些。”宋轶说这些都是发自肺腑,就是忘了把老吴也捎带了进去,不过好在老吴现在已经对事不对人,并不在意。
沈魏风颇为感激地看了看宋轶,感叹道:“我相信她,她一定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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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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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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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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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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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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