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他抬起头看向苏筱晚,苏筱晚也正看着他,她会意地点点头,表示认得没错,就是这两个字。
“什么?内什么?”蒋宇听得不清楚,一把夺过本子来看,“贼”字复杂,画得尤其乱,他颠来倒去认了半天才大声叫起来:“哦,贼啊!内,贼?!”说完蒋宇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看着沈魏风问道:“老吴这意思是队里有内贼?他这指的是谁?”
沈魏风心里这时跟刮过了一阵狂风似的,别管什么都错了位,但有一样没变位置的就是他这两天一直憋在心里的那个问题。
老吴和苏筱晚早已和解,那天暴打夏秋杨就是明证,再说他在这样病危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诬陷和造谣害人?更何况他这人品说他胡说都没人相信,可不是指苏筱晚又能是指的谁?宋轶?
沈魏风觉得呼吸一阵急促。
他不愿意相信,也觉得这绝无可能,尽管他知道那天晚上老吴跟宋轶一块儿吃的饭。
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因为去看望宋轶的腿伤,两人没少一起闲聊,那会儿他俩的聊天内容都不出专业范围,绕着业务聊天儿是宋轶跟别人很不一样的一个地方。那时他就觉得,他们这队里若是只剩一个历史观有强烈民族性的,那这个人必是宋轶,要知道他那偏左的思路致使他连中国近代考古的创始人里有几个瑞典科学家这事都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人去背叛组织和国家,那真是不可想象!
或者老吴要揭发的是其他队里的什么人,比如说,汪辉?
沈魏风觉得分析下来只有这个思路,但这么大的罪名最需要的是证据,有证据让警察抓了都不可惜,除害就要除到底。
“老吴,你那天晚上除了宋轶,还见了谁?”沈魏风再次俯下身子,看着老吴问道,可老吴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能被叫醒。
三个人还想再等等,等老吴下一次醒来再问,可护士已经进来撵人,他们只好退了出来。
“老吴这样半昏迷的状态要多久?他不开口什么都不好办,这指认内贼可找谁去!”蒋宇出来坐到长椅上,愁闷地抱怨起来。
“总得十天半个月,不可能马上恢复,大夫那天说得很清楚。”苏筱晚也愁容不展,忧虑地看向沈魏风。
“可我没有时间等下去,原定的计划已经推迟了快一周,再耽误下去大西北的风雪就要开始了,那样的话这个项目今年又会因为天气而被搁置,这不行!”
沈魏风声音很低,听得出他情绪里有很重的压力,苏筱晚忍不住去握住他的手,一双如水的眼睛望着他,满含担忧。
“魏风,你说过考古工作里面是有运气的成分的,事实上,这世上哪种成功不需要运气呢?我们只要尽力了就可以了。”
沈魏风看了看苏筱晚,摇摇头道:“我们现在离‘尽力’这一层还差得很远,或者说至少我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那等所里派人来顶替老吴以后再考虑吧,现在这个情况队里人心浮动,你再外出考察,队里就空了,这边的工作怎么办?冯村这边这个时候是不能没有你的。”
苏筱晚也知道这样的劝告也许就是徒劳,但她做不到坐视不理,不管是为了沈魏风还是队里。
“所里现在哪有趁手的人!就算有也都出去了,我想象不出所长还能找出什么人来,而且到了这个月份,临时去借调也没有可能了。”
而事实也确如沈魏风所说,顾所长得知此事以后在电话里为难了好一阵,最后只问了问宋轶能不能先顶上,临时兼任一下副领队。
好在老吴的老伴儿在第二天一大早及时地赶到了武极县医院,于是三人终于可以马不停蹄地立刻开车返回冯村。
路上,苦熬了多日的苏筱晚在沈魏风怀里沉沉地睡着了,尽管沈魏风也是又累又倦,但老吴清醒时写下的那两个字始终像一根刺似的扎在他的心里,而且这根刺越临近冯村扎得越深。
太阳正在西沉,车子已经转入冯村的路口,蒋宇这时还在副驾上闭眼睡着,车上只有司机和沈魏风一直保持着清醒。
沈魏风看了看路,告诉司机:
“老李,一会儿绕一下,走咱们院后面的那条小路,我要去一下4号院。”
沈魏风已经想了一路,他准备马上去找宋轶,了解一下他和老吴那天晚上的情况。
正是晚饭前后,按理说队里应该已经收工,不管是队员还是村民们这个时候都应该回了各自的院子,或等着开饭,或忙着做饭,但问题是,当车子一拐进通往4号院的小路上,就看见路前方有一群人,把路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司机没办法,只好远远地把车停了下来,车子一停,苏筱晚和蒋宇就都醒了。
三人从车上下来,立刻听到人群里面传出来的叫嚷声。
那声音是岁黄本地方言混着普通话,你一句我一句,离得远根本听不清楚。
沈魏风走在最前面,拨开人群走到里面,苏筱晚和蒋宇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来。
人们围住的位置正是4号院外墙边一条窄道前,一个年轻男村民手里杵着个铁锨气势汹汹地站在中间,不过头上破了一块皮,正在流血,与他对峙的是考古队的汪辉,全身无恙地站在那儿,只有嘴角有点磕破了皮,身上摔得灰扑扑的。
冯村的村民站了一堆,考古队的队员站在另一边,中间空着,彼此都表情不太友好,但也不上前,眼睛都集中在中间的两个人身上。Χiυmъ.cοΜ
有个队员眼睛比较尖,一下看到了沈魏风、蒋宇和苏筱晚,马上给喊了出来。
“我们领导回来了!”
话音刚落,几十只眼睛几乎是齐刷刷地看向沈魏风这边。
心里扎了跟刺的沈魏风本就一触即怒,这时看到这情况更是又平添了一层火气。
他沉着脸走到汪辉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发现他脚边也扔着一块不大的烂木头板子,立刻明白了这个男村民头上的破皮是怎么来的了。
“怎么回事?”沈魏风边问边捡起地上的破木板,然后四下里看了看。
汪辉不说话也不动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站在跟前的队员们都在意意思思琢磨怎么应付领导的质问。
稍等了等,一个胆子大点儿的粗着嗓子道:“这后生说咱们砍了他种在坡子上的果树,然后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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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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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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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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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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