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矮榻,十余胡床。
矮榻上铺开舆图,河川郡县绘出大概,仍不比桓容手中精确。胡床比寻常高出数寸,显然是升帐议事所用。
榻前摆着火盆,橘红的焰光不断跃起。帐帘掀开,冷风顺势吹入,焰尾摇摆,焰心炸开,发出几声轻微的爆-响。
帐左设有一张三层木架,其上摆着数卷竹简,并悬挂一张强弓,弓旁的箭筒里只余两三只长箭。架下立有两只木箱,所装何物暂不明确。依桓容推测,无外乎中衣长袍和随身之物。
两杆镔铁-银-枪-倚在架旁,枪身已擦拭干净,枪-头闪烁刺目的寒光。
秦玚和秦璟站在榻旁,遇桓容进帐,前者亮起笑容,很是爽朗,后者勾起唇角,轻轻颔首。
三人彼此见礼,在榻边落座。寒暄几句,已有部曲送上热水。
“长安城墙高池深,固若金汤,强-攻定然南下。采围城之策,驻军三月,方才一战而下。能顿兵今日,全靠幽州之粮。”
秦玚以水代茶,感谢桓容出手相助。
“多谢使君高义!”
“秦将军客气。”桓容回道。
“哪里是客气,这句谢,桓使君的确当得。”秦玚笑着摇头,和秦璟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孔,带着犹如阳光般的笑容,让桓容略有几分不自在。
不是他喜好冷脸,实在是正主就在身边,对比实在太过强烈,“略微”有些吃惊,算不上奇怪的……吧?
“如桓使君不弃,今夜我兄弟二人将于军中设宴,以谢使君。”秦玚一边说,一边朝着秦璟使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白,论交情,你和这位很是不错,怎么一直不开口?为兄向来不擅长之类事,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啊。
秦璟放下漆盏,无视秦玚求救的眼神,凝视桓容片刻,问道:“我兄弟诚心相邀,望敬道莫要推辞。”
桓容点点头,笑容不变,“秦兄盛情,容却之不恭。”
话落,目光又转向秦玚,笑道:“将军何妨唤我字?以使君相称,未免显得生分。”
秦玚当场大笑,想要把臂以示亲切。手伸到中途,忽觉得颈后一寒,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当机立断收回手臂,冷意瞬间消散。
“如此甚好。”一边说一边小心瞅一眼身后,错觉?
“另有一事,”桓容话锋一转,取出怀揣一路的簿册,递到秦璟和秦玚面前,道,“此物还请秦兄过目。”
“这是?”秦玚面露不解。
秦璟挑了下眉,隐约猜出几分。
“可是宫中之物?”
“对。”桓容点点头,“之前同秦兄有约,以宫内藏宝市粮,另市两车药材。容随行数名医者,亦可入大营医治伤患。”
话说到这里,桓容刻意顿了顿,打量着兄弟俩的神情。从秦璟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秦玚倒有几分惊讶,不过,显然是好的方面居多。
“今清点宫内珍库,临时造册,记录下大概,请秦兄过目。”
“敬道查点过几处?”秦璟接过簿册,随口问道。
“仅有一处。”桓容笑了笑,端起漆盏,送到唇边饮下一口,滋润略显干涩的喉咙,“据宫内宦者言,其为苻坚私库。其他殿室藏宝以及嫔妃私藏,容未动寸许。”
表面是言-后-宫,实则在暗示秦璟,该拿的他会拿,不该拿的绝不会动——例如氐秦国库。
另外,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如果秦璟想买更多的粮食和药品,亦或是有其他需求,该付的金银同样不能少。
宫内没有,长安城内可有不少贵族官员,随便用笤帚扫一扫,都能换两车稻谷药材。
秦璟不置可否,仔细的翻阅簿册。
秦玚看看面无表情的兄弟,又转向老神在在,仿佛正在品尝佳酿的桓容,眉心蹙紧,暗中琢磨,这两个都不说话,到底打的是什么哑谜?
须臾,秦璟翻过簿册,递给秦玚。
“阿兄看看?”
“……也好。”
秦玚翻过两页,不由得眼角猛抽。
他早就知道,氐人入主长安二十年,称王建制,雄踞数州,手里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仅是国主私库就藏有如此多的金银珠宝、珊瑚玉器。
可以想见,城内贵族又将是何等的豪富。
“这,当真没有想到。”合上最后一页,秦玚发出感叹。Χiυmъ.cοΜ
等两人看过簿册,桓容借过纸笔,当场写出此次运送的粮谷和药材,其后列出市换所需的黄金,加上之前未结清的粮款,一笔笔算清楚,得出最终数字。
“若以黄金做价,则容当取私库五成。”桓容笑道,“如秦兄还需粮草药材,余下可再做市换。”
青铜鼎并未列在簿册中,以彩宝珍珠等物做价黄金,南北差价委实不小。
桓容索性取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他不吃亏,秦氏也无需割肉。反正给出的都是苻坚私库,秦璟和秦玚未必会感到“心疼”。
“自然要换粮。”
兄弟俩心思一样,都打算换取更多的谷物。
今岁秋收不丰,西河调运不出太多军粮。不是有幽州的粮草支撑,别说围困长安三月,一个月就要被迫撤兵!
时值寒冬,开春后又将青黄不接,粮食自然是多多益善。
再者言,打下长安并非结束,仅仅是个开始。
大君已经称王,如今邺城长安皆在手中,当顺应世势,立国建制,广告中原之地,秦氏有光复汉室的决心和能力。
如此一来,民心聚拢,自能倾全力-剿-灭胡贼残兵,盘踞在三韩之地的慕容鲜卑也该绷紧皮子。
北方扫清之后,面对的就是南边的遗晋。
届时,桓容身为遗晋官员也好,代晋而立也罢,双方终将有一场龙争虎斗。
在那之前,双方还可以合作,合力将内迁的外族赶出华夏。
大家都是聪明人,彼此的打算和立场都无需遮掩。同盟与和平只是暂时,等到刀兵相见之日,十成要拼个你死我活。
秦玚暗中叹息,颇有几分惋惜之意。
秦璟依旧表情不变,撇开其他,先就换粮之事同桓容议价。
知晓明岁粮价将涨,且所需的药材也不便宜,秦四郎神情微顿,凝视满脸无辜的桓使君,破天荒的抖了抖眼角,当场无语。
“秦兄可是觉得为难?”桓容故作叹息,道,“容也是无奈。非是刻意提价,实是冬春粮食价高,历来皆是如此。加上连年战乱,流民激增,幽州存粮实不比往日。”
“再者,前岁三吴遭遇天灾,至今未能缓和过来。建康粮价居高不下,容给出的价格已经是最低。”
“还有,盐渎出产的海盐,价格始终未提半成。”
桓使君满脸诚恳,摆事实讲道理,哪怕利润翻倍照样哭穷。
明知道他的话未必全真,碍于眼下情形,秦氏兄弟也没法继续讨价还价。
对有志扫清天下的枭雄而言,能支撑军队的粮食、可以武装士卒的兵器铠甲才是立足的根本。
手下的将兵都饿着肚子、拿着破铜烂铁,压根没法打仗。纵然手握金山银山,同样保不住。早晚会被他人打败,沦为刀下亡魂。
到时候,钱越多死得越快。
桓容从乱世中学到这个道理,故而,他敢狮子大开口。
秦璟和秦玚同样清楚粮食的重要性,价格再高也得捏着鼻子认。更何况,比起其他粮商,桓容开出的算是“良心价”,禀报西河,大君和帐下文武也说不出什么。
见两人神情松动,桓容趁机提出,如果金银不凑手,可以用人交换。
“人?”
“汉人可,胡人亦可。”为打消对方的顾虑,桓容表示,是不是壮丁无所谓,哪怕是老人孩童,他一样会接收。
“如果是通晓造船的工巧奴,凑足五十人,一石粮价可降半成。”桓容抛出诱饵,不怕对方不动心。
“造船?”秦璟看向桓容,诧异道,“商船?”
“自然是商船。”迎上对方目光,桓容一派坦然,“秦兄当知容有海上贸易,船只不够,造之不及。”
“此事关系不小,且容我考虑几日。”秦璟道。
可行海商的大船,几同战船无异。
今时不同往日,此事需得慎重考虑,秦璟不能轻易点头。
桓容并未介意,又添一句:“容将于五日后启程南归,还请秦兄尽速与我答复。”
“五日之后?”
“容为幽州刺使,总不能离开太久。况将至元月,容总要回家与亲人团聚。”桓容给出的理由十分充分,至于对方信不信,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总之,五天后就启程,想要粮食,必须在那之前给出答复。
黄金、人口一个也不能少。
桓容有七成以上肯定,秦璟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此外,三月前,朝廷下令北伐,两万大军已入氐秦,攻下扶风郡,正北进略阳。”桓容话到中途,视线扫过对面两人,最终落在秦璟身上,“以大军进度,不日将至天水。”
秦玚皱眉,就要开口。秦璟沉吟片刻,对前者摇了摇头。
“我会转告家君。”
桓容点点头,继续道:“待打通西行之路,容另有生意同秦兄相商。如兄长有意,无妨于明后日详谈?”
“好。”
目的达成,桓容起身告辞。
秦璟亲自送他出帐,背对秦玚,单手把住桓容前臂,隔着衣袖,指腹擦过桓容的手腕,引来后者挑眉。
“今日宴后,还请敬道留下一叙。”
桓容抽了抽胳膊,纹丝不动。干脆心一横,掌心覆上秦璟手背,淡然笑道:“秦兄有意,容自当奉陪。”
两人的动作十分隐蔽,别说帐外士卒,连三步外的秦玚都没有察觉。
待秦璟松开手,桓容立刻放下衣袖,笑着告辞。刚刚迈出两步,忽又停下,转过头,笑容带着深意,语调也不同方才,略有几分沙哑,“秦兄能守当日约定,容甚欣慰。”
目送桓容离开,秦璟许久未动。直到头顶响起鹰鸣,才缓缓回过神来。
秦玚好奇的看着他,口中问道:“阿弟,你同桓刺使有何约定?可是生意?”
秦璟抬起前臂,接住飞落的黑鹰,抚过黑鹰蓬起的胸羽,淡然道:“阿兄想知道?”
“自然。”秦玚点头,满眼都是好奇。
“无可奉告。”
“……”
秦璟转身回帐,秦玚目瞪口呆。
他算是明白三弟的话了,四弟这性子,真心没法愉快的做兄弟!
回到营地之后,桓容立即同钟琳商议,该如何保住商道,确保己方立稳脚跟之前,不被氐秦残兵和吐谷浑-骚-扰,更不会引来秦氏发兵。
“如明公肯割舍部分利益,当能暂时稳住秦氏。”钟琳早有腹案,正色道,“只不过,扶风距长安太近,秦氏不会长期坐视,明公当有所防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哪怕中间隔着始平郡,扶风依旧是长安西侧的重要屏障,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不可能放弃扶风。”桓容神态坚定,不容置疑。
事实上,等到在扶风站稳,他更会试着蚕食始平,甚至将触角伸进咸阳郡。
钟琳微微皱眉,似要开口劝阻。
不等他说话,桓容摆手轻笑,道:“孔玙放心,我不会心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而会烫出满嘴燎泡。
他要做的,是先将扶风、天水至陇西一带彻底消化,收拢当地民心,以利益维系住地方豪强,牢牢把持通往西域之路。
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和吐谷浑先开架,正好趁机练练兵,为日后做准备。
“今日秦将军设宴,需着人严守营地。”桓容顿了顿,道,“魏起马良各带一队甲士,分两班巡视,暂不要收拢长安百姓。如有人来投,可于营地旁安置。”
“诺!”
“另外,关乎扶风之事,还劳孔玙费心。”桓容看着舆图,手指在扶风、略阳额和天水一带逡巡,“未知从兄现在何处,是否已同建康派出的军队汇合。”
桓容盯着舆图出神,钟琳脑中急转,思量如何说服秦氏,暂保扶风之地安稳。
与此同时,一只鹁鸽飞入盱眙,越过热闹的坊市,径直飞入南城,寻到刺使府,盘旋两周,扑棱棱的飞落东院。
袁峰刚自书院归来,先向南康公主问安。
今日书院习骑射,袁峰获得头名,平日里严肃的小脸,难得现出几许兴奋。
“可惜瓜儿不在。”看着脸颊泛红的小孩,南康公主笑道,“不过,日前梁州送回消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启程折返。估计能在元月前赶回盱眙。届时,知道你这段时间的长进,必定会十分欣喜。”
袁峰应诺,握紧小拳头表示,他一定更加努力,争取尽早习得一身本领,助阿兄一臂之力。
“好孩子。”南康公主示意袁峰上前,抚过他的脑后,“有这份心就好,莫要太为难自己。”
“殿下放心,峰自有分寸。”
小孩眨眼又成小大人,南康公主没忍住,当场笑了起来。
“阿姊在笑什么?”
一阵香风飘过,李夫人走进内室。长裙曳地,娉婷轻盈,面容娇艳更胜往日,百花当面亦要羞惭。
“阿妹来了。”
南康公主将袁峰搂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引得小孩一阵脸红。见状,更是笑容难抑制。
李夫人坐到屏风前,长袖轻振,袖摆上的花纹似活过来一般。
“阿峰的骑-射得了头名,我方才说,瓜儿回来定会欣喜。”
“郎君勇武。”李夫人轻笑,笑容温婉,望向南康公主,双眸似溢出水来,“算一算时间,郎君大概已在途中?”
南康公主摇摇头,道:“信中说,他还要在北边留些时日。秦氏顿兵长安,也不知战况如何。如果秦氏胜了,估计建康就没多少心思再谋算幽州。”
李夫人深以为然。
袁峰有几分明白,重新正身坐起。
在一边玩着木马的桓伟和桓玄依旧懵懂,扭动机关,见木马嗒嗒的跑了起来,都是笑着拍手。
就在这时,阿麦走进内室,手中捧着一只鹁鸽,鹁鸽不时咕咕叫着,圆胖的身形格外好认。
“日前给姑孰送信,不想这么快就有回信。”
李夫人接过鹁鸽,解下鸽颈上的竹管,递给南康公主。后者取出藏在其中的绢布,大致扫过一遍,南康公主不禁冷笑。
“阿姊?”李夫人疑惑问道,“莫非建康出事了?”
“官家要元服。”
“什么?”李夫人面露惊讶,“这么早?”
皇族宗室,为承皇统爵位,提前元服不足为奇,但也多安排在舞象之前,司马曜纵然长得高大,翻年刚及舞勺,为何要急着元服?
“不只如此,建康有意请我和瓜儿观礼。”南康公主冷笑,“时间如此仓促,难保打的是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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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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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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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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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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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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