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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连日冬雨，道路不畅，启程的日期比预期晚了数日。借此机会，石劭再度发挥商业头脑，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秦璟招收北地工巧奴，随商船送往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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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年战乱之下，大匠难寻，寻常匠人亦可。如有能造船的工匠，可谢以稻麦盐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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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定下之前，桓容特地要求加上两条，希望能重点寻找船工和木工，铁匠之类能有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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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公主身家极丰，加上李夫人随时添补，桓容既不缺钱也不缺人手，工巧奴自然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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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和旅贲是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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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桓大司马的强压下，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发现。培养几个心腹还可以，超过三十人的护卫想都别想，即便是南康公主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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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工巧奴中有三人擅长打造铁器，目前应该够用。桓容需要的是大量船工，以及能同工巧奴配合，打造各种农具的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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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原因，秦氏坞堡两面皆为强邻，对兵器的需求可想而知。如果找到铁匠，尤其是手艺超高技术过人的大匠，肯定要自己留下，压根不会送到盐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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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闹得各种“不愉快”，不如提前摆正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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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双方的关系定能更加稳固，短期内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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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秦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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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书刻上竹简，同样是一式两份，一份留在盐渎，另一份带回秦氏坞堡。秦璟可以做主定下交易，是否能长期持续下去，仍要秦氏家主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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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小童取来绢布，桓容亲手将竹简包好，放入事先准备的木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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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简笨重，刻印一份契书需要整整三卷。如果内容增多，需要的卷数更多。不过重归重，处理好了，能保存的时间远远超过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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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纸张多数粗糙泛黄，碍于选用的材料，不够坚韧还有些脆，不耐于久存，桓容很少能看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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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士族选用的纸张都是精品，已经接近唐时的造纸水平。可惜价格过高，一张纸的价格足够制五六卷竹简，多方对比之下，桓容果断放弃前者，直接选择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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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璟收起契书，承诺必多方寻找工匠，以最快的速度送往盐渎。以此为交换，请桓容再绘一幅商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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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容弟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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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借口没到过北地，不知山川地形，无法绘制舆图，秦璟自然不好为难。但从盐渎至汝阴的地形他已经画过，总不好开口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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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容弟，往年坞堡多往建康市粮，途经州郡已经熟悉。往盐渎的商路则是新开，除本次随行船只，尚无其他堡民行过。因市货粮大，往来商船不会少于五艘，能有地形图在手，可少去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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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如此充分，桓容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取来素色绢布，连夜绘下一张舆图，晾干之后赠于秦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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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舆图比之前更为详尽，沿途郡县多有注明。如果有漏掉的，桓容也只能摊开双手表示：知识储量不足，还请秦兄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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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保证图上地点正确，桓容特地询问过石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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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舆图是白送，石劭的表情很是古怪，盯着桓容许久，开口问道：“府君可知此图价值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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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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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劭深吸一口气，小心放下绢布，认真道：“如果流入北地，此图可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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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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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认为桓容的心跳还不够快，石劭继续道：“幸好只到汝阴，若是穿过秦氏坞堡深入氐人聚居之地，此图堪称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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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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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不敢有戏言。”看着桓容的表情，石劭二度叹息，开始为他详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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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军队作战，认路是个大问题。熟悉的地界还好，闯入他人地盘，迷路的情况随时可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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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汉末黄巾之乱，至魏蜀吴三国鼎立，再到晋室取魏，五胡为祸，中原陷入乱世，战火从未停歇，百姓遭受重重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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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晋元帝南渡，在建康建立皇权，朝廷统计出的人口仅有八百万！需知两汉时期，中原人口一度达到五千多万，东汉末更将近六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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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战火侵袭，人口骤然减少，草木逐渐侵占良田。许多偏远些的村庄遇乱兵绝户，在数十年间被荒草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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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这样的环境，对领兵作战的将帅是个极大考验。如果斥候不给力，恰好是个不认识道路的，没等遇到敌人，自身就会陷入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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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舆图变得极为重要。尤其是详细绘制的舆图，的确可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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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桓容真将舆图补全，秦璟此行带回的就不是稻米和海盐，九成以上的可能会直接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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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石劭的话，桓容脸色发白，不禁一阵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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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他是因为秦璟，石劭出言安慰道：“府君无需担忧，秦四郎是重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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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摇摇头，却没有做进一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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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的不是秦璟，而是渣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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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康时，如果他没有叮嘱桓祎保守秘密，如果舆图没有烧掉而是落到渣爹手里，他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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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或许能保住，但十有八-九会被关进小黑屋日夜画图。等到地图绘制完毕，渣爹满意了，也就是他人头落地，小命了结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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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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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对渣爹的了解，利用完咔嚓掉算是正常，留着他才是万分不可思议。作为一个不受待见并具有潜在威胁性的嫡子，才能越高必定死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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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舆图，秦璟郑重向桓容道谢，隔日便启程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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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渎至射阳需行陆路，看在金子的份上，桓容好人做到底，令健仆套上十余匹健马，赶出数辆大车，送秦璟一行往码头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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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出发之前，黑褐色的苍鹰在高空翱翔，倏尔长鸣一声，消失在云层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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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未曾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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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猛禽兄在县衙安家，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倒是准备好的鲜肉顿顿不落，定时定点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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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兄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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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除了被挖墙脚的顾虑，桓容倒是希望秦璟能常来常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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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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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璟还礼，仍是一身玄色深衣，只在肩上多加一件斗篷。黑色的皮毛镶嵌在领口，愈发显得凤表龙姿，俊美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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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队即将上路，头顶忽然响起一声鹰鸣，继而有阴影当空坠下，砰的一声，砸在桓容和马车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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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吃惊不小，本能的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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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璟单手撑住车栏，看到落在地面的麋鹿，再看盘旋在半空的苍鹰，不禁朗笑出声。抬起右臂，任由苍鹰落下，单手抚过鹰背，道：“好生留在这里，待我返回洛州，为你寻一只雌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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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鹰一声鸣叫，蹭蹭秦璟的侧脸，振翅而起，飞落到桓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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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正圆睁双眼瞪着脚下的麋鹿，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小心的转过头，看着正梳理羽毛的猛禽兄，满脸都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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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麋鹿虽然体型不大，目测至少也有三四十斤，就这么轻松抓着一路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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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养鸽子果然是个正确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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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临别赠礼，秦璟取下一条鹿腿，余下留给了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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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弟保重，他日北上，璟必亲自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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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先是拱手，目送车队行远，转身想起秦璟的话，不由得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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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时候说要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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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秦璟表达有问题，还是他理解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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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想不明白，桓容干脆丢开，令健仆将麋鹿送到厨下，交给厨夫烹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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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厨夫留下一条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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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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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仆提起麋鹿走远，桓容小心的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苍鹰的胸脯。后者眯起双眼，目光锐利，好在没有再给他留下一条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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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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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走进内室，歪歪肩膀，示意苍鹰移到木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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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啄我，也别抓我，每天鲜肉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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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只鹰讨价还价的确有些超现实，可桓容偏偏觉得对方能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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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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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鹰鸣，苍鹰转过身，直接背对桓容，举起翅膀遮头，摆明不想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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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捧着热汤和鲜肉进来，恰好看到桓容探出身子要戳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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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小童连忙放下漆盘，出声阻止，“您忘记秦郎君的话了？不能从背后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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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话音未落，苍鹰猛然展开翅膀，颈上羽毛都竖了起来。桓容讪笑的收回手，不敢再惹猛禽兄，讨好的夹起一条鲜肉，送到苍鹰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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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数日，苍鹰逐渐习惯留在县衙，只是每天都会出去两三个时辰，隔三差五还会带回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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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是半大的麋鹿，有时是到盐渎越冬的鸟类。除了身高腿长的丹顶鹤，桓容几乎一种也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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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县中老人说，早在几十年前，这样的鹿群随处可见，现在越来越少，偶尔能见到一小群，难为它能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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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些鸟，每到冬日就会来，今年稍晚了些，往年十月就能见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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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黍带着婢仆整理衣箱，桓容难得清闲一日，听完小童之言，当下打定主意，等到天气好些，一定要到海边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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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装有香料的两只箱子被放到一边，当即起了兴致，唤小童取来干净的瓷罐和用具，打算参照李夫人赠送的书册调些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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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调香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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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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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展开书册，一一铺开用具，不打算向高难度挑战，简单混合一两种应该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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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现实总会给人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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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是三种材料，并且事先称好分量，混合到一起，味道比辣椒面都呛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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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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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咳得厉害，忙要遮住口鼻。不想衣袖过长，直接扫过桌面，调好的香料洒了满地。部分飞入火盆，登时冒起一阵白烟，刺鼻的味道弥漫整个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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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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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抓起书册塞-入怀中，拉着小童就走。阿黍和婢仆听到动静，看到内室的情形，连忙打开门窗，借穿堂风吹散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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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调香并非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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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点点头，坐到廊下，面对阿黍不赞同的目光，略显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果然他没有调香的资质，不然的话，怎么照着步骤都能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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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白烟散去，阿黍先回内室整理一番，吩咐婢仆更换火盆，再请桓容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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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如有暇，不妨到城内走走。”阿黍锁住木箱，有意提醒道，“近日城中来了几队胡商，带来不少北地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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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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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是鲜卑还是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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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样貌是鲜卑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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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点点头，取出怀中书册，单独放入一只木箱，交给阿黍一并锁起。随后靠在矮榻旁，几番思量，总觉得这些胡商出现得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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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北来的商人多是到建康市货，很少出现在侨郡。他到盐渎数月，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胡商的消息。xǐυmь.℃ò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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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胡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听阿黍的意思，似乎人数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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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楠，去请石舍人，言我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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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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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不太平，因为胡商的突然出现，桓容当即生出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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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觉胡商出现的时机不对，背后肯定有文章，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文章。更不会想到，这些人中，多数是奉慕容垂之命南下，以经商为名义到盐渎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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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消息陆续送出，盐渎很快会进入慕容垂双眼，成为一块有盐场能产粮的“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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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两年前，慕容垂绝不会轻易对盐渎下手。毕竟是在东晋境内，很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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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现下，他已不甘于放手兵权，更不愿回到京城被其他皇室贵族欺压。因而，拿下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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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渎有水道相隔，贸然领兵攻打绝非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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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的本意是先做生意，随后开抢。负责打探消息的胡商正好带路，抢来足够的盐和粮食，不愁在北地不能发展，进而割-据-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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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北方连降大雪，氐人和慕容鲜卑即使抗冻，也没法在暴风雪中互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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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着雪花吹起来，刀鞘都会被冻住，长矛也会被冻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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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兵器如何开仗，用拳头互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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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璟抵达汝阴时，慕容垂和王猛同时下令，营前高挂免战牌。饶是如此，士兵的减员数量仍在持续增加。有的虽然没死，但因缺少药物，手脚上的冻疮开始溃烂，战斗力趋近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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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坞堡的车队进入洛州，北方大地已有半月不见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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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守坞堡的秦玚策马出迎，见到秦璟，当即一甩马鞭，朗笑道：“玄愔，你怎么这时才回来？阿父问了数次，坞堡里的鹰笼都快满了。对了，阿黑被你带走，怎么没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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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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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璟跃下车辕，接过仆兵递来缰绳，跃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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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另有内情，我打算明日赶往西河郡，亲自向阿父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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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玚挑眉，和秦璟有五分相似的面容闪过一抹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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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和你带回来的这些货物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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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秦璟不打算隐瞒，点头道，“此去盐渎大有收获，除每年的盐粮之外，另得一物可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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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秦玚愈发好奇，策马走进，问道，“阿弟可否取出让为兄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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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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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玚：“……”还能不能愉快的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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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告知阿兄，此物乃是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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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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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汝阴至盐渎，包括鲜卑所占郡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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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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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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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对视一眼，秦玚当即道：“不等明日，今日你我便往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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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州这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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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有你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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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坑兄弟不在早晚，秦玚这番话被秦玓知晓，不知会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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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璟不再多言，同秦玚策马返回坞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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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休息之后，兄弟俩动身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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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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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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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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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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