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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公主下令整顿府内,郎君身边的婢仆通通筛选一遍。凡查到有问题的,无论是否有实据,一律贬为田奴,子孙后代皆为奴,永不得脱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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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祎身边的婢仆少去大半,留下的也是战战兢兢,行走说话都极为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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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身边早经过一遭,此次波折不大。但见十余名婢仆被捆扎双手,只着一件单衣,赤脚被撵出府内,众人也不禁绷紧头皮,行事愈发谨慎,伺候起来更加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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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麦手段凌厉,南康公主得知结果,尚算满意。只不过,看到名单上的几名婢女,不由得连连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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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是琅琊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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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殿下,这几名婢女出身琅琊王府,随余姚郡公主入桓氏。”阿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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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在姑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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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二公子做主,将人送给了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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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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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康公主再次冷笑,名单飞落脚下。压住裙角的彩宝炫亮,似能刺伤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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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几名健仆去姑孰,当着郎主的面送给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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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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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公主同桓大司马夫妻多年,深知桓温的性格。她绝不相信,人送过去,那老奴还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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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多年阴藏着心思,她不是不能计较,而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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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胆敢伤到瓜儿,犯到她的底线,想要就此揭过,绝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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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的一系列变故,桓容都看在眼里。婢仆的确可怜,但此事不归他管,也不应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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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不同,处事有不同的规则。轻言触动,下场绝不会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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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此时的选官制度,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出身决定一切,能够轻易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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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高门,注定锦衣玉食,膏粱文绣;落于寒门,哪怕身怀大才,未必能有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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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两晋留名,一要刷脸,二要刷才。但无论刷哪个,必须有个前提: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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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十分庆幸,自己出身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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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亲爹扛着造反的牌子,好歹跻身士族。如果穿到寒门子弟身上,更糟心点,醒来就是奴仆,别说前程,一日两餐都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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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奢靡,石崇能将白蜡当柴火烧,用花椒涂墙。但在民间,多少庶人饥饿病馁而死。至西晋灭亡,晋室南渡,留在北方的士族尚有出路,庶人却不由自主,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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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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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字,是刻在每个汉人心头最深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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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静坐在室内,单臂搁于矮榻之上,片刻后起身行到门外,遥望残阳如血,日落西沉,只觉心头沉甸甸,喉咙似被石子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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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吸一口气,他本不是忧国忧民的人。今日却突发感慨,想这些有的没的,当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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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傍晚天冷,该多加一件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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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谷不再阻拦桓容外出,小童却是随身紧盯,恨不能十二个时辰不离,眼睛黏到桓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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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三番,桓容郁闷得直想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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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经小童打岔,骤起的忧绪一扫而空。桓容转过身,落日的余晖映在身周,笑容有些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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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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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张大嘴巴,竟看得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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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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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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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被唤醒,忙踮起脚将外袍披到桓容肩上。不及说话,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木屐声,不用回头便知,来的定是四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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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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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数米,桓祎便扬起笑脸。手中捧着三卷竹简,快步走到近前,献宝一样送给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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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这是我从书库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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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数名健仆或背或扛,都没有空手。目测桓祎收获不小,找到的竹简不下上百。这也间接说明,桓家的藏书相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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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晋时代,家藏金银布帛顶多算是豪富,藏书的数量才能代表一个家族的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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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多是曾祖和祖父留下。”桓祎放下竹简,接过小童递来布巾,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待上巳节过后,我定为阿弟寻来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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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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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笑着接过竹简,并请桓祎入内室。小童则留在廊下,引健仆去侧室安放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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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坐到矮榻前,桓祎咕咚咕咚灌水,放下杯子咂咂嘴,下意识道:“阿弟这里的水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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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谷调了蜜。”桓容将漆盘推向桓祎,道,“知晓阿兄喜甜,这些寒具多撒了糖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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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祎咧开嘴,笑容无比憨厚。用布巾擦擦手,直接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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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笑眯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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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吃货兄弟倒也是件幸事。至少他的饭量不再过于显眼,隔三差五引来诧异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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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盘点心转眼消失,桓容展开竹简,静下心来开始研读。万幸有前身的记忆,不然的话,这些以小篆记载的文字,于他而言就是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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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简虽重,记录的内容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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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读完一卷,桓容心中有数,余下只看开头,多数扫过几眼便放到一边,随手展开另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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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桓祎瞪大双眼,疑惑道,“你这是在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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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桓容头也不抬,唤小童送来更多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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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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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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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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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抬头看向桓祎,挑起一条长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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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祎又抓起半根麻花,说道:“我看不得太多字,多了就头疼。当年启蒙时,儒师也曾用心教导,怎奈学会了转眼就忘。心中明白意思,硬是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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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桓祎讲述,桓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桓祎不是智商问题,而是有阅读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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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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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桓容摇摇头,道,“只是觉得,阿兄并非他人口中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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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桓容没有笑话自己,桓祎的笑容更加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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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翻阅这些族谱,是要查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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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桓容模糊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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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族之间互相结亲,彼此关系盘根错节。想要行事不出差错,必须把自家的亲戚关系弄明白,以防出门遇到,当面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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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简翻开,单是桓温一支就让桓容头大。脑子实在不够用,不得不令小童取来纸笔,摘取主要内容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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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公主的生母出身庾氏,论起来,庾希和南康公主是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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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秘的女儿,他的堂姐嫁给庾友的儿子庾宣,庾友和庾希则是亲兄弟。七拐八拐,他和庾氏又成了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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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二哥娶了琅琊王司马昱的女儿司马道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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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室排辈份,司马昱是南康公主的叔父。也就是说,身为婆婆的南康长公主,同身为媳妇的余姚郡公主,在娘家是一个辈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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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纸上的线条,桓容彻底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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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仅是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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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桓大司马的几个兄弟,加上桓氏的姻亲,桓容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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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亲戚关系,三天三夜都未必能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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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放下笔,捏了捏额心。视线扫过桓祎,后者吃完一盘麻花,正向另一盘下手,满脸的轻松,当真让他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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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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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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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觉得,不能读书似乎不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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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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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祎翻腾的动静不小,事情很快传入南康公主耳中。唤来婢仆询问,得知不是桓祎胡闹,而是桓容要查阅族谱,思量片刻,南康公主拊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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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儿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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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喜之余,令人又送来半屋竹简,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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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婢仆离去,桓容背靠门框,禁不住泪水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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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着没事吃两盘撒子多好,查的哪门子族谱,操的哪门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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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事已至此,不容改口。疲惫的搓了搓眉心,转身看向半屋的书简,桓容握紧双拳,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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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当年熬夜苦读,这点困难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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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上巳节前夜,桓容仍埋首书海,阿谷和小童均忧心不已。最后是南康公主亲自过来,叮嘱他好生休息,否则不许出门,桓容才垂首应诺,不情愿的离开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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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榻上,桓容闭上双眼。虽然精神疲惫,眼眶酸涩,所得却是颇丰。最少可以确定,明日遇到建康高门郎君,自己不会说不上话,落得尴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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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微摇,小童抱着一条厚被躺到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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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说了几次,实在说不动,只能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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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更漏渐尽,桓容沉沉入梦。额间的红痣愈发鲜红,仿佛宝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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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当日,桓容早早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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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决不穿婢女奉上的大衫,换成蓝色深衣,腰间系带绣有祥云,垂挂碧色暖玉,正是南康公主送来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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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未到年纪,无需戴冠帻,可要束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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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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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谷净过手,接替婢女为桓容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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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有婢女打开漆盒,拿起貌似粉扑的东西,桓容脸色骤变,连连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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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带衫坚决不穿,粉也绝对不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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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此乃建康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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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习惯。”桓容坚持道。见婢仆不死心,更举出谢玄,言明当日见面,对方同样一身深衣,更没有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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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谷实在拗不过,只得令人捧下漆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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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松了口气,离开内室,信步穿过回廊。耳闻清脆的咔哒声响,心中却是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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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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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行到回廊尽头,迎面遇上满脸兴奋的桓祎,桓容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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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长袖大衫,敞开前襟,内里是代表时尚的“吊带衫”。俊朗的面容并不符合时下审美,却称得上后世型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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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于,脸上偏偏涂了一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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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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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时,粉末簌簌往下掉,桓容无语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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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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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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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人为阿兄换件外袍,粉也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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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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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名婢仆一拥而上,桓祎不解其意,愕然的看向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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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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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风寒,为免受凉,阿兄还是换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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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就算了,摆在眼前绝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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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说一不二,桓祎抵抗不过,只能换上深衣,重新洗脸梳头,坐上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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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仆扬鞭,一路行到乌衣巷口,遇到等候的的谢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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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长袖大衫,腰带仅是松松系住,长发没有束起,如雨瀑洒落身后。风过时,袖摆发尾轻动,百分百的卓越俊逸,潇洒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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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叹之余,桓容看向闷闷不乐的桓祎,愈发确信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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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真名士当面,他和桓祎这样的,还是不要潇洒比较保险。</p>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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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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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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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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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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