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它的轮廓变深,又转淡。
她伸长胳膊,发狠地拍上殷显的胸脯。
钥匙在那一刹那消失。
王结香的手拍了个空。
“你干嘛?”
殷显无故被打,低头见到她捶胸顿足地生着闷气。
“笨手,犹豫什么!你犹豫什么!”她右手拍左手手背,悔得肠子都青了:“第一时间去抓呀!”
发泄过后,王结香闷闷地问他:“你刚想啥呢?”
“想我的未来,”殷显打量着跟前的校舍:“你说你学校支教没有师范生的要求。”
“你未来……师范生……”
王结香瞬间反应过来。
“不会吧?你未来想做老师?”
话音未落她又急忙否认:“完全不像你会做的事!会很穷的。你不是一直想做生意人吗?”
她认识他这么久,他的野心,他对钱、对权的追求,她再清楚不过了。
“我姥爷是老师,我一直很崇拜他。”
殷显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其实也,没想好,没有确定……”
他们站在马路中间说话。
一辆公车路过学校站,朝他们鸣笛。
王结香回头看了眼公车,它正面标注的名称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公车目的地是我们村?”
听她这么说,他赶忙拉她上车:“有车坐,那不用走山路了。”
王结香不怎么乐意:“好奇怪!我们那儿没通公车的。”
他俩上车询问司机。
司机倒觉得他们的问题更奇怪:“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条线路开通好几年了。”xǐυmь.℃òm
“……”王结香感觉不妙,这个开场太鬼故事了吧。
“回家吧,”或许是误以为她近乡情怯,殷显十分煽情地牵住她的手:“你别怕,我跟你一起。”
不好扫他兴,王结香只好上车。
他们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车上只有他俩和司机。
一改上车前的活泼,王结香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的山。
不舒服。
陌生的公车,变样的山路。
王结香离开了太久。
回到这里,心中比起怀念,更多的是不适。
她妈走后,对于家乡的记忆,只剩惨痛。
看着长长的山道,堵着一口呼不出的气,王结香说不出的烦躁。
是假的,她对自己说:看见的一切不要当真,等钥匙再出现,就能走了。
公车停在村口。
夕阳西下,吃过了晚饭的人们坐在村口的老树下乘凉。
新建的小卖铺,搭的电线杆,让王结香迷失了方向。
她仰望着那棵老树,骑着自行车的人叮叮当当响铃路过。
不适感愈发强烈,她脑子空空的,手脚冰凉。
“你慢慢想一想回家的路,我买点吃的。”殷显拍拍她的肩,进了小卖铺。
王结香心慌,想跟着他进去。
小卖铺正好走出来一个人,和她打了个照面。
“奶奶。”她下意识地叫了她。
王结香乡音未变,像回到出走的那夜,兜里揣着偷的钱,簌簌地颤抖着。
奶奶比那时看上去更老。
满脸的皱纹,凹陷成一道道填不平的沟壑,小眼睛透着凶巴巴的光,她头发全白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
她抓住她的小辫子,力气大得仿佛要把她的头拧下来,宛如无数次王结香噩梦中所见。
而她也像从前那只贫穷小山村里没了娘的小鸡仔,呀呀地哭叫起来。
泪眼朦胧间,她瞥见殷显跑来的身影。
一番纠缠后,王结香披散着头发,被他护在身后。
奶奶不依不饶地用手揪她,踢打殷显。
王结香扯着他衣角,伸手要他抱。
“烂货,狗杂碎。”
老人扶着腰,往地上啐了口痰。
“我说去哪了呢,原来跟男人跑了。”
王结香抖个不停,拽着殷显的衣领,想结束掉这场噩梦。
“救我好不好?”
她的手贴上他的脖子,那里曾经挂着一把模糊的钥匙。
“我想走。”
冰冷的手抚过温热的皮肤,空气中化出一根细绳的轮廓,钥匙重现显了形。
“好,”他说:“我们走。”
老人追着他们,破口大骂。
“所以我天天跟你妈说,得生男娃娃哦,男娃娃好。生个女娃娃,小小年纪别的没学,学会在外面勾搭男人了,贱东西。”
王结香收回触碰钥匙的手,被她的话轻易地激怒。
“你不准说我妈!”
“呸,”她耀武扬威地笑着:“你妈就是用来被我说的,我不光说她,我还要叫她一起说你。”
王结香感到她的心被重重锤了一下。
耳朵嗡嗡地响,她嘴巴在动,说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
“我妈还在吗?”
“哟?巴不得你妈死是吧?死了正好,你能跟野男人乱来。”
王结香从殷显的怀里跳下地。
她奋力地跑,奋力地冲向她的家。
儿时的老树,难走的土路,最爱去的小溪,山间被她取过名的花花草草。
她拼命地跑,踏过变样的风景。
逐渐地,她认得了,想起了他们原本的模样。
推开老家的木门。
她一眼没看打瞌睡的她爸,直奔厨房。
有人在煮面。
香气袅袅中,总是安静的她,系着破烂的围裙。
手里拿着勺,她在尝一口汤。
“妈妈。”
王结香跑过去,抱住她的背影,抱住她纤弱的腰。
“妈妈。”
妈妈转身,温柔的手掌覆着她脑袋,梳理她乱糟糟的头发。
抬起头,她想看清她的脸。
“妈妈。”
王结香看不清她。
妈妈的脸庞藏在一片虚化的雾中,听不见她的声音。
靠得越近,越觉得她远。
脸被泪水打湿,王结香崩溃地尝试,不停地呼喊她。
妈妈轻轻地安抚她的孩子,从围裙里拿出一样东西,交到她手上。
钥匙?
王结香怔了一下。
结界、异世界、千纸鹤、小兔岛,变成兔子的殷显……
钥匙的出现,使这一切猝不及防地回到王结香的脑海。
握住钥匙,王结香却没有先前那股激动了,眼泪吧嗒一下掉下来。
离开幻境,也就要离开她妈……
而后,仔细看钥匙的第二眼,她认出了它。
它与不久前在殷显那里看到的,并不是同一把……
兔子钥匙扣,单把银色钥匙。
王结香如遭雷击:那是她和殷显的出租屋钥匙。
此时,殷显晚她一步,赶到她家:“你没事吧?”
王结香愣愣地看着殷显。
他脖子上,有另一把钥匙。
王结香看看手里的钥匙,又抬头看隐藏在雾气中的妈妈。
她真傻。
怎么忘记了自己在哪?
怎么会以为,真的能见到妈妈?
殷显半跪着,替呆傻的王结香擦去眼泪。
“走吧。”他对她说。
她深深地望着他。
他柔声催促:“快走吧。”
王结香吸了吸鼻子,握住他胸前的钥匙。
世界的光被收入她手中。
家,厨房,妈妈,殷显,在视野中淡去。
她跌坐在地板,合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对番番的支持。
给心爱的你非常非常大的心心,感谢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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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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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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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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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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