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江淮被封为正五品掌内御呈,下职后特地来御史府拜见舅舅慕容秋,可惜他贪玩,直到傍晚才回府。
等他到了府前,江淮刚刚上了马车准备离开。
“里面的人是江淮?”
慕容清问了一句,门口的家厮点头。
而他的小表妹闻声,不紧不慢的掀开了轩窗帘,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直叫慕容清愣住了。
彼时夕阳西下,那暖呼呼的光斜照进窗内,给里面的少女镀上了一层耀眼的红,她眼眸流转间,是无尽冰冷的风流。
慕容清在长安住了十余年,竟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长得这么好的女孩子,而且那人,还是自己的表妹,江淮。
“我……”
只可惜,慕容清一句话没说出去,那人就放下轩窗帘,吩咐车夫赶路而扬长而去了。
他在原地愣了很久。
直到太阳落山。
而后,他再也忘不了那一次的回眸,在经历多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深夜后,慕容清终于鼓起勇气……以进宫给太后请安为由,去上御司看望她。
那人因着慕容秋,总会见他。
最开始,慕容清还是小心翼翼的,因为那个女孩儿在他眼里,是用一坨子冰包裹着的,后来,他发现那女孩儿也会在不经意间不自觉的露出笑来,那笑如阳春三月,融化了他的一切。
他和江淮越来越熟悉。
他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孩儿。
直到那天,他在安陵王府的后偏门外,发现了奄奄一息,浸泡在血河里的江淮,那一瞬间,他觉得心脏似是被人捏碎了。
他疯狂的跑过去把江淮抱在怀里,那人却固执的推开他,一步一挪的上了皇帝派来的马车,踩着血脚印儿进了皇城。
那天,他咬牙哭了。
他从来都不哭的,可是一看到这个女孩儿受罪,或是在这个女孩儿这里受了委屈,他就忍不住掉眼泪,该死。
也是那那天,慕容清下定决心,要保护她一辈子。
可那时,风流如斯的慕容清却不知道,慕容家和江家,是一辈子都无法和解的政敌,自己的父亲和江淮,是一辈子的对手。
他不知道。
所以在他和慕容秋坦白,自己喜欢江淮的时候,慕容秋沉默,并把他强行送去了西昌,他在那里结交了重王叶征。
西昌的生活很优渥,却不足以让他忘记江淮,终于在多年后,他如愿的回去大汤,回去长安,第一件事就是去国公府见她。
印象中的女孩儿长高了不少。
她风姿夺目,气质仍是存着当初的桀骜和张扬。xǐυmь.℃òm
只是慕容清内心傲娇,明明看到喜欢的人,心脏激动到爆炸,可面上仍是一副冰山的样子,还故意装作认不出了。
……
“小表妹?”
“三表哥?”
……
“死丫头!”
“爱哭鬼!”
……
“你再说!”
“你再说!”
……
“你闭嘴!”
“你闭嘴!”
……
于是乎在一系列的争吵后,他们两个被罚抄了经书,而那丫头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固执,变得更加狡猾,更加八面玲珑,几句下去就让自己上了钩,以为说错了话,提出帮她抄经书的话。
那人骗他,笑嘻嘻的就跑了。
望着她的背影,慕容清根本收不回自己的笑。
他知道。
只要江淮无恙,就值得。
但事情总会向最坏的方向走去,在朝之上,在两家经历了无数次的碰撞之后,终于父亲下了死手,迎来那个惊夜。
他以为自己回来晚了,他以为江淮死了,他万念俱灰,可万幸的是江淮又活过来了,但他已经没有脸去见这个女孩儿了。
而后,是江淮主动冰释前嫌。
从那时起,慕容清就更发誓要保护好她,可是危险如影随形,终于在皇帝的手上,江淮香消玉殒。
慕容清曾几何时,以为自己也死了。
可谁知心灰意冷之时,那个女孩儿又出现了,不知为何,便是身份不同,嗓音有异,甚至是容貌变更,可看到那双眼睛,慕容清就知道是她,不必江淮承认,他就知道。
江淮还活着。
慕容清便又有了软肋。
西昌四年,他从未如此开心过,江淮的身边只有他,没有那只自恋的臭屁狐狸,和木桩子一样的贺子沉。
江淮的眼里,也只有他。
他要她周全。
所以在地牢里,他对昔日的好友叶征说,放了她,一切痛苦都叫我慕容清来受。
好在,一切无恙。
只是回去长安后,一切又不一样了,她不在是宁容远,她又变成了那个机关算计,受身份所累无法自持的江淮。
他看着她和那些朝臣互相夺棋,以生死为赌局。
不知何时。
江淮的笑里,藏了刀。
直到慕容家倾颓,父亲过身,慕容家和江家的对弈彻底落幕,直到江淮做了从一品的女官,当慕容清听到人人皆称其为御令大人时,他终于知道,江淮已经不在需要自己的保护了。
自己不必站在她的身后。
可高山之巅,亦是悬命之险。
慕容清看得到江淮身后的万丈深渊,可冥冥中,他却觉得这个女孩儿比自己更清楚如今的选择,而态度,依旧是义无反顾的。
“我江淮上辈子到底攒了多少洪福,这辈子能遇上你慕容清,得你如此赤诚相待啊。”她说。
“这话该是我问,是我慕容清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能遇上你,一遇倾心那。”
他笑着回答。
选择没有遗憾的离开。
去喜欢别人。
慕容清回去了西昌,两年后,他从朱衍的口中得知,那个女孩儿已经彻底消弭在这大千红尘中了,但他只是轻应,没有太多波澜。
江淮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慕容清知道,她会善待自己的。
就像她当初善待自己一样。
…
…
“噗通!”
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石子激乱,望着那一圈一圈的涟漪,慕容清从回忆中抽出,转头看向左边,笑道:“怎么?”
朱衍站在石桥上,拄着胳膊道:“去穆家草场跑马,去不去?”
“去。”
慕容清起身,潇洒道:“有些日子没看到穆雎两口子了,上月初生小女儿黎歌了吧,我可得想想送什么满月礼才行。”
朱衍前行,招手道:“路上说。”
“好。”
慕容清走着,抬头望了一眼那澈澄的天,淡然一笑,耳边依稀回想起和江淮临别时,说的那句话。
——你这辈子是宁容左,下辈子换成我慕容清好不好?让我先遇见你,让我先走进你心里。
可现在。
他已经释怀了。
君幸,不想前生,也不表来世。
只要这辈子。
想到你。
我就是欢喜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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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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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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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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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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