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六个字,程衍微微一怔,而对面的程岐,这人的脸色是说不上来的复杂,有着不可思议,更多的则是愤怒。
正如以上所说,最开始听到自己可以穿越回去的时候,程岐心里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震愕,而方才程衍那一席话说完,她的胸腔里顿时涌出了一股无法压抑的怒火。
什么叫当这三年一切都没发生过。
如何。
怎么。
这三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杀她,段贵妃,韩岄,甚至是自己最敬重的大姐,她数次游走在濒死的边缘,那每一次的险境,与那每一次的成功脱逃,都是烙印在细胞核里的记忆,如何能忘却?
程衍说得容易,可是这剥皮抽筋,亦毁不去一丝一毫。
“程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岐有些动容,桃花眼眸轻颤着:“什么叫一切都没发生过,那这三年都是假的吗,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我在这世间留下的七情六欲,是假的吗?”
她急喘了两口气:“还有,程衍,我与你,与你的婚姻,这一年多来的相濡以沫,每晚的……每晚的抵死缠绵,还有你在我耳边不厌其烦的说的那些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都是假的吗?!”
程衍没想到程岐的反应会这么大,迟疑几秒,起身道:“或许我应该明天早上再告诉你,晚上,你的情绪太激动了。”
“不是我的情绪激动!”
程岐瞧着他的背影,切齿道:“是你太自私了!”
程衍猛地站住脚步,却没回头。
程岐则红着眼睛说道:“你知不知道,刚穿越来的那年,我有多么想要回去现代,我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你,我好几次差点儿被人杀死,但我挺过来了,我选择接纳这里的一切,家人,朋友,还有你我的这场婚姻,如今生活即将踏上正轨,你却告诉我,我还有八天就能回去了,重新动摇我,你让我怎么办?”
“如果你不想走的话,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
程衍冷漠道。
“当然有关系。”
程岐冷凝道:“有很大的关系,我若不知道,便相安无事,若我知道了就……”瞳孔一震,她死死的盯着程衍,“程衍,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混蛋,你故意的是不是?”
程衍沉默着。
程岐光脚下地,绕到他面前,眉头紧锁:“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看我怎么选择,你想看我,会不会为了你留下来,是不是?”
似乎被说中了心事,程衍的表情闪过些许异样,他踌躇几秒,忽而激动起来,侧过身去急切道:“我不知道!”重喘着气,“但是我又很清楚,这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因为说过,我不会骗你。”
他说罢,卧房里的光线瞬间又暗了一度,许是那外头的月亮又被浓云给盖住了,那黯淡的视线里,程衍看上去很是落寞。
“程岐,我承认。”
程衍转过头来,眼底溢红:“我的确有这个想法在里面,而那是因为……”痛苦的咬了咬牙,两人成亲这么久,他第一次如此坦诚的说道,“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你没那么喜欢我。”
程岐浑身一颤,声音微涩道:“你说。”
程衍深呼了口气,平静一下心绪,继而道:“程岐,我在这里活了快两百年了,虽然永远年轻,但是我的心已经太老了,我以为我会在这里一直生不如死下去,可没想到,我遇见了你。”想要伸手摸一摸程岐的脸颊,却又胆怯的缩回来了,“而有了你,我才可以顺利的活过十六岁,我害怕,我害怕没有你,我害怕从前那样的轮回,所以我想方设法,千方百计的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程岐有些心骇,微微后退一步,艰难道:“你想说什么?”
程衍咬了咬牙,干脆道:“程岐,我救你,也是在救我自己,我不想你入宫,我知道皇帝爱你美貌,所以是我在那复颜祛疤的药里放了可以使你毁容的蛆麻草,因为我知道同为穿越者,你身体的修复能力要比常人高得多,我故意靠近你,我在暗中造你我二人的谣,说你我之间不仅仅是兄妹情,我有意让祖母察觉,让她动了你我二人成亲的心思,从而得到我想要的目的,我知道有人想要提亲,我便私下里将你的名声毁尽。”瞥眼程岐,“当初的谢仪和曹燮,是我设计让他们提出退婚的,这样,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听完这一席话,程岐只觉得晴天霹雳,愕然的张了张嘴,一下子知道太多,让她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梳理。
“这……这些……都是真的?”
她的声音在发抖,那是被算计后的恐惧和惊骇,程岐眼神驳杂的看着同样不堪忍受的程衍,那人垂眸,点了下头。
“是真的。”
程衍低声道:“抱歉。”
“抱……抱歉?”
程岐忍不住扑哧一笑,却是那种无可奈何,可以说是震惊过头不自控的笑出来:“你把我算计了一通十三遭,结果现在,就只有一句抱歉吗?”瞧着程衍的样子,想不通道,“我就不明白了,成亲那日你不是和我说过吗,从前,你也娶过我,娶过那个程岐的,所以今生为什么还要这样步步为局,顺势而为,你也可以娶到我啊?”
“不会的。”
程衍说道:“可你不是她,你和她背道而驰,所以很多事情和从前都不一样,我有很多次,都差点儿控制不住局面发展,我害怕你会偏离从前的轨道,所以只得屡屡做局,将你引进来。”
“所以我说!”
程衍的语气忽然强烈起来,紧皱眉头道:“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只是在跟着我的计划走而已,不管是分家,还是这场你本身并不上心的婚姻,你说你喜欢我,我相信你有真心,但我更清楚,那不过是你向这场婚姻在做出妥协而已,我觉得,我不能这么自私,所以我才将一切告诉你,程岐,你可以走,这里我会帮你照顾好的,反正,你走后,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你看你看!”
程岐怒不可遏的指着他道:“你还说你不自私!前面看似诚心诚意说说好好的!偏偏后面要加那么一句话!不过是想让我愧疚,满嘴的道德绑架!不让我走罢了!”
“随你怎么想吧。”
程衍疲惫道:“反正还有八天,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
说罢,出去卧房:“我去书房睡觉。”
“你去吧!”
程岐叱道:“反正我也不会和你同床的!”
待卧房的门合上后,程岐无力的跌坐在帐床上,她手里还死死的攥着那卷轴,上面那句悲欢离合总无情,是那样的清晰分明。
程岐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情绪,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她的心里有着可以回去的激动,和留恋这里的不舍,还有被骗被算计的心酸和迷茫,而更多的,则是八天后的选择,如何选择。
程岐不清楚。
她强行留下的后果。
她记得,当初宠姐也曾经放弃过一次穿越回去的机会,但她手里没有那卷轴,或许她不回去,真的就会死去。
程岐还不想死。
总之,心乱如麻,一夜未眠。
…
…
那晚过后,程岐再也没见到程衍,那人去了茶庄,干脆一天一天的待在那里不回来,程岐也故意躲着他,做两地分居状。
足足三天,看的一家人都心里惶惶的,这俩孩子平日里虽然算不上形影不离,却也没这么僵持过,那氛围不像是吵架的冷战,而是一种情绪摩擦后的疲惫绝望,似乎看不到未来了。
用过早膳,撤案之后,一行孩子坐在里头闲聊,沈鹿瞧着程岐在旁边闷闷不乐,探头过去小声问道:“我说阿岫,你和程衍这几天是怎么回事,那人怎么还不回来,这都三天了。”
程岐晃着茶盏,淡淡道:“或许是茶庄有事吧,太忙了也未可知。”
“你骗谁啊。”
程岱在旁冷冷一句。
程岐没抬头,也没说话。
程岚在旁瞧着,担忧道:“阿岫,你说实话,是不是程衍那家伙欺负你了,若是如此你可得告诉大哥,大哥帮你出去。”
“就是。”
梁珠也说道:“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你好歹说说,到底是怎么了啊,我们也好给你出出主意,这满屋子的人,可都是向着你的。”
程岐听着,心里面当真是五味杂陈。
欺负。
何止是欺负。
那人快要把她欺负死了,一步步的紧密行军,把自己拢入他的圈套中逃不脱,却又在她忘记从前,准备安然度日的时候,告诉她,那圈套的网兜将会在八天后重新敞开,你可以走了。
或者,你可以选择留下。
但是留下也许会死。
你也可以走。
这样我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艰难悲惨痛苦寂寥的轮回度日。
美名其曰:你自己选择。
分明就是自私!
这个王八蛋!
程岐越想越气,干脆把那茶盏掷了出去,下了沈鹿一跳,连连拍着胸口说道:“哎呦,这是多大的火气,看来程衍当真气到你了。”
“何止气到我了。”
程岐咬牙切齿道:“他是气死我了!”
程渊挑眉:“还知道生气,算是好兆头。”
程岐飞眼刀过去,梁珠马上打了程渊一下,低声道:“这个时候你在旁边火上浇油做什么。”把声音压得更低,“他们两个不痛快,大吵一架就是了,你休要多嘴。”
程渊笑而不语。
“少夫人!”
庄子门口的乔二哥走了过来,说道:“国公府的三夫人来了,她气冲冲的说要见您,奴才拦不住,她……”
“沈鹿!”
话没说完,就见季氏来势汹汹的冲进膳堂,一把推开乔二哥,对着刚刚站起来的沈鹿就是一巴掌,那声音清脆无比。
“阿瑶!”
在旁的程岚登时怒起,直接推开季氏,将沈鹿搂在怀里,而那人已经被这一巴掌抽蒙了,捂着脸,不知所措的说道:“我……”
这时,堂中的几个孩子纷纷凑了过来,是程渊先稳住他们,然后对怒极的季氏说道:“三婶,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掴阿瑶一巴掌,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理由,可别想走。”
“理由?”
季氏恶狠狠的指着沈鹿道:“我打她还用理由吗!”
“三夫人!三夫人!”
局态正乱着,膳堂外头又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人,众人上眼,竟然是那冯家大小姐冯宜,身后的葵儿紧跟着她,担忧的很。
程岐厉声道:“你来做什么!”
只是冯宜视而不见,而是过去,苦口婆心的对那季氏道:“三夫人您怎么过来了,您这样,我这心里多过意不去啊!”
“宜姑娘!”
季氏的视线死死的咬着沈鹿,对冯宜道:“这不是你的错,谁让这死丫头明面上答应我,帮程云夺找那百浆果治病,背后,却在那百浆果里下了慢毒!要毒死我的夫君!她的三叔!”
她说完,所有人都震愕了,沈鹿不管不顾的推开程岚,几步过去和季氏瞪眼对峙,说道:“你说什么!”
季氏厉斥道:“那百浆果未长成!是有毒的!”
“不可能!”
沈鹿立刻反驳道:“我师父送来的百浆果绝对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季氏气极反笑:“没有问题的话,为什么程云夺服用了之后,病情立刻就加重了,现在已经卧榻不能起了!”一指冯宜,“要不是宜姑娘今天来和玉儿叙旧,恰好闻出那百浆果是生的!我还被你个贱蹄子瞒在鼓里呢!“
程岐猛地皱眉:“真不知道冯宜你还懂这个。”
“闺中多读书,自然懂得。”
冯宜抬头看她,眼底露着谨慎:“今日也是恰巧而已。”
“沈鹿啊沈鹿!”
另一边,季氏还在痛斥道:“你好毒的心肠!好毒的心肠!”
“胡说八道!”
沈鹿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在背后下毒,季邰平,我虽然出身江湖,但是江湖人最重承诺,便是我要杀程云夺,我也会大大方方的杀,杀了,也会大大方方的承认,绝对不会暗地里使刀子!”
季氏头冒青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你再说一遍!”
沈鹿正色道:“我没在那百浆果里下毒。”
季氏用力拽她:“你敢不敢和我去官府当堂对峙!”
“我没杀他,自然不会和你去!”
说罢,沈鹿转身抽手。
“你别走!”
季氏猛地往回拽她,程岚等人立刻上前,却晚了一步,那冯宜也上手,看上去是再拉季氏,实际上,也在暗中拽着沈鹿的袖子,沈鹿没想到她会如此,脚下又是没注意的石阶,绣鞋一崴。
电光火石间,沈鹿来不及反应,扑倒在一旁。
砰的一声。
额角撞在了旁边光滑的木柱子上,额前的肌肤瞬间破开,流出一条细细的鲜血来,同时,季氏也仰倒在一旁,冯宜则尖叫一声,捂着嘴连连后退,扑在了葵儿的身上。
“阿瑶!”
程岚目眦欲裂,他差一点儿就能接住沈鹿了,此刻扑过去,将沈鹿抱在怀里,那人左侧额角鲜红一片,痛楚让她连睁眼都费力,脸色和唇色转瞬苍白,急喘了几口气,唤了一声秋白,彻底失去意识。
“嫂子!”
程岐大吼,狠剐了一眼那两个罪魁祸首,然后对着已然蒙愣的乔二哥喊道:“快去请周老郎中!快点儿!”
乔二哥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往出跑。
再看季氏,那人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她只是生气冲动,并没想到把沈鹿伤害成这样,倒地震愕着,不安的左右看着。m.χIùmЬ.CǒM
百合扶着她,瞧着那围着沈鹿的一行人,各个都是脸色铁青有仇必报的样子,也怕的不行,说道:“夫人……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季氏这回可是彻底慌了手脚,她方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会儿才意识到,如果程云夺死了,那么长房的这几个孩子……
就会冲着自己来了。
慌乱之际,季氏看到一旁的冯宜,那人瞧着血泊中的沈鹿,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快意,她恍然醒悟,冯宜正好对视过来,又立刻换上警惕神色,但为时已晚。
季氏觉得,自己可能被冯宜利用了。
那人喜欢程岚。
仇视沈鹿……
“阿瑶!”
另一边,程岚瞧着怀里的沈鹿,额角的血越流越凶,他不得不用手帮她捂住,大量的鲜红染湿了脸颊和脖颈还有衣领,爱妻被致伤成如此模样,程岚只觉得心脏爆裂,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翻江倒海。
“阿瑶!”
他声嘶力竭。
那一声,程岐骇心,愣了一下。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
…
“醒不过来了?”
卧房外,听到周老郎中的答复,程岐最先起身,厉声道:“怎么会醒不过来!”
周老郎中擦了擦手,摇头道:“岚少夫人当初生育之后,身子调养的不是很好,今天磕的地方又不容乐观,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听天由命吧。”
“怎么会这样?”
梁珠哭的眼睛都肿了,攥着程渊的衣角:“阿瑶才……阿瑶才生下飘儿,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她从前那么苦……”
程渊搂着她,皱眉对周老郎中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周老郎中叹了口气,没说话。
程岱见状,亲自送周老郎中出去。
没想到折腾了一个晚上,这都快两天了,就只是这样了,程岐疲惫的重新坐下,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及反应,就被冯宜冲了进来,那人二话不说就闯进了那卧房里。
“你给我站住!”
程岐再次怒起,却没拦住,她追进卧房里,瞧见冯宜噗通一声跪在那帐床边,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人发愣。
“阿瑶……阿瑶你怎么样了。”
冯宜哭的很是真切,瞧着床上的那人无动于衷,又转头看着守在帐床边,同样颓废的坐在地上的程岚,那人一夜未睡,紧紧的攥着沈鹿的手,神态隐在黑暗中,一言不发,有些让人不知所措。
“秋白哥哥。”
冯宜微咽口水,伸手覆住程岚的手,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是三夫人太冲动了,你……你别太难过了,阿瑶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吸了吸鼻子,往前凑了凑,“你这一夜未休息肯定是饿坏了吧,我让人从府上送了鸡汤来,你喝一口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喝大油的东西,所以特地煲的很清淡,你……”
“滚。”
一个短暂却有力的字,打断了冯宜的话。
那人一愣,瞧着程岚,说道:“秋白哥哥,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
程岚说着,缓缓的转过头来,他双眼血红,神态与从前的温柔和煦大相径庭,像是一只黑夜里被激怒的豹子,亦或者是森林中,进食时被人打断的厉鬼,总之,看的冯宜心里不安。
“你,还有季氏,伤了沈鹿的。”
程岚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这一句话,正好让刚进来的程岐听到,她微微皱眉,瞧着冯宜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脸色是煞白的,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程岐。
冯宜回头,被这对兄妹的眼神看的无地自容,用力推开程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让小厅里不知其中来龙去脉的几人摸不着头脑。
而卧房里,程岐瞧着程岚,那人的状态很让人担心,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大哥,嫂嫂……嫂嫂一定会没事的,只是你……去休息一下吧,嫂嫂这里我帮你守着,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金项圈儿的事情,我知道是冯宜做的。”
程岚突然道。
程岐微怔。
“还有,她送给阿瑶的那把断齿篦子。”
程岚继续道:“当初沈捕头来搜府,抓阿瑶,也是她做的,再加上这次的事情,也是她故意做手脚,使季邰平为刀,阿瑶虽然不说,但我都清楚,是我从前太优柔寡断了。”
程岐听着,心头微悬,不知道程岚是早就知道了,还是……现在才明白过来,但这不重要,能看清冯宜就好。
“我守着阿瑶,你出去吧。”
程岚道。
程岐见他坚持,只得离开了。
而床边,程岚默不作声,只看着沈鹿,他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撞破了,再愈合上,再撞破,再愈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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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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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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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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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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