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一抹花红柳绿消失在院墙的那头,程岐愕然眨眼,忽然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旁边靠近,站在她对面的谢姑姑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宗玉少爷?”xǐυmь.℃òm
程岐回头,果不其然,那个气喘吁吁而来的少年就是程衍,他今日换下繁琐的礼服,穿着家常衣裳,更多了几分邻家竹马的韵味,尤其是那一双雾蒙蒙的泪眼,仿佛沁雪的曜石结霜。
“阿岫?你怎么在这儿?”
程衍先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才四处瞟着,一副看不见段贵妃,并把宫规当做狗屁的纨绔样子:“我的鸟儿呢?”
鸟儿在裆……当然,是不能这样说出口滴。
而程岐这才明白,原来方才的那只鹦鹉是程衍的,有些无奈,这人什么时候又开始玩鸟儿了,况且你玩就玩,好好玩,也不把那畜生教导的好一些,这会儿飞来叼走了酒杯,别惹恼了段贵妃。
说起段贵妃,程岐连忙拽了一下程衍,叫那人行礼问安,然后才把方才的一切说了,叫他给那人赔礼道歉。
而程衍一听说自己的鹦鹉闯祸了,脸色登时惨白,又是揖礼又是拉上程岐给求情的,生怕那人凤怒一下,拿自己如何如何。
程岐倒是没多担心,但凡能混到贵妃这个位置的,想必肚子里还是有几两秤砣,能压事,这大好的日子,想必她不会为难程衍。
果然,段贵妃只是道了一声累了,叫他们俩出去玩。
程岐松口气,连推带搡的和程衍往花架子外面走,就听谢姑姑在后面冷言冷语的说道:“宗玉少爷,您以后可得注意着点儿,那鹦鹉如何不要紧,有我老婆子在这里站着,便是叫那畜生啄了眼儿,也定不叫她扰了贵妃分毫,只不过您这样突然闯进来,不规不拒的,我们贵妃主子的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靠近的,容您年纪小,又生在北方,长在山华府,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就许这一回,再有下……”
“好了,谢姑姑。”
段贵妃抬手叫她莫要再言语,又拿了块梅花糕递给程岐,斜睨了一眼程衍,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俩不过都是半大的孩子,正是闯祸的年纪,你说了也未必往心里去,叫他们去玩吧。”
轻呼一口气,段贵妃凤眸轻敛:“去找找方才的那只鹦鹉吧,这都飞走半天了,别出了什么事情。”
她最后这句话说得咬言砸字的,也听得程岐心里犯膈应,和程衍对视一瞬,这人行礼离开,绕出花架子往南去了。
谢姑姑往后看了一眼,方才还冷垂的脸色猛然焦灼,俯身在段贵妃的耳畔说道:“娘娘,这可怎么是好啊,等他俩找到那鹦鹉……那咱们不勤等着露馅呢吗?”咬牙切齿,“都是那个臭小子,胡端端的养什么鹦鹉,坏了咱们的大事。”
“无妨。”段贵妃声音平静,耳垂的玉环随风轻晃,那青绿的偶尔打在白腻的肌肤上,相得益彰,“那药几个时辰后才会发作。”
谢姑姑连连啧嘴:“娘娘啊,您别忘了,人是人,鸟是鸟,那些剂量对于人来说是慢效,可那鸟受不起啊,说不准现在就……”
“无妨。”
段贵妃又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继续摩挲着护甲:“就算他二人知道又能如何,就算是胡闹起来,也不过是蚍蜉撼树,如今程家可是三房在当家,两个长房的孩子,压得死着呢。”
抬眼看谢姑姑,那人还是放心不下,她似笑非笑道:“昨天宴席间和方才都见了,你瞧着程岐,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
谢姑姑挤眉道:“奴……瞧她这两天的样子,倒还真像传言中说的失忆了。”仔细思忖,“只是……谁又能说得准呢。”
“有人能说得准。”
段贵妃眸光泛冷,将护甲狠狠的戴回左手尾指上:“谢姑姑,劳烦您去把玉儿姑娘给本宫叫来,本宫有事要问她。”
“是。”
谢姑姑依言照做,不多时就把程姝带来了,那人仍是端着那副世人熟悉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那浓密的睫毛,此刻却颤抖个不停。
谢姑姑看着她,在后面狠狠的拧了她的腰一下,程姝咬牙,猛地往前趔趄了两步,然后才倍感艰难的抬头,瞳孔微缩。
那阳光从身后的花架子照进来,树影斑驳细碎,段贵妃的脸庞掩在那些遮硬中,程姝只对视到一双狭长的眼,心乱不安。
“程姝。”
段贵妃慵懒的斜靠着身子,半拄着下巴,问道:“你可知道昨天在宴席间,本宫为何突然为难你?”
程姝不知如何回答,只胸口剧烈,表达自己的紧张。
段贵妃突然道:“程岐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本宫的面前!”
程姝猛地在袖中攥紧手掌。
“程姝,程玉儿。”
段贵妃缓缓直起身子:“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本宫的?”步步逼近那局促不安的女孩儿,伸手在她脸侧抚摸着,“她为何没死成?”
程姝微抿唇瓣,素日最引以为傲的定力在这个女人面前,被压迫的渣滓都不剩,头越来越低:“我……我那日去看了,阿岫当时用来上吊的木梁断了,我探了她的鼻息……她还活着。”
“我知道你下不去手。”
段贵妃拿起程姝的柔夷纤手,细细的摆弄着:“让你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儿去杀人,是本宫太为难你,所以在听说程岐居然破相之后,本宫知道你其实是个聪明的,退而求其次,很好。”
“但是。”
她话锋一转,眼神狠厉:“本宫可亲眼看到了,程岐脸上的伤痕又短又细,怕是明年开春便会消失,皇上……”咬了咬牙,“可是很喜欢程岐那张所谓的惊鸿之貌呢,更何况,皇上当年许给程青的诺言还在上京传着,程家女子入宫必为后,你要本宫至时如何自处?难不成我段亭这十七年的努力,都要拱手给程岐做嫁衣?”
程姝神色复杂:“阿岫不是喧宾夺主的性子。”
“可别小瞧你这个长房的妹妹。”
段贵妃的目光越来越冷,几乎快要化成冰锥刺出去,就算扎在程姝身上,血窟窿里流的液体,都是丝毫没有温度的。
“不管她是真忘了当初和本宫的交易,还是在和本宫装傻。”她冷笑不止,“这个程岐,已经非池中之物了,怕是本宫无意间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叫她开了灵窍,亦或者是她成功入选,不必在像从前那般卧薪尝胆,总而言之。”
段贵妃拿开摸着程姝的手,冰冷道:“有她没你,有你没她,你的前程和程岐的前程,你选一个吧。”
她说着,手顺势往下放,却在半路被程姝双手接住。
谢姑姑见状,眼中泛出些得意来,蔑然道:“不愧是名满锡平的玉儿姑娘,做事就要有始有终,狠得下心来,方得好前程。”
“本宫也不急。”
段贵妃反握住程姝的手,淡笑道:“在那丫头正式入宫前,把事情办妥当了,到时候。”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宫叫唐诗华,亲自把太子妃的位置,让给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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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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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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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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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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