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边已经见亮,路旁的侍卫站得严肃又板正,三人随着众位学子登上月台,月台两旁的铜龟、铜鹤在清晨的混沌中不甚分明,陈?w眯起眼睛,不能看清楚月台上日晷的数字刻痕,她咽了一下口水,一抬头,见奉天殿的重檐歇山顶,覆盖着橙黄色琉璃瓦,每个檐角上安放的小兽静静地坐着,反而这些学子,皆搓手跺脚,瑟瑟发发抖。
陈?w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她是有些紧张的,现下手心已经出了汗,毕竟没见过这般阵仗,两旁的侍卫又尤其的凶狠,手中拿着的□□。
她悄悄的巡视了一周,见周围的皆是面皮发白,额角流汗,有些严重的,甚至是外衣都湿透了。顿时觉得心中有数了下来——毕竟不只是自己这个样子,她再偷偷转头,站在前面的邵傅挺直着肩膀,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块硬木板,可见他此时都是绷紧的,再一看身后的高昌允,一副绝望的样子,倒是用不着紧张了,她正要说两句话,突然一旁的侍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她只得悻悻的转过去,正同转过头来的金绍堂对上。
他嫌恶的望了她一眼,便像望见什么肮脏的事务似得,快速的转过头去了。
陈?w不屑的哼了一声,余光又瞥见前头颜南辛的背影,果真是挺拔似松,全然不见半点紧张,却是云淡风轻似得,但一想到霁晴的事,她顿时皱起眉头,哼得更大声,转回目光,又同金绍堂对上。
这回金绍堂眼中除了厌恶,更多了一丝嘲笑。
陈?w舌头抵着上颚,心中想,要是看不见他这张脸,那背影也挺耐看的,这在场的三百多个学子若是天上的星辰,他便是那悬挂在夜空中的姣姣明月,浑身上下那股子淡泊和冷清,让人看得见,却是摸不着。
许是这次她没回瞪回去,金绍堂竟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两人目光相接,自然引起的侍卫的注意,她再次被警告,金绍堂自然也难得幸免,这倒让她心中好受了些。
随即侍卫将她们点了出来,领着进了一旁的单间。
凡是入考场的学子都是要过搜身这一关,陈?w之前童试,仗着年纪小,脱了衣服上衣,穿着个大裤衩,搜子见她赤着脚丫子神色坦然,生得天真活泼,便叫她旋了一个圈,仔细检查了她的口鼻耳朵,便将她放了进去,待到乡试会试,这种方法却是有些悬了,但那时她已经打听清楚,排在她前面的正是陈?w胜,当时的搜子原是在陈?w胜的舅公杜良搜下做的捕头,她便想借这个东风,果然是借住了,那个捕头是个糙汉子,下手没个轻重,登时便捏痛了陈?w胜,陈?w胜碍着考试没闹起来,却暗地里踢了他一脚,他便讪讪的,毕竟陈?w胜已经是案首,家族中又有舅公是县令,他的前途自然不可估计,故而只敢隔着衣服仔细搜了搜,便放进去了,轮到陈?w时,她故意板着一张脸,那搜子晓得她是陈?w胜的弟弟,自然也不好惹怒了她,当着众人的面叫她脱了鞋子,裤子,留着一个长长的裤衩和单薄的里衣,他便让她也进去了。等到了会试时,陈?w只能差人去贿赂了,这件事暂且不提。
且说殿试,殿试乃是喊两个学子一同进去,脱衣沐浴,一旁有人在观看,洗完澡爬出来,换上考试专用的衣裳,她此前同吉公公买题目时,便央了他叫人在检查时候放水,算是附带的福利,他允诺安排特定的侍卫来负责她,但陈?w瞅了瞅跟前的人,压根同他给她安排的那个人无半点特征。
她顿时有些慌了,四下乱瞟,方才看见那不远处有个小侍卫对着一个学子笑得点头哈腰,再仔细一看,那个学子同她身量相近,也是穿得淡黄色夹棉直裰,她顿时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呼啸而过,又看着眼前的侍卫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明了那厢侍卫认错了人,这厢侍卫怕是觉得她东张西顾鬼鬼祟祟,又同金绍堂眉来眼去,便要亲自检查了。
她头发里冒出了汗水,头一次按住略微发抖的手,站在澡盆子旁边时,那澡盆子的里飘出来的白色雾气熏得她脸色发白。
金绍堂正臭着一张脸,并没有察觉她的紧张,而是坦荡的脱得赤条条的,由着侍卫解开他的长发,仔细的检查他的眼耳口鼻,然后进入了水中,那一头长发又黑又亮,他生得又俊朗,若是平日,陈?w定然要好好观看一番,但现在她自身难保,也就无暇顾及了。
她圆润的额头上有汗水落了下来,不晓得是不是给热气熏的,她慢吞吞的解开衣结,脱了裤子,就剩下一个大裤衩,两只雪白的玉腿笔直而修长,她又开始解开外衣,她胸部发育得缓慢,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是要脱了,自然是一目了然,还有裤衩,她烦恼的解开了头巾,等那侍卫过来仔细摸一摸。m.xiumb.com
那侍卫在暗处愣了一愣,随即别开眼去。
——这个陈?w,着实……他伸出手轻轻撩开她的长发,避免接触到她的肌肤,却再也没有叫陈?w继续脱衣服。
陈?w正松了一口气时,心中的困惑却是上来了,大着胆子抬头,正瞧见那侍卫的下巴,她越看越眼熟,脑袋晃荡一声,常年跟在殷栩身边的两个侍卫,常常一明一暗护着他,单余她时常见着,想必就是明里护他的那一位,暗中的那一位便叫长盛,长盛长得很是普通,用俗话来说,他那张脸走在街头都能同一条街的人撞脸,陈?w向来没注意过他,他同殷栩出现是,也是有意将自己放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陈?w唯一此对他印象稍微深点,是雪地里他带着豹子来救他们,但那时候他整张脸捂得很严实,就只剩下一对招子。
眼下此人,正是长盛。
陈?w心想殷栩果然够义气,转过头去,瞅见金绍堂整个埋在水里,便趁机将袖子中的小刀塞进了长盛的怀里。
长盛一愣,对上她含笑的眼睛,顿时就明白被看穿了,心想果然是个眼光毒辣的,他小时候便进入秘营接受训练,寻常人即便是同他同住一个院子三个月,都未必能将他认出来,更遑论他回回见陈?w时,都是不同的装扮,他心中哼了一声。
伸手想把她塞给他的怀里的东西放得更稳妥些,但触及那东西时,他顿时头发都炸了!
……这厮竟然带了刀,她要作甚,就不要被查出来当场处死么?
陈?w看着他黑入锅底的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虽然同买通了吉公公,可是她万一遇见突发情况呢?例如现在,倘若有问题,也只能拼一拼了,这自然是最坏的打算。
长盛不愧是受过训练的,立刻就恢复了面色,只胡乱的检查了一番,又看金绍堂正埋在水中,他便道:“两位相公快穿上衣服吧!考试时间要到了!”
陈?w装模作样的披上外衣,是以金绍堂出水的时候,又碰着她正在穿外裤。
他紧张道:“他,他不沐浴?”
长盛冷着声音道:“方才他已经光着身子被我检查过了,你是在场看见的,若是不放心,叫他进去洗一洗便是,这不过是一个仪式,现在外面已经开始进入大殿,你们这些学子就是迂腐,陈相公,你还是进去洗一洗,免得落下话柄!”
陈?w一听,也配合着赶紧脱衣服。
金绍堂脸上发红,连忙挥手道:“不不不!不必了,我刚刚也看见了,不拘这个礼了!”
陈?w心底好笑,穿弄好考试专用的衣服,金绍堂此番才慢吞吞的爬了出来,却是背着她同长盛。
长盛偏私陈?w,却不代表要给金绍堂面子,登时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将他小鸡似的转了过来:“金相公背过我穿衣服,怕是不妥……”
话音未落,他目光触及他通红的脸色,下意识的低头一看,他顿时心中明了,快速的松开了手,神色不自然地背过身去。
金绍堂狼狈的拿过青色的直裰,胡乱的套在自己身上。
陈?w已经打整好了,正在挽头发,她生得唇红齿白,眉眼深邃,天真烂漫中又带着狡黠,一头粗黑的长发扑及腰眼处,长得果真是水灵,即便是京城人杰地灵,但都难找出几个同她媲美的人。
怨不得金绍堂这样反应,只是……他瞧着着实恶心,金绍堂看着冷淡高傲的一个人物,也未曾听闻他娶妻妾,原来是个喜欢兔子的。顿时对金绍堂的印象大打折扣,心想他既然是这般人物,以后就得避免他同自家殿下接触,毕竟殿下长得玉树临风,保不齐他起了歹心!
陈?w挽好头发时,瞧着长盛正在用怪异的眼神瞅她,她懒得计较,走过去一手拍在金绍堂的肩膀上,正想问问他穿好没有,结果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得,一把将她推开了,惊恐又害怕地喊道:“你别碰我!”
陈?w:“???”
她切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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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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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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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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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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