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洗漱完毕,她虽然喜爱吃肉,但早晨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吃了半碗滚蛋肉粥和蔬青溜丸子,喝了点羊乳。
方才放下碗筷,高昌允便找来了,笑着说天气格外的好,提议出去走走。
陈?w听罢心中痒痒的,便叫露薇去通知邵傅——无论如何住在人家,出去耍自然也带着,否则也太不仗义了。
邵傅起先是打算在家中温书,但邵老爷子不晓得如何听了陈?w和高昌允要出去溜达的事情,派下话,叫他跟着去耍耍,他本来就心意不坚,听了这话便也跟着去了。
三人走在街头溜达,大冷天的也无甚耍得,无非是头一次来这里,看着新鲜,很快陈?w的新鲜劲头便过了,同高昌允找了家街头面铺,吃起泼油面来。
邵傅是头一次吃这样的面,觉得格外好吃,一口气吃了三碗,起身的时候撑得肚子有些痛,拽着陈?w的袖子求她走慢些。
陈?w正要打趣他没见过世面,却见个小厮勾着腰跳下马车来,朝着他们身后的面摊走去。
陈?w定睛一望,那个着灰青色衣衫,立在轿子旁的仆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是何叔正是哪个?m.xiumb.com
高昌允自然也望见了,同陈?w对视了一眼,便拉着邵傅要走。
但何叔眼尖,看见了他们,便走上来,朝着陈?w一拜,道:“拜见小老爷,原来小老爷已经到京城了,你怎地不打一声招呼,我们少爷还让我问问您什么时候出发哩!如今也不晓得老爷在哪里下榻,我们公子还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晓得小老爷落脚的客栈还有地儿没有?”
他说得小心,心想若是陈?w答应了,这个好机会一定要让陈?w胜好好抓住,两人冰释前嫌才好,近来陈?w胜经过了那件事,已经成熟了许多,在陈?w面前装个和好的样子应该是做得出来的。
但他其实不晓得,如今的陈?w胜对陈?w,已经是恨得透骨了。
陈?w道:“老何,牵线搭桥的话你就不要说了,说得再好听,陈?w胜也入不得我的眼,我也入不得他的眼,你何必做好人!”
话锋一转,嘴角微微上扬:“老何你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使,没见我的好友邵兄和高兄也在?连个招呼也不打,你家老爷就是这样管教你们的?”
老何一噎,赶紧朝着高昌允一拜,高昌允冷冷一笑道:“哪里来的狗,别挡了我们的道!”
他话一出,倒是吓得正打算受老何礼的邵傅一愣,瞬间直了腰板,冷着脸站在陈?w身后。
轿子里的人闻言,咳嗽了两声,方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但身形已经单薄得仿佛朽木,风一吹就要折断似得。
陈?w和高昌允一抬头,正对上他冷冰冰的目光,原来是多日不见的陈?w胜。
他由着小厮扶着跳下马车,宽大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大幅度的晃动着,可见他消瘦了不少,眼窝已经深陷了一圈,脸色憔悴苍白。
他望向陈?w的目光,却是更加的咬牙切齿了。
陈?w调笑着道:“哟!好哥哥,如何消瘦成这样了?看得弟弟我好心疼啊!”
陈?w胜破天荒的沉默了半晌,袖中的拳头捏得死紧,他低声道:“陈?w,那场大雪怎么不埋了你,埋了你这个祸害!”
陈?w已经差人回去送信,将他们平安到京城的事儿报过去了,但许是这个报信的是个多嘴的,定然将他们路遇大雪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镇上。
高昌允两步走到陈?w面前,将肩头的头发撩到身后,道:“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关心孤儿寡母,被人送出府外?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晓得人家怎么过!”
陈?w胜明显抖了一下,双眼圆睁,突然他眉头狠狠一皱,猛地冲了过来揪起高昌允的衣领,街上看热闹的人纷纷围了过来,陈?w目光一眯,对着老何道:“老何,你主子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你还不上去拉人!”
老何显然也被陈?w胜的举动吓到了,他沉着脸,一把将陈?w胜抱在怀里,朝着高昌允陈?w赔罪道:“两位老爷,我家少爷今日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说着便拖着陈?w胜回了马车上。
回邵府的路上高昌允有些郁闷,问道:“枸杞,他自个当着大街上的面冲上来揍我,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让我揍死他?”
邵傅左手拿着一只黑黝黝的冻梨咬了一口,右手还搂着用牛油纸包裹着的四个烧饼,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他从来没吃过这些好吃的,因为家中不许他吃这些乱七八糟的零嘴:“揍倒是算了,不过陈?w胜他一直克己守礼,尤其的冷静自持,怎地今日这样失控!”
“哼!你想知道,差人去县城探一探便知道了。”高昌允似笑非笑,眯着眼睛往陈?w身上瞄。
陈?w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调侃道:“我们是斯文的举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打架就是不对,要打你特么躲着打啊,大街上的你不要面子我还要,诶我说陈?w胜那点风月事你知道得不少吧!”
高昌允眼睛一亮,然后眯起来泛起邪恶的光:“枸杞长大了,晓得什么叫风月了,来来来,哥哥带你去风月地界好好逛逛!”
说着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搂着她朝着城南走去,走了几步发现少了个人,他猥琐的咳嗽一声,道:“邵傅,你可快点啊,我接着要去的这个地儿,好吃得可多了。”
邵傅咬着一串烤羊腰子,一听眸子就亮了,屁颠屁颠的跟着跑了过来。
京城的风月场所果然和小地方的不一样,乍一看时只觉得那地方是有钱人家的大院,只是都是连着屋檐的,大约百米来长,街上行人居多,尤其是穿着良好的男子,进了大院,院墙极矮,园内的阁楼亭榭都露出来半个,并无涂抹得极其妖冶的女子在阁楼上挥着手帕勾引客人,也没有老鸨浓妆艳抹的出来扭着腰,那阁楼里几乎都点着灯,透出灰色的人形剪影,有些似乎在对月独酌,或者抚琴作诗,有些则背影成双,推杯换盏,偶有琴箫和鸣的声音传来,实在是风雅得紧。
陈?w想起县城里的妓,院,这么说也不对,那是一条长而窄得巷子,开一扇小门,门口挂着红灯笼,男人们有需求了,都会往里面跑,早上时,也有小童子挎着一个装满新鲜时令的花朵,丝线口脂等物件的竹篮,在巷道里叫卖,那些姑娘常常披了衣服下来,都是长得极好的。
另一处与这里极其相似却有本质区别的,也是一条这样的巷道,也常常有小童子跑进去吆喝,但那些姑娘从来不下楼来,而是放下一个小小的放了钱财的竹篮,附上纸条,给小童子换物件。
男人们看见哪家的姑娘了,想娶回去做妻子,也朝着这条巷道走,只是眼神不敢随便轻浮的瞟了,装的恭谨有礼,要是“不小心”撞见姑娘放下篮子买东西,他们还得假意的回避,在抓紧时机好好瞄一下这个姑娘——这里住着的,都是家中有些钱财,有懂些学识的人家户,家中的姑娘都是有底气的,兴许长得不好看,甚至有些长得磕碜。
陈?w一晃神的功夫,便进了去,四周也是安静清幽的,唯独灯笼炫出极暧昧的光线,仔细一看,那灯笼上题诗作画,手笔都是极好的,再往下一瞄,落款人要让人大跌眼镜——都是文学界有点名气的人家。
果然是风流才子多春,思,园内的布局也多是清幽雅致,屋内拐角处立着模样俏丽的小厮丫头,温言细雨的为他们指路,又小心的打探他们喜欢弹琴还是作画,又或者美食服饰。
高昌允虽然一心要来开开眼界,但显然也是头一次来,初时还能稍稍镇定,后来望着那姑娘询问的眼神就有点颤抖,手心捏了一把汗,半天就嗯嗯两回,倒是那姑娘看出来他是新手,极为耐心的疏导着。
只是稍有顾虑的看了陈?w一眼——他实在太小了。
又望着一直拽着陈?w想要把她拽出去的邵傅,差点笑出声来。
邵傅的表情已经快哭了,他已然晓得这是妓院,虽说他哥哥风流,他对此却没什么兴趣,他看见书上说这是不对的,有违君子的品行。
陈?w却看着他道:“圣人说食色性也!你是违逆古人不成?”
邵傅两股战战,正巧那姑娘道:“我们这儿的姐姐什么都会,还会做好吃的,不若我喊她们来陪陪你们?”
她道这些都是些孩子,顺着哄哄便是了,没想到邵傅一听,下意识就反驳道:“不要女的,不要!”
那姑娘一僵,道:“那我找几个公子,我们这里的公子也什么都会!又听话得很!”
邵傅已经下得脑门流汗,陈?w和高昌允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便抢先着点头。
陈?w想男的也就是男的,倒是无所谓,但高昌允已经黑了脸,硬邦邦道:“我,要女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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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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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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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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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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