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板正端了一杯茶,掩盖去嘴角的笑意,心想等你中了举人,他这座小店都得仰仗着,又说道“你且说你养了茉莉,养活了不说,还大冬天开了花,这话说得过头了!”
陈?w道“改日我给你拿来,这些天不得空。”
俞老板被她吊起胃口,他晓得陈?w是不轻易说谎话的,不禁想看看那花,又觉得白占了那东西不太好意思,要晓得冬日开花实在是不容易,虽然有记载将花放在暖室内,可以促成花开,说实话他也试过,但从来都没有成功过,茉莉就不用说了,他曾经坚持不懈的养过几株,谁知道都死光了,久久不得栽种的方法,只能多喝茉莉花茶填补遗憾。
俞老板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也不知晓你种得有栀子没有?”
陈?w正专注的捞香菇,顺口回答道“还真有,也开了花了!怎地,你想要?倒是不剩多少了,笼统不过十多朵!”
俞老板一听,两眼放出了光,难以置信的重复道“果真有?”
“嗯!”
俞老板激动的放下茶杯,说道“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高昌允疑惑地问道“怎地?”
俞老板靠在桌上,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是这样的,季员外大儿媳妇害喜,整日吃不下东西,你们也晓得,夏日吃不得东西,还能坚持长久些,这冬季食物可是要御寒的,几日不吃,那儿媳妇却是躺在床上难得动弹了,一日这儿媳妇做了个梦,梦见到处的栀子开花,醒来就吃了半碗饭,晚上吃饭时如何也吃不下了,格外想要嗅嗅栀子的香味,这个节令,栀子都只剩秃枝干了,叶都没一片,哪里来的花,倒是愁死季家上下,不曾想你这里有,季员外的大儿子晓得我素来喜欢弄花理草,便抱着一丝希望求到我这里来,言无论多少钱都愿意买,可终失望而归了,不过你这里有,我看不如就给他一些!”
高昌允叼了一块牛肉,道“孕妇能碰这些东西?”
“栀子香味浓郁,自然是不宜多闻,顶多也就是做成香包,稍稍扇点味儿进去就是了。”
陈?w淡笑着放下筷子,一拍桌子,道“不曾想我还有这样的财运,这桩生意我巴不得,我瞧着我那老东西也忍不得多久了,迟早将我们赶出去,虽说我就等着他亲口赶我出门,当着众人的面与我断绝关系,从此摆脱陈家,但这后面的事情我是得担忧的,买了房子,还得茶米油盐姜醋茶,钱么,自然是越多越好!”
陈?w同高昌允与他都是了解的,自然也不瞒他们家里的事情。
陈?w从俞记小栈出门,又是飘起了大雪,远远望去整个小城都埋没在雪白的世界中,因都是一片白色,建筑的轮廓就格外的显眼,建筑笼统都高不过三五层楼,远处的护城楼倒是要高一点,但因为隔得远,只能剩下模糊的轮廓,茕茕孑立。
比起大高楼大厦倒是另有一番滋味,陈?w眯起眼睛。
她和高昌允走在一起,一面走心中一面盘算,加上上次救金箐儿给的钱,自己多年来的积蓄,还有偶尔卖花得来的零头,分了七层去买房子,剩下的三层,节约些,这个冬天是暂时能养活姜氏和陈妞了。
倘若能从季员外这里捞上一笔,日子还能过得更加丰润些。
又一想,倘若是要长久的发展,得找些谋生的事情,只是这些都得在同陈家断了关系后,否则,她赚了多少钱,都给分陈家大的一头,陈家也太享福了。
到了三岔路口,高昌允便同陈?w分道扬镳,即将离别之际,高昌允搔着后脑勺道“对了,陈?w,我其实最近也攒了些钱,倒是不多,但是我都省着,我全给你吧!”
陈?w何尝不晓得他是个手散的,压根都没什么钱,能存下钱,足足可见一片赤诚了,因儿玩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多攒些,到时候我全借了!”
高昌允摸着后脑勺笑笑,便走了。
姜氏和陈妞已经给她预留了晚饭,但陈?w其实已经吃过了,便说着想吃点甜食,陈妞想起还有一升子的高粱米,便问陈?w道“你想不想吃高粱汤圆?”
陈?w想了半天,不太记得起高粱汤圆是什么味道了,便点点头,陈?w将高粱面倒在盆里,加了温水反复揉成面团,馅还是芝麻和冰糖共同碾碎了,加上一些花生,这是陈?w月前买的,她们舍不得吃,便存到了现在。
陈妞做这些的时候极其的认真,五个手指头捻住高粱团子,那面团滚落在手心,就越来越圆润了,然后用拇指按一个坑,填上馅,往滚水里一放,陈?w身后跟着大黄狗,走进来,看着白雾里的她肌肤润滑,五官分明,俨然已经是大姑娘一个了。
且已经是个晚嫁的大姑娘了。
又想起陈田田,食指指腹绕着碗沿转圈圈,陈世光最多也就是半年的样子,无论如何也得将陈田田喊回来见最后一面,但决不能是偷偷摸摸的见了,她得让陈田田光明正大的重新回来,风风光光的嫁给高盛思。
高粱汤圆又软又糯,里面的芝麻花生又格外的好吃,嚼起来也有弹性,且口感沙沙的,不同于糯米做得,吃起来腻人,陈?w吃了两碗,陈妞也吃了一碗,姜氏说她不爱吃甜食,便没怎么吃了。
陈?w晓得她是舍不得,便琢磨着搬了新家,非给整一袋子不可。
过得几天,天气放晴,远山旁甚至放了几朵白云,积雪也有了融化的迹象,陈?w抽空去捕了头袍子,专门的炖了给陈世光补身体。
大约几天过后,俞老板带着陈?w去见季家少爷,对方是个身材削瘦的,一张脸蛋坑坑洼洼,明显是小时候出过天花留下的后遗症,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棉袍子,人却是很客气。ωωω.χΙυΜЬ.Cǒm
见过陈?w的带去的栀子花,便开门见山问陈?w愿意出多少钱。
陈?w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便直接伸出两个指头,她原本是想,二两银子,没想到对方却愿意给二十两,俞老板握着拳头咳嗽一声,按住了陈?w,示意他别说话,便道“栀子不算贵重,但冬日里寻栀子着实困难了些,我这贤弟老实,你可不能欺负人啊,我可看着呢!”
季大少爷脸僵了一僵,狭促地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二十两。
俞老板垂眸,摇摇头,陈?w倒是见好就收,栀子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件,只是季家实在是太需要;他看得出俞老板是在宰季大少爷,一点破栀子哪里值得四十两?春天时卖花的小姑娘们篮子里都是这种花,走街串巷的叫卖着,也就几个铜板一束,二十两已经算是宰人了,陈?w晓得季大少爷做得也是酒店的营生,想必俞老板是暗中报仇。
要是换做前世的陈?w,到也没什么,但如今没了庇护,亏也吃得多了,晓得人脉的重要,即便是交不得季少爷这个朋友,却也不愿意结仇的。
陈?w拿过银子,打开匀出一半,说道“季大少爷,原本栀子不是稀奇物件,我也不愿做趁火打劫的小人,但这东西能被养得冬季开了花,想必你能晓得它在我心底的重要,心爱之物,自然是要珍贵些,倘若今日你换了任何一个理由,无论多少钱,我都是不愿意卖这花的,但是俞老板亲自问的我,我家贫,昔日得他的帮助,如今他问我这么一件事,我哪能拒绝?这才应了,至于这钱,我拿走这点就是,原本也是助的俞老板,还的俞老板的人情。”
话音刚落,俞老板便暗地里瞪了他一眼,脸上大刺刺的写着: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本来就是要整这龟孙子一道,这会被陈?w一弄,倒搞得他像是大善人一样。
季大少爷原本找到俞老板,就做好被宰的准备,谁叫城中就他作弄的花花草草最有名堂,可陈?w方才一席话,倒是叫他有些惭愧,栀子不贵,但关键是冬天哪家的栀子开花?再说了四十两于普通人家是笔大数目,但对他也就是一坛子好酒的价格,走亲戚还得带两坛子,少了是拿不出手的,只是原先将陈?w看得太低了,总觉得这样的人家,几两银子就打发了,不曾想陈?w却是这样有气节的人,这才端起茶杯,低头掩去眼底的惊讶,再度偷偷的打量了陈?w,只见她身影单薄,却模子却长得十分好,一席话下来,越发体现出他良好教养,一点也不是个农家人的模样,这才想起他是个秀才。
暗叹自己光是瞧着人家小,便妄图几两银子打发了人,却忘记了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已经是个秀才,果然是自己眼浅了。
俞老板助他找到了新鲜的栀子,着实是一个大人情,心中对他的恶意也就少了些,只是那钱已经说了出去,陈?w又是爽快的,他又不好意思把剩下的钱财收起来,起身一拜,道“我季某欠两位人情了,他日有需要帮助的,季某定若干定力相助。”
俞老板抬起茶杯灌茶,装作没看见样子,季大少爷顿时有些尴尬,幸好陈?w朝着他回了礼,笑道“他这人就这样,你客气,他就要不好意思,专做出冷漠的样子来!”
俞老板茶杯中的液体洒了一两滴。
可真会编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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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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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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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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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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