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允果真一面淌眼泪,一面用手撑在田坎上,将下半身挪了上来,他自然是站不住,只能躺在田坎上。
陈?w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这是她要出门的时候偷偷从灶台上拿的,水田边肯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便将这个东西揣了起来。
扭开火折子的竹盖,她卖力的吹了几下,火折子就燃了起来,陈?w甩了甩,待火折子只剩下燃烧着的心儿,没有火焰了,往高昌允脚上的水蛭麻利的一烫,快速的几下,那些蚂蟥立马蜷起身子,喷出蛋白质的肉香,但还是贼心不死的伏在上面,陈?w又甩了甩火折子,让其红心的面积更大些,再次戳在那些蚂蟥上,过得一会,那些蚂蟥疼得退了出来,用手一拨就滚下去了。
但陈?w看着也是极有分量的滚下去,想必是吸了不少血。
她这样揣测着,见高昌允脖子上的头发中隐隐约约有一小截皮光亮滑的东西,眼睛一跳,连忙叫高昌允别动,轻轻拨开缠绕着那东西的头发——待看清楚那丑陋的东西后陈?w生生给吓得吸了口凉气。
好家伙正趴在高昌允颈子上青色脉络旁,肚子都吸圆了,皮给血液撑得透亮,咬着颈子肉死死不松口,但浑圆的身子由于重力因素让它摇摇欲坠,陈?w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发麻,她深吸了口气,慢慢的凑近高昌允。
高昌允已经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得魂飞胆破,方才那么多蚂蟥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这会却揪起两条浓浓的眉毛,抿紧嫣红的嘴唇;他望着陈?w的头顶一动也不敢动。
陈?w对准那只肥厚的蚂蟥,将火折子烙上去,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停顿了五秒才松手,白烟从蚂蟥身上飘出来,肉眼可见它肥胖的身体拼命的蜷曲着,痛苦的甩了甩尾尖,然而却是舍不得松嘴,陈?w心一横,用了点气力将火折子按上去,蚂蟥烫得受不了,甚至被陈?w连烫带挤的压迫出了血,随后似乎发出轻微爆破声,那东西的肚子霎时间破裂了,猩红色液体从它身体中一股脑流出来,染了高昌允一脖子血。
陈?w看着它伸进肉里的那半截物什流了出来,松了一口气,拿着火折子退了半步,高昌允瞧着她松口气的样子赶紧伸手一摸方才被火折子的余热温暖的脖子,妈呀,张开手掌,只见掌心一片血糊中躺着个爆了肚子的蚂蟥,他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按理说他是不怕蚂蟥的,但老虎也有流落平阳的时候,蚂蟥又来横插一脚,他自然是慌乱了。
陈?w见他大哭,一巴掌就甩在他嘴巴上
“哭什么哭,还不快坐起来!”陈?w瞧他哭得鼻孔都冒着灰绿色的鼻涕泡泡。
他张着嘴哭着“腿断了坐不了!”
陈?w嫌弃的看了一眼他的腿,不就是被摔破了皮么,怎么叫腿断了,当年她带着人去打架比这还严重的都伤过,再说又不是屁股断了,不耐烦又是一巴掌
“你躺着,当心蚂蟥钻你耳朵去!”
高昌允像是丢进热水中的青蛙,立马坐起来两只腿搁在田坎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委屈地转过头看见陈?w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不能坐了么?”
他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陈田田去草甸子里找陈?w,找了一圈没找到,可将她急坏了,于是一路沿着软泥里的小脚印走过来,前方是一拢田,比她这个要高出半米,上面长了一笼青翠的节节高,她还没靠近节节高就听见哭声,快速的爬了上去,便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对着陈?w哭着。
她心中嘀咕,瞅着陈?w平淡的表情不像是叫人欺负了,但对方是八岁,难不成陈?w将人家欺负了?
她顿了一顿,觉得自个弟弟再聪明捣蛋,也不能不符合常人的发展规律。
于是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拍拍高昌允的肩膀。
高昌允一见是她,更加后怕了,他现在不能跑不能跳,但之前他没少一见着她就故意隔着老远的吼他弟弟是傻巴,现在落人家手上了,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逃不掉了。
陈田田瞅他一身狼狈的模样,又看着他脖子上、小腿上都是血,立马就猜到他掉下面的水田里了,而且伤得不轻,看起来挺吓人的,她并不晓得一部分血是蚂蟥咬出来的,脸色一沉,背着高昌允蹲下来,道“还有气力不,有气力就上来!”
陈?w有点不太情愿,陈田田干啥背他,高昌允是被吓怕了,走肯定能走的。她望着陈田田并不宽厚的背心中幽怨,但也晓得陈田田的脾气,就扯了根狗尾巴扔在地上拼命的跺了几脚。
高昌允不敢置信的望着陈田田,见她蹲下来,相较于村子里那些姑娘腰粗膀子肥,她反而瘦瘦的,却看着结实很,他又想起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不知怎么就流出更多的泪水,倒是呜咽着爬上去了。
陈田田将他背起来,声音冷冷地“你再哭,我就将你丢下去喂蚂蟥!”
高昌允吓得握紧了她的肩膀,压低了抽泣的声音,然而却是愤愤道“是你哥哥陈?w罗将我推下去的!”
他说完了又觉得后悔,现在只有她能救他,他还说这样话,要是把她惹生气真丢水田里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自己猪脑子,就算要说也得等她将他平安的送给他哥哥那里再说啊。于是胆战心惊的偷偷打量陈田田的表情,只见她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倒是好笑道“你别恶人先告状,谁晓得是不是你先去招惹的我大哥!”
高昌允脸一红,心虚的缩了脖子埋在她后背上了,走了一段路反脸看陈?w,只见她鼓着两个大眼睛恨恨的将他瞪着。
他又缩了一回脖子。
三人走到挨着下方的田坎上,终于看见远处高盛思的身影,可把高昌允高兴得,方才的狼狈和胆小都不见了,兴奋的挥着手大喊“哥哥我在这里,这里!”
高盛思听见弟弟的声音,寻着声源望过去,就看见陈田田背上的高盛思,他手中的鱼篓掉在水田中,快速的跑了过去。
陈田田见他一脸着急疑惑的站在她面前,还在喘气,他的个子高出了她一截,得抬头才能仰视他的脸。
陈田田望着一旁的水田软软的,微微放下身子,然后一松手,高昌允好似一个南瓜砸在泥地里。
水田中软和,他自然是不痛的,就是被吓了一下,高兴劲都没了,吓得不知所以,方才陈田田不是好好的么?果然是女孩心海底针,不,比海底针都可怕。琇書網
高盛思赶紧将弟弟整个抱起来,正要说话,便见陈田田白了他一眼,他便真的闭嘴了,呆若木鸡的低着头承接陈田田的目光。
两道目光在空中胶接着,一旁的陈?w突然福至心灵,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心中一急,连忙扯了陈田田的手,陈田田低头看着她,用眼神问她干啥?
见陈?w低着头不说话,她抬起头瞪了高盛思一眼,抱着陈?w走了。
高盛思只能蹲在水田中抱着弟弟看着她的身影远走越远,而陈?w趴在陈田田的肩头望着高盛思的眼神,总觉得那里头掀起了一阵温柔的风暴,那双眼睛又黑又沉,带着少年潮湿的情怀,目送着他们走远了。
高盛思仔细望着怀中的弟弟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敛了心疼板着脸,一巴掌啪在他头顶,问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又去欺负陈?w了?”
高昌允冤枉,瘪着嘴争辩道“我没欺负那个小傻巴。”
话音一落,又反应过来改口道“陈?w那个小混蛋可不是傻巴,他鸡贼得很!”
高盛思又是一个巴掌,“你还说你没去惹他!”
高昌允被他一激,便漏了馅“我是去找陈?w罗,我趁着他不注意将他推水田里了。”
原来陈?w罗从学堂中逃课出来,见一群小孩子往河边走,内心也痒痒,便将书本藏在草甸中,脱了鞋过来凑热闹了。
高昌允一早就发现他的身影,跟了许久打他的主意,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将陈?w罗推下水田后,陈?w罗也怒了,便从水田中爬起来追着他打,他才八岁,根本打不过十二岁的陈?w罗,两人就你追我赶跑了大面山,陈?w罗终于将他逮住了,抡起拳头打了一顿,又提到一帮狐朋狗友面前羞辱了一番,最后扔水田中了。
高盛思听罢有点生气,纵使这件事是高昌允的不对,但陈?w罗下手实在是太狠了,他看着可怜巴巴的高昌允顿时气不过,捏紧了拳头要去找陈?w罗。
田坎又窄又滑,木槿和水仙从小就在田野中生长,自然是走得稳巧,可杜丹一怕精致的小鞋子踩脏了,二怕罗裙污了泥巴,瞻前顾后差点一跟头栽田里去,尔后走得愈发小心,落后了两个干瘦的小姑娘一大截,两个小姑娘只好走一段停一段专门等她。
她们下面的田坎上陈?w罗带着一堆小伙子爬上来,隔着方田水望着杜丹娇滴滴的走姿,相互对视了一眼,依次排开在田野上,陈?w罗故意模仿着杜丹扭着身子,学着她紧张的神态,往田坎上走了一个来回,夸张的神态惹得另外几个小伙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插着腰望着杜丹道“唷,哪家的俏媳妇,来来来,这是不是你丢失多年的妹妹,快些领回去吧!”
小伙子一只手指着陈?w罗,陈?w罗故意捏起兰花指,靠近下巴做娇羞状
“讨厌,人家姐姐害羞啦!”
一堆小伙笑的直不起腰来。
杜丹又羞又气,她在家中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哪里经历过这种场景,受得这种气,登时怒得头昏脑涨,罗裙也不管了,鞋子也不理了,蹬蹬走在田坎上又稳又急,很快就绕到陈?w罗所处的田坎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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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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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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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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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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