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正好,温度喜人。

  书上的字渐渐放大,伴随着“嘭”的一声,乔思白的额头重重砸在了书桌上。

  “我悟了。”

  乔思白猛地又抬头,“我他妈再也不敢嘲笑中医学的朋友神神叨叨的了,他们都是神仙!”

  “我早该听他们的!通什么宵,肝什么代码!赶什么报告!”

  乔思白有些激动地翻开书,指着某一行字,“阴阳四时,万物之终始,死生之本也「1」。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按着书上说的,改变我的阴间作息!没有什么比长命百岁更重要!”

  P:“……”

  它觉得宿主不是悟了。

  是傻了。

  “那个,”P同情开口,“要不你还是想办法去劝劝杜若神医好了,我觉得你继续这样下去,明儿该进山里学神农尝百草了。”

  乔思白突然不说话,一动不动的,只有眼珠子默默扫过屋里那一摞一摞的古籍。

  P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琢磨着劝她:“你看啊,梧城那么多白发苍苍的老郎中都搞不定的瘟疫,是你看几千本医书就能解决的?”

  “俗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你这本《黄帝内经》才看了多少就这样了,真看完几千本——”

  乔思白“呵”了一声,身子往后仰躺在木榻上,书盖着脸,“那人家都那么说我了,我还跑去求她,我不要面子的?”

  “再说,那她话说得也没错,没道理官府的人放任百姓生死不顾,她就非得救人不可。”

  说着,乔思白翻了个身,趴在榻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她有选择的权利。”

  P无话可说。

  于是延觉轻悄悄推门进来的时候,乔思白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捧着那本《黄帝内经》。

  只是实在有些困倦,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困极,却又强撑着。

  延觉轻手轻脚走近,乔思白没有反应,他蹲到她身边,伸手覆上她额头。

  是有些烫。

  这时乔思白也睁眼了,眼神迷蒙着看他,没头没脑地蹦出句:“你胆子挺大。”

  “进来也不敲门也不问,直接上手,”乔思白身子一侧,单手托脸,“是嫌朕最近对你太好了吧?”

  延觉垂眸看着似在同他闹别扭的姑娘。

  如今在外奔波,穿着比不得宫中华丽,发饰也不及那时繁琐,长发垂了一缕在身前,颇有几分慵懒。

  她生来便有几分媚色撩人,饶是未施粉黛,就那么端坐在那儿挑挑眉眼,都带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可延觉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在吃醋,平淡的一句话也成了娇嗔。

  他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低笑着说了声:“听闻陛下在生贫僧的气,贫僧担心敲了门,陛下不让进来,只好先斩后奏。”

  乔思白“哦”了一声,“那你可真行,知道我不让你进就自己闯,就不怕我赶你出去?”

  “还有啊,”乔思白拿书拍了拍自己的脸,似笑非笑,“哪个嘴碎的在造谣?无缘无故的,我生你气做什么?”

  “陛下的不开心一贯都写在脸上的,还总是口是心非。”

  是这样吗?

  乔思白有些狐疑,下意识捏了把自己的脸。

  有点疼。

  但,清醒些了。

  便从木榻上爬起来,拿书挡着打了个哈欠,疲倦道:“有事说事,没事我还要看书。”

  “您气色不太好,还发着烧,”延觉目光落到书名上,皱眉:“找个郎中就好了,自己琢磨这些书做什么?”

  乔思白脑子转得有点慢,反应了一下才明白。

  哦,延觉以为她看《黄帝内经》是为了发烧自医。

  “是你蠢还是我蠢?”

  乔思白拿书指着他,“要只是为了退个烧,我有病啊这么折腾自己?”

  “那陛下是为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乔思白神秘兮兮的,这会儿不知道是自己突然清醒了还是被一本《黄帝内经》给教育了,叹了口气,“因为自己都不信我能从这些书里找解决瘟疫的方法。”

  延觉:“?”

  自己从古籍医书里……找到解决瘟疫的方法?

  延觉看着乔思白,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眼神却莫名带了几分别的什么。

  他心想着“小西”果然没骗他,陛下果然吃醋了。

  而且,醋得不轻,醋得都失去理智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乔思白不高兴了,她总觉得这和尚看她的眼神经常奇奇怪怪,就是那种,如果不是长得好看就想一巴掌呼过去的程度。

  延觉掩唇轻咳了一声,眼里藏着笑,轻声道:“我去问大夫要一帖风寒的药,陛下吃下了再继续看书不迟。”

  乔思白看着延觉的背影,摸了摸微烫的额头,还有点发懵。

  半天后她才喃喃:“这种情况,不应该劝我放弃吗?”ωωω.χΙυΜЬ.Cǒm

  搞不懂。

  乔思白还在跟《黄帝内经》苦苦斗争的时候,延觉已经煮好了一帖风寒药,顺便上街买了几颗糖,攥在手里。

  他记得陛下打小就不爱吃药,但通常一颗糖就能哄好。

  然而等回到乔思白屋里的时候,却见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手里还攥着书和一只笔,大约是累到不行。

  延觉试探性叫了几声,没应,他便小心把人拉起来,想喂她先吃个药。

  “烦死了……”

  睡得不好的乔思白戾气很重,跟没骨头一样,顺势就往延觉身上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也不睁。

  延觉身子微僵,下意识喊了她一声,试探问:“先把药吃了,行吗?”

  没人应,只有姑娘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延觉没辙,只好把药放在一边,小心把人抱起,放在榻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一宿没睡还可劲儿折腾,不累才怪。

  延觉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当年对一些医书颇有研究,便鬼使神差坐在案前。

  那本《黄帝内经》才看了不到一半,书上却已经做了不少批注,似乎是不太能看懂这一类书,所以理解起来有些吃力。

  本也不是个肯读书的料。

  似乎是想到了好玩儿的事,延觉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可渐渐那笑又有几分凝固。

  他视线落到批注的字迹上,眉心轻拢,不由得又看了眼榻上熟睡的人。

  分明还是那张脸。

  可字迹却是,不一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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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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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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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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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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