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温奶奶,这件事我帮不了您。”
叶繁星最终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凝声说出了这句话。
温老夫人本以为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自己哭一哭求一求就会乱了心神,心里都已经开始盘算她答应之后的事情了,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的竟是拒绝。
……年纪不大,心肠倒是挺硬!
温老夫人又是惊讶又是恼怒,却不得不继续做出弱态,流泪哭求。偏叶繁星已经打定了主意,见她还要纠缠,果断转身要走,温老夫人眼神一冷,咬牙就冲她跪了下来:“孩子!就当奶奶求求你行吗?!”
“老夫人!”陪温老夫人一起来的陈司机惊呼着扶住了她。
围观的学生们也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叶繁星:“叶繁星你也太冷酷了吧?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你就真的忍心见死不救?”
“是啊,温奶奶也是没办法了才会来求你的,你就行行好帮个忙吧!”
“说句话哄下人而已,又不是让你割肉……”
叶繁星没想到温老夫人这么豁得出去,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僵立在人群中,心头的纷乱和冷意渐渐变成了厌怒。
不顾别人的拒绝,只在意自己的感受,这祖孙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德性!
“我不是不肯帮忙,我是不敢帮忙,因为温奶奶您的做法,和您孙子的做法一样让我觉得害怕。”叶繁星想骂人,但忍住了,“您说只要温卓宇熬过这一关,您就会说服他对我死心。可如果他不肯死心,继续用自杀威胁您呢?您能保证您不会再次跑到我们学校来,对着我又哭又求,让我再给您那宝贝孙子一次机会吗?”
众人一愣,温老夫人眼神微闪,说:“当然不会!小宇他只是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等他冷静下来,他一定会……”
“他要是能听得进去您的话,现在人就不会在医院了。您要是能劝得住他,这会儿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叶繁星受够了她藏在弱态下的咄咄逼人,语气无法自控地变得冷硬,“所以很抱歉,这件事我真的不能答应您,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就沾上一个可能一辈子都甩不掉的麻烦。您还是赶紧去请心理医生,好好开导开导他吧,这才是真正能救他的办法。另外,您要真是为了温卓宇好,别再一味地纵容他了。他不是小孩子了,也该明白‘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他想要就能得到的’这个道理了。”
温老夫人:“……”
温老夫人气得差点没绷住表情。小丫头不肯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反过来教训她?!
“好,好,算我来错了地儿,求错了人!我可怜的小宇啊,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姑娘!呜呜呜呜小宇……小宇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老婆子也不活了!”
温老夫人哭着哭着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司机大惊:“老夫人?您没事吧老夫人?!”
围观的学生们也是惊慌失措地大喊了起来:“快!快去叫校医!”
叶繁星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额角突突直跳。
她怕吗?当然是怕的。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条人命。可温老夫人折腾得越是厉害,她就越是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心软,不然眼前这一幕,一定会在她未来的生活中反复上演。
***
校医很快就来了。
叶繁星在确定温老夫人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才会“昏倒”,没有别的大碍之后,趁乱离开了。
之后校长和教导主任等人闻讯赶来,温老夫人被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叶繁星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然而食堂里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整个学校,这天下午,不管叶繁星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温卓宇的奶奶都下跪求她了,她还是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这也太冷血了吧!”
“谁说不是呢,大家好歹做了两年多的同学,要不要这么绝啊!”
“她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么,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人,真以为自己是哪国的公主呢!”
“你们说,要是温卓宇真的因为这事儿那什么了,叶繁星算不算是凶手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算吧,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
要是以前听到这种话,叶繁星早就冷笑着怼回去了,可这会儿她却一点冲动都没有。
气吗?
怎么可能不气?
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却惹来了这么一身腥。
可生气归生气,冷静下来之后,她心里更多的还是不安——万一温家人不肯罢休,继续纠缠怎么办?还有温卓宇,万一他真的一个狠心把自己给作死了怎么办?
她不想不明不白地背上一条人命。
可让她违背自己的意愿向他妥协,她又实在做不到……
叶繁星垂目从厕所里走出,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无法呼吸。
“什么凶手不凶手的,这话说的就有点过了啊!帮忙这种事,你求我我答应你是情分,你求我我不答应你那也是正常的,谁规定的你求我我就必须得答应你啊!再说了,这件事明明是温卓宇的错,不就是表白被拒绝了么,多大点事啊,居然拿自杀威胁人,简直幼稚到了极点也自私到了极点!还有他奶奶,虽然一把年纪了看着是挺不容易的,可我觉得叶繁星那话说的也没错,要不是她太溺爱温卓宇,养成了他一有不顺心的事就要死要活的性格,他能把自己作进医院?说到这,我都有点同情叶繁星了,莫名其妙被个偏执狂缠上不说,现在还要被你们这些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各种道德绑架……”
前方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叶繁星一怔,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那张谢玲玲圆润喜庆的小肉脸。
“你、你怎么在这?”看见她,谢玲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十分不自在地别过了头,“那什么,你别误会啊,我只是就事论事,可不是在帮你说话!”
叶繁星没说话,只是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突然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谢了。”
谢玲玲先是呆住,半晌才红着脸跳起来说:“谢、谢个屁啊!谁要你谢啊!”
她们俩可是死对头!天生相克,水火不容的那种!
突然变成这样……也、也太奇怪了哼!
***
这个下午就这么乱糟糟地过去了。
因为事情越传越烈,快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在校长和教导主任的示意下,把叶繁星叫去办公室问了一下具体情况,然后明里暗里,花样百出地劝了她一顿,让她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叶繁星:“……”
叶繁星不知道他们是得了温家的示意,还是真心觉得生命为大,闻言沉默许久,抬起了头:“要我帮忙可以,但老师们得保证他将来不会故技重施地缠着我,并对此负全部责任。”
“……”
这他们哪保证得了?
老师们没办法,只能给叶晋城打电话。
叶繁星本就不好的心情一下变得更糟了,尤其是听见叶晋城语气平静地在电话里跟老师们说“等她回家,我会好好跟她聊聊”的时候,她更是连家都不想回了。
可不回不行,事情总要解决的。更何况叶家和温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
叶繁星只能忍着烦躁坐上回家的车。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叶晋城还在公司加班没有回来。叶繁星没什么胃口,就拒绝了保姆做好的晚饭,径自上楼躺尸去了。
躺到快九点,楼下终于有了动静,叶繁星眼睛微动,从床上爬了起来。可叶晋城迟迟没有上楼来找她,叶繁星等得不耐烦,终是假装无意地下了楼。
没想到刚走下三楼楼梯,就听二楼叶晋城的书房里传出了童美丽的声音:“温家那孩子看着斯斯文文,瘦瘦弱弱的,居然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出人意料!不过这也说明他是真的喜欢极了咱们繁星吧?虽然用的法子有点吓人,不大对,不过年轻人嘛,一时冲动也是有的。再说这温家,家世好,人口也简单,跟咱们家还有不少合作往来,这么一看,这俩孩子还是挺合适的,就是年纪都还小了点……”
“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接话的是叶晋城。叶繁星发现,就算和美丽年轻的小妻子在一起,他的声音也是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啊?我从陈家三太太那听来的。你是不知道,这事儿刚一出,圈子里就传开了,这会儿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呢。就刚才回家的路上,还有人特地打电话问我咱们繁星是不是真的打算见死不救。哎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童美丽说到这忍不住嘟囔,“你说繁星那孩子也真是的,人家祖孙俩,一个为了她自杀进了医院,一个都亲自跑到学校去下跪求她了,她怎么就能狠得下心不管他们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啊!”
叶繁星下午听多了类似的话,这会儿已经麻木了,她悄声走到门口站定,没有发出声响。
“陈家三太太?我记得温家大房那位,是她的亲姐姐?”
“是啊怎么了?”叶晋城这话问得突兀,童美丽愣了一下,却也没有多想,只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紧张道,“对了,刚才是温家人给你打的电话吧?我进门的时候听你说什么合作案之类的,他们家不会是看繁星不肯配合,拿生意上的事情威胁你了吧?”
“差不多吧。”叶晋城声音微沉,叶繁星终于从里头听出了一点不悦。
她愣了片刻,双手下意识握了起来。
温家果然不会轻易罢休。
那叶晋城呢?
他会怎么做?xǐυmь.℃òm
“那可怎么办?温家家大业大,咱可得罪不起啊!老叶,你还是赶紧上楼劝劝繁星吧。这,不过就是说句话演场戏稳住温家那孩子先,又不是要她真的跟他谈恋爱!”叶家虽然是老牌豪门,但前些年曾没落过一阵,是叶晋城上位之后才重新振作起来的。温家却不一样,过去几十年,他们一直牢牢盘踞在脚下这片土地上,是本市当之无愧的龙头家族之一。
叶晋城没有说话,片刻才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字:“你先去休息吧,我上楼找她谈谈。”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迎头泼得叶繁星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她愣愣地站在那,手脚僵硬,不能动弹。
叶晋城这是……这是要为了跟温家的合作牺牲掉她这个女儿?!
也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利益至上,没有感情的人,不然当年她妈妈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脚步声渐进,书房门被打开,叶繁星心口一颤,压抑了将近一天的愤怒和恐慌,像是突然爆发的山洪,顷刻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我不会去温家!”她一把将正要出门的童美丽推倒在地,漂亮的杏眸里充满了令人心惊的恨意,“死也不会!”
叶晋城先是错愕惊愣,待叶繁星扭头冲下楼之后,才终于脸色微变地回了神:“繁星!”
男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点急色,可叶繁星跑得太快,并没有看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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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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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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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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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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