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翊的眸光一动,已是敏锐的察觉出了这些细线的存在,暂时却没有显露出来。
此时双方已成剑拔弩张之势,所以彼此都没有废话。
玄翊刚一落地,吴庸便眼神一利,抖手甩出几个黄纸裁成的小人。
这几个小人飘飘飘忽忽的落在地面上,迎风便涨,瞬间变作半人高左右,被剪刀裁出的眼眶黑洞洞的一片,空洞的嘴巴裂开,陡然间露出一口尖牙利齿。
只见这几只轻飘飘的纸人脚一沾地,便俯下身来,干扁扁的四肢着地,向玄翊猛扑过来,张开一口阴森森的牙齿就要撕咬他。
这几只小纸人虽然看似来势汹汹,但是力量却实在太过弱小。
玄翊看也未看,手中持着的紫金小斧一挥,寒光熠熠的斧刃在空中挥砍几下,几丝寒芒闪过,顿时便将这几张纸人凭空割裂成几截。
碎裂的纸片晃晃悠悠的落在地上,便再也没了动静。
可谁知,这些纸人只是作为道具掩人耳目所用。
在玄翊挥砍下那几张纸片的同时,吴庸趁着他正分心的时候,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凶光,似乎连一直佝偻着的背都挺直了些。
他将自己手中的青蛇缠藤紫木手杖狠狠往地上一杵,眉眼倒竖,厉声念道:
“此油不是非凡油,鲁班仙师赐吾烧邪师邪法油,弟子头带红火帽,身穿金火衣,脚踏火云鞋,烧得东方邪师,烧得西方邪师,烧得北方鬼怪妖魔,烧得中央邪法,怀胎妇人,一切魍魉化灰尘,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口中咒语的念出,他手中拐杖上缠绕的青蛇,石雕的眼珠子动了动,竟然仿佛活过来一般,缠着紫木杖身向上蜿蜒攀去。
同样由石头雕刻的嘴巴僵硬的张开,猩红的蛇信一闪而过,一道炙热的烈焰蓦然从它口中喷出。
只见那通红的火焰翻腾着,细细的火苗自动向玄翊的方向涌去,而此时吴庸则是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胸中这口气向火苗一吐。
这口气一经出口,立刻便化作席卷而来的狂风,冲向正在逐渐燃起的烈火中。
火借风势,原本还稍显微弱的火苗,陡然间暴涨至一丈有余,铺天盖地的火势已经将玄翊团团围住,凶猛的火舌逐渐逼近他的身边,顿时便能感觉到一阵几乎令人窒息的炙热灼烧感。
看这架势,吴庸竟是想要活生生烧死自己的对手。
玄翊见此,面上的表情才终于微微有了些讶异。
并不是因为自己此时被烈火包围的危险境地,而是没想到,吴庸居然还真的有几分手段。
这道五雷油池火符咒,他以前也见别人念过,只不过威力却没办法跟现在相比。
看起来,面前这个邪术师之所以能够兴风作浪这么久,却依然能够从道界协会的抓捕中从容脱身,依靠的并不仅仅只是日常生活里的小心谨慎。
想来他手里面还是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真本事的。
玄翊终于收敛了些自己的轻敌之心,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炙热火焰,顿时眸光一凝,伸手从身上取来自己这次特意带来的法器。
一面风格古朴、雕刻自然的阴阳铜镜,上面刻有阴阳八卦。
大约是使用的年限已久,所以青铜的镜面略有擦伤刮痕些,很是不清晰,只能照出一个大概的模糊人影。
不过玄翊此时拿它出来,也不是为了照镜子。
他将这面阴阳青铜镜往上方凌空一抛,只见那面铜镜竟然就这样滞留在半空中,上面雕刻着的阴阳八卦正对着眼前围上来的熊熊烈焰。
古朴的青铜镜身被火光照出暖融融的光,玄翊手捏剑指,指着凭空而立的镜面,唇齿轻启,轻声念着驱邪煞咒:
“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
“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
“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太上老君吉吉如律令!”
随着他口中咒语一字字念出,只见半空中悬吊着的青铜古镜微微震颤一下,随后镜面开始雾气升腾,竟是将离自己最近的火焰凭空吸入镜中。
随着镜身的不断震颤,那些来势汹汹的炙热火焰,竟是瞬间被全数摄入镜面中。
而原本模糊不清的镜面,随着烈焰的涌入,居然反而越来越清晰。
只不过顷刻间,地面上所有火焰已经全部被摄入镜中,只见那炙热的赤焰正紧贴着纤毫毕现的清晰镜面,不断翻涌着,烧灼得整个铜镜都微微泛红,炙烫灼手。
看到自己使出的咒术轻描淡写的就被破解,吴庸顿时面色一变。
但他却丝毫不敢迟疑,停也不停,直接念出第二道咒语,生怕玄翊腾出手就来收拾自己。
他抬头望着半空中炙热烧灼的那面铜镜,眼中顿时划过一丝戾气,竟是对准了那面古镜,开口念道:
“我今施咒于神水,”
“驾鲤十里游莲座。”
“起持掌心万标转,”
“银川悬河三千尺。”
“偶登龙头上宝观,”
“三符降下南天门。”
听到他口中的念念有词,玄翊顿时一挑眉梢,一时间有些讶异。
不为其它的,只不过此时吴庸口中所念的咒术,却并非往常的那些邪法咒语,而是一道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符咒,名为净水咒。
净水咒是佛教之中,供奉仪式其中的一个环节。
凡是供奉在神像前的清水,放置前都要口中念诵净水咒,以示对神像的清净与尊敬。
每次放置清水的时候,都要把水举过头,念三次咒语,在用食指大拇指拈水点三次,说给无量众生听。
地藏经中有一段记载:“念净水咒,方生智慧,不忘经书,生聪敏,能觉悟!”
而出家戒律中也有“一钵水中八万四千虫”的条律,僧人们每次供奉前,都需要念诵净水咒超度这些生灵。
如此正常的佛家咒语,显然并不是拿来害人用的。
只不过吴庸此时所念的咒术,却只有下半首,而将整个净水咒上半首给突兀的截去了。
望着还在念念叨叨的吴庸,玄翊不禁心生警惕,面上却朗声笑道:“你没事偷人家佛家的咒术做什么,而且还丢三落四的乱改一气。”
“上半首郡亭枕上望海潮,白衣大士对我曰。南海闻得妙音住,发愿速种智慧因。南海证得清静地,须往乘坐般若船……你怎么不念?难不成是害怕佛家的大师们听见之后,会来找你麻烦?”
他颇为嘲讽的说道。
“哼!黄毛小儿,口气倒是不小……”
吴庸听到他的嘲讽,眼中的戾气越发深重,但是口中的念词却没有停止,反而加速念动,一遍又一遍,越来越快。
而随着他的念诵,果然,奇异的事情便发生了。
只见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道道清泉,竟是直冲天上的铜镜而来。
瞬间,冰凉的泉水全数溅在炙热的镜面上,原本被烈火灼烧至赤红的镜身,陡然间受到冷水的袭击,顿时冒出滚滚白气。
光滑的镜面上,竟然硬生生裂开了几条细微的缝隙。
眼看禁锢自己的铜镜裂开,原本被摄入镜中的火焰,也随之从缝隙中悄悄冒出头来。
玄翊见他想放出烈焰,眉头一皱,干脆信手一挥,紫金小斧旋转着呼啸而出,直击已经出现破碎迹象的镜身。
只见本就已经裂开的镜面,被锋利的斧刃这么一击,瞬间便崩裂开来,整只古镜连同里面被锁起来的烈火,竟然同时分裂开来,一起消失不见。
只有碎裂之后的残片,迸溅到他们四周的地面上,烂了一地。
见到此种情形,吴庸顿时抚掌大笑道:“好好好,阁下当真是果断,居然为了阻止烈焰重出,不惜打碎了整面古镜。”
说着,他又不禁叹息道:“只可惜这么好的一件法器,竟是被你说毁就毁了……”
“那现在……”他猛地睁圆了眼睛,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狞笑:“不知道阁下接下来要怎么接我这一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道道涌出的清泉,竟是突然一变。
一股逼人的寒意忽而袭来,原本喷溅出的清水,竟是被瞬间冻成道道冰柱,尖锐锋利的顶端,直指玄翊。
眼见冰锋猛然向自己刺来,玄翊步伐轻灵,瞬间便转身躲过。
锐利的冰柱继续穷追不舍。
玄翊刚想再躲,自己的身形却是突然一滞,只感觉一股寒气已经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然攀上,将他硬生生的拽在原地。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原来随着寒潮的侵袭,地面上的水流也已经结冰,竟是瞬间将他踩在地上的足踝给冻住了,拖着他动弹不得。
眼见玄翊闪避不开,而杀人的冰柱已经近在咫尺,吴庸的脸上不由得冒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之前故意大费周折的整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破坏玄翊随身的法器,再尽量拖住他,试图一举将其杀死。
只可惜,他脸上皱巴巴的笑容才舒展到一半,就突然僵住了。
只见玄翊对着迎面而来的冰柱,却也是不再躲避,手中紫金的斧刃闪着寒芒,竟是直接迎着锋利的冰锥挥砍上去。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遇咒者死,遇咒者亡。”
“吾奉北帝,立斩不祥,一切鬼怪,皆离吾榜。”
“何物敢当,水不能溺,水不能侵,三界之内,惟吾独强。”
随着他口中诵念的总摄召神咒,只见斧刃锋芒所指,皆无可抵挡、所向披靡。
不过是几道寒芒闪过,这些锐利的锋刃便将所有冰柱全部碎成残渣,顿时再次破解了对方所有的咒术。
吴庸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间简直说不出话来。
没事就拿着把斧头挥来砍去,你到底是道士还是狂战士?
而玄翊,此时却是面露遗憾:“你就只有这点那本事?”
“我本以为,你能将佛家的净水咒改造成这样,应该还是有些手段的,却没想到最终只改成了这种东西?”
“不过也难怪,这原属于佛家的咒术,本就不是拿来害人用的。”他总结道。
接二连三被一个年轻小子随意评论外加轻视,已经一把年纪的吴庸,顿时被气得面色青紫一片,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下这口气,顿时面色一沉,横眉倒束的大声喝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别得意太早!”
随着他的一声呼和,便将一卷画册从自己的法器中取出来。
他从这卷画册中扯出一张画纸,猛地撕下来,只见上面竟是画了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
玄翊看过,不禁笑了笑:“这小鬼长得肤色靛青、额生肉角、蒜鼻龅牙、腹大如鼓,但是却又四肢孱弱,生得怪丑的!”
吴庸低着头,对他的的嘲讽充耳不闻,只是恶狠狠地咬着牙,起笔在画纸上随意描了两笔,开口念道:
“精灵精灵,不知姓名,授尔五鬼,到吾坛庭,顺吾者吉,逆吾者凶,辅吾了道,匡吾成真,命尔搬运,即速便行,逆我令者,寸斩灰尘。”
然后他将这张画纸对准玄翊的方向,大喝一声:“去!”
玄翊听他念的咒,顿时眉心一跳。
这吴庸果然是个野路子的出身,不管是民间、道家、佛家、亦或是哪门哪家的咒语,竟然都会念一些。
他上一回合才刚念过佛家的净水咒,这一次念叨的,居然就是道家的摄五鬼咒。
这是道家专门用来差遣小鬼的咒语。
果不其然,随着吴庸的念咒声,就见这张画纸无风而起,飘飘悠悠的落在地上。
而那只画上的小鬼,却是突然一动,竟是猛地一下子挣脱了画纸的束缚,直接跳下画来。
青面獠牙的鬼怪,因为四肢孱弱,只能趴在地上,拖着自己鼓胀的腹部,呲牙咧嘴的向玄翊这边冲过来。
但是没料到,虽然拖着这么大的一只肚子,可小鬼的速度竟然丝毫不弱,四肢着地一路狂奔而至,竟是转瞬间就到了眼前,张开一口獠牙就要向玄翊啃下去。
玄翊微微皱眉,故技重施,手中斧刃横在身前,一斧劈向小鬼满口的獠牙。
可这一次,随着他斧刃的砍下,那只神色狰狞的小鬼突然模糊起来,化作一团氤氲的水墨,被斧刃的锋芒当场砍成了两段。
但紧接着,等到斧刃挥舞过去之后,这团墨迹便很快再次聚拢,重新变回了同一只青面獠牙的鬼怪,继续无所畏惧的向玄翊扑过来,张牙舞爪的就要撕咬啃食。
这一下倒是出乎了玄翊的意料。
他微微一愣,然后手中的利斧不歇,又是连番冲着小鬼挥砍过去。
而小鬼也是接二连三的被削成一团又一团的墨水,然后再次复原,不依不饶的继续猛扑过去。
“这下子稍稍有点难办了。”
玄翊心里想道,不禁暗暗思索起对策来。
而另一边,眼看他果真被画中鬼给绊住了手脚,吴庸面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神色,脸上的皱纹再次舒展来开,哈哈大笑道:“小老头我压箱底的手段,阁下觉得如何呀?”
“画鬼可是杀不死、砍不坏的,不着急!等它慢慢耗干净你的体力之后,到时候就等着被它吞吃入腹吧!”
只见他砸了咂嘴,略带着些许遗憾说道:“只可惜像阁下这般天赋卓绝、年轻有为的天师,最后却要落入这等小鬼之口,实在可惜的很……”
“像阁下这种年轻人的鲜血,向来可是老头子我的最爱。”
在他身边,原本一直战战兢兢的徒弟赵小宝,此时眼见自己的师父终于占了上风,顿时也不继续哆嗦了,整个人都抖擞起来,马上凑到师父身边开始大拍马屁。
他吹嘘道:“这画中鬼可是厉害的很,当初我师父收服它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与它约法三章,保证它日后可以经常吃到新鲜的人肉,这只画鬼才愿意为我师父效力。”
“瞧见它的大肚子没有,那就是吃人肉吃得,吃的人越多,画鬼的肚子才会越大。像你这样的小白脸,估计一会吃下去之后,还不够画鬼塞牙缝的……”
“够了!”吴庸见他得意忘形,竟然越说越多,于是赶忙喝止道:“言多必失,不说话你能憋死吗?”
原本是想要拍马屁,却没想到反而又惹了师父生气,马屁拍到马腿上的赵小宝,顿时脖子一缩,又默默的退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可是此时正在和画鬼缠斗中的玄翊,听完他刚才的那番话之后,却是心中惊愕不止。
眼前这只画中鬼,竟然是经常依靠吃人肉来修炼自身的!
现在看它这副肚大如鼓、凶猛无比的模样,显然在以前,已经不知道吃过了多少活人的肉……
这对师徒竟敢如此……如此丧尽天良!
想到这一点,玄翊心中猛然间冒出一阵怒火,在与画鬼的搏斗间隙中,还抽空冷冷的看了一眼从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吴庸师徒。
他眼眸中的锋芒实在太过锐利,骤然升起的杀意毫不掩饰。
见状,赵小宝不禁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又悄悄离战场远了些。
而正在看好戏的吴庸,一直在捋动胡须的手,却是被这直白的杀意震慑得骤然一顿。
就在此时,一直馋人肉的画中鬼,眼见自己久攻不下,顿时也有些急眼了。
只见它深陷的眼窝狠狠地鼓动了一下,露出尖牙利齿的嘴巴张合着,紧紧盯着一身灵气的玄翊,宽阔的嘴角边不禁流下垂涎的口水。
纤细孱弱的四肢在地上胡乱刨了几下,画鬼瞄准玄翊修长白皙的脖颈,口中怪叫一声,纵身一跃,猛然张嘴撕咬过来,已然是急不可耐。
就在它纵身扑来的那一霎那,玄翊却是瞬间抓住了它露出的破绽,回手便从身后取来一柄桃木毛笔。
这只毛笔足足有一尺来长,笔身是由桃木削制而成,笔头则是由黑狗的尾毛制成,虽然在文人眼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在对付邪物时,却是非常得手的一柄利器。
眼见迎面扑来的画鬼已经近在咫尺,锋利的犬齿正在逐渐逼近玄翊脆弱的脖颈,甚至他都可以嗅到画鬼口中腥臭难闻的气味……
玄翊却是眼眸平静,不慌不忙的提笔蘸墨,饱蘸墨水的笔锋,瞬间便点在画鬼露出的鼓胀腹部处。
毫无遮挡的肚皮陡然间被笔锋点上,画鬼瞬间一惊,想要急忙回撤,却已是来不及转身。
只见那只毛笔猛然间一挥,竟是笔锋如刀,墨水飞溅,瞬间便破开了画鬼的肚皮。
画鬼的腹部虽然一直高高鼓起,但是在被破开之后,却并未出现什么血淋淋令人难以直视的场面,反而像是块突然瘪下来的口袋,忽然就泄气了。
眼见自己积攒许久、吃了不知道多少人肉才积累下的戾气,竟是陡然间被人破开,画鬼顿时惊得浑身一震,徒劳的捂着自己那块破布似的肚皮,茫然不知所措。
玄翊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吃人无数的鬼物,当下便毫不犹豫的提笔再次挥动,凌空画出道道墨锋,如箭矢一般呼啸而来,全都冲着画鬼而去。
画鬼顿时一惊,转身便想逃窜,试图再次回到自己藏身的画卷中,但是却已然来不及。
不等它动身,那墨水凝成的箭矢便如同疾风骤雨般袭来,将它同样由墨水构成的身躯,瞬间射杀的是千疮百孔,眼看着就要被击溃。
战场上的形势陡然间逆转,原本还在心中暗自得意的吴庸,顿时也不禁惊呆了。
他微微愣神之后,便如同被火燎到胡子一般,飞快抽出画卷,向场上冲去,想要救下自己压箱底的画鬼。
可是还不等他靠近,玄翊已是手中毛笔连点,道道墨水激射而出,瞬间如刀锋般划过画鬼的身躯,彻底将它撕裂成一块块的水墨。
画鬼被撕裂的身躯,连同毛笔上的墨水混合在一起,一同迸溅在地上,却是再也无法重新聚合,一点动静也不再有,已然是被彻底给废了。
此时,在他们几人的四周,经过方才的斗法,已经是凌乱一片。
地上既有火烧水淹的焦黑痕迹,也有四处飞散的镜子碎片,还有满地迸溅的黑色墨水。
何止一个“乱”字就能形容的来!
而没能及时抢救下画鬼的吴庸,则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周围满地的狼藉,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怎么可能…对方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灭了自己压箱底的鬼物……
吴庸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向远处的玄翊,突然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鹤骨松姿,灵台清明,天生道心一点通。
他终于明白,有些人的天赋,就是如此天生卓绝,绝不是年纪渐长的平庸就可以替代的。
自己面前这人,虽然在天师之间声名不显,但却是未来道界绝对的天才。
想到这里,不得不承认的吴庸,突如其来的感到了一阵心酸和不甘。
自己在江湖上纵横几十年,难道今天……真的要栽在一个年轻小子的手里?
就在这时,玄翊也不再给他继续反应的时间,只是手持法器,眼神冷冷的说道:“我等了这么长时间,你压箱底的绝活都已经使完了吗?”
“那现在,该我了……”
话音未落,他已是眸光一沉,身形犹如疾风一般冲上来,第一次率先发动攻击。
吴庸顿时一惊,望着对方冲过来的身影,顿时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器,勉强抵挡起来。
玄翊一手持斧、一手提笔,笔锋凭空而画,道道墨色的符文一笔勾成,瞬间向吴庸的身上打去。
吴庸则是提着自己手里的青蛇缠藤紫木手杖,左支右绌的挥舞着,抵挡的很是吃力。
更糟糕的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还有偷偷跑来捣乱的!
趁着玄翊攻向敌人的时候,一直都想要帮忙的童童,此时却是偷偷冒出头,悄悄溜出了自己安身的口袋。
此时地面上都是一块块的墨水。
身前被人溺死的童童,凝结出的灵体本身也是湿漉漉的,带着一股驱散不去的潮湿水汽,却是与地上阴气极盛的墨水恰好契合。
只见他试探性的往墨水中一跳,整个小小的身躯竟然就顺利的融化隐藏在墨水中,甚至还可以在不同的墨水块中来回移动。
于是童童望着此时正在与玄翊作对的吴庸,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顿时来了注意,默不作声的潜近了自己身旁的墨汁里。
此时吴庸正在艰难的抵抗中。
但是对面玄翊的攻击却是一阵猛过一阵,他几次都差点被伤到,心里面正叫苦不迭的时候,却是小腿突然猛地一疼!
“哎哟”
他顿时痛叫出声,小腿肚一软,就在这分神期间,恰好玄翊一斧劈开,吴庸躲闪不及,顿时就被呼啸而来的斧刃削去了半截雪白的胡须。
如果他的动作再慢些,那么刚刚被削下来的就不是他的胡子,而是他的半块脑壳。
吴庸顿时被这一下吓了个半死,几乎是疯狂后退了好几步远,才勉强保证了自己的安全,为自己赢得一丝喘息的时间。
而当他看向自己刚才站立过的地方时,却是发现地面上竟然有一个三寸大小的小人,正蹦跶着向自己示威。
显然,就是这个小东西,刚刚狠狠在他腿肚子上咬了一口,害他分神,差点被玄翊给削掉脑袋。
吴庸不禁狠狠瞪了那个小人一眼。
而童童却是毫不客气的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一头扎进旁边地面散落的墨水里,消失不见。
而就在此时,玄翊没有继续给他喘息的机会,已经再次逼来。
吴庸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迎敌。
可是接下来,童童却一直神出鬼没的冒出来,总是趁着吴庸在与玄翊作战的时候,措不及防的猛咬他一口。
咬完之后,童童也是毫不停留,立即一头扎进旁边的墨水里,马上开溜。
吴庸虽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但是总被这样骚扰,却也是烦不胜烦。
有好几次,他在分神之后,都差点被玄翊一斧子给剁了。
可是他又脱不开身,那个小鬼也是滑不丢手,根本就抓不住他。
终于,彻底被烦够了的吴庸,在被接二连三的骚扰之后,却是终于找到了个机会,大喝一声暂时避开玄翊的锋芒,转身挪到自己的徒弟身边。
面对着满面踌躇的赵小宝,他“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两根手指在赵小宝的两耳和嘴巴上各自一点。
“开你左耳听阴府,开你右耳听阳间,开你口时念神符!”
赵小宝懵懵懂懂的被自己师父推到战场前方,在被自己的师父点了两侧的耳朵和嘴巴之后,便突然觉得自己脑海中“嗡”的一响,两只耳朵突然变得十分清明。
他此时连附近最微小的动静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更是可以听到童童在钻出墨汁时,带来的细小哗啦的水声。
他顿时不禁呆了片刻,刚想要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就见吴庸突然将他的身子猛地一推,不耐烦的说道:“你现在的实力暂时增强了,别光在哪里傻愣着。”
“快把那个一直捣乱的小鬼头给捉住!”
原来,吴庸刚刚是被童童骚扰的实在不耐烦了,而自己又抽不出手来解决,于是就让自己的徒弟去干。
他心里也明白,就自己这个蠢徒弟的三脚猫本事,也不能指望他可以对付玄翊,只能用来捉一捉小鬼。
甚至,因为那个三寸大小的小鬼太过于滑头,他还得提前把自己的徒弟给加强一下,才能指望赵小宝找得到对方。
果然,法身暂时受到增强之后,赵小宝只觉得自己耳目间一片清明,连童童发出的每一丝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禁顿时觉得信心大增,直接再次掏出自己的法器七寸钉,开始对隐藏在墨汁中的童童围追堵截起来。
童童毕竟力量太弱,眼见对方来捉自己,慌不择路之下,却也只能在周围的墨水里来回转移、四处躲藏。琇書蛧
但是他慌忙躲藏时,所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被赵小宝听了个正着。
惯于恃强凌弱的赵小宝,笑嘻嘻的伸手过来抓他,眼看躲藏不及的童童就要落入他的手中。
就在此时,一旁的玄翊看到这边的情况时,却并未显得太过于担忧慌张。
他只是微微沉下眉眼,手掌在自己腰间一抚而过。
瞬间,一面绣着阴阳纹路的锦囊袋,却是被他从腰间取下,扔到了童童这一边。
此时,赵小宝已经找到了机会,将童童三寸大小的灵体一把捏在手心里。
被捏在手心里的童童,拼命甩动着自己小胳膊小腿,胡乱踢打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坏人的手掌心。
赵小宝心中得意,刚想要嘴贱嘲讽两句,却一抬头,就看见这个突然被扔过来的锦囊。
他不明白玄翊扔来这个锦囊的意思,正糊涂着的时候,却见原本扎着锦囊口的带子,突然自己松开。
与此同时,一道夹杂着愤怒的声音从锦囊里传出来:“赵小宝”
这个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顿时令赵小宝打了个激灵!
这个声音他还记得!
怎么可能…是他……不、不可能,他就算没有魂飞魄散,此时也该重伤才对……
在赵小宝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个血淋淋的身影,正在从锦囊里面爬出来。
被车轮碾碎的身躯,断手断脚的肢体,血淋淋却又带着十分愤怒的面容
爬出来的这只怨鬼,赫然便是赵小锋。
身为赵小宝的同乡兼同学,之前赵小锋在不设防的情况下下,被害怕他泄露秘密的赵小宝偷袭,差一点就要魂飞魄散。
幸好他当初及时得到了自家导演的救助,这才幸免于难,然后为了修复受伤的灵体,一直就在锁灵囊里面休养魂魄。
但他刚才在锁灵囊里面,感受到外界赵小宝的气息之后,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一直满怀着被背叛的仇恨,再三要求玄翊放他出去算账。
他的魂魄虽然已经稳固,自身所受到的创伤也已经好了大半,但是毕竟还没有完全好利索。
之前玄翊一直拒绝他外出的请求,一直到现在,在赵小锋不断的恳求下,才终于得到了一个亲自与仇人面对面的机会。
果然,猛地一见到对自己知根知底的赵小锋,赵小宝瞬间就慌了,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完了,这次自己的师父就在旁边,如果对方透露出自己家中的底细……
他想到这里,浑身的冷汗都要被吓出来了。
“赵小宝……”
赵小锋扭动着自己血淋淋的躯体,满面仇怨的盯着他:“同乡一场,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
赵小宝悄悄瞥向自己此时还在战斗中的师父,见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地上已经成为鬼魂的赵小锋,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人,你是鬼!生死有别,哪里还有讲什么同乡情谊?”
“再说了,上次重伤你,是因为我身为一名法师,捉鬼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他看似有理有据,实则却万分心虚的回答道。
听了他的胡搅蛮缠,赵小锋顿时更加出离愤怒,高声喊道:“抛弃自己家里的父母,专门祸害自己多年不见的朋友,你这种畜生,也算得上是人?!”
在听到他高声提及家中父母的时候,赵小宝顿时眼皮一跳,心中暗叫完了!
果然,远处正在作战的吴庸,竟然也隐隐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
顿时,他几乎连玄翊的攻击都顾不上了,马上就瞪圆了眼睛,震惊的看向这边:“家中父母?”
“你不是说自己是孤儿吗?为何家中还有父母亲人……噗!”
吴庸厉声质问道,只是才刚刚质问到一半,就被玄翊手里的锋刃扫过,顿时哀嚎一声,跌倒下来。
在他的咽喉间,顿时被划出了一道狭长的伤口,正在往外渗出血丝。
如果不是玄翊手上的尺寸拿捏到位,只怕吴庸现在已经人首分离。
只不过,此时的吴庸竟是什么都不顾,一只手捂着自己渗血的脖子,还在不停的厉声追问道:“你果真有父母亲人?”
赵小宝顿时慌了,连自己手上的小鬼童童趁机悄悄溜走他都没发现,只是满面慌张的解释道:“不是,我的确是孤儿,师父您老人家别听这只冤死鬼胡说八道……”
他现在之所以这么慌张,却还是跟自家所修习的门派术法有关。
虽然他跟着师父修习的是民间的野路子,还是害人的邪术,但正是因为如此,本门中稀奇古怪的规矩却也特别多。
尤其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历代门人弟子,必须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本门法术忌亲缘。
如果拜入门中的弟子有父母亲人,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显露出什么危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徒弟与师父之间的命格,就会变得越来越互相妨碍。
在大多数情况下,有父母亲人的徒弟,如果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拜了师父,那么将来他的命格就会克师父,一直到把师父克死为止。
但又因为徒弟同样修习了本门的邪术,所以师父偏偏又看不出徒弟将来的命格,以至于经常会发生惨案。
这也是为什么,在听到自己徒弟实际上还有父母亲人的时候,吴庸会这么激动的原因。
此时,赵小宝还在期期艾艾的辩解道,另一边,受伤的吴庸已经双眼猩红,死死地盯上了他。
瞧着自己这个蠢徒弟如今这副心虚的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好好……原来如此,他说自己最近的气运怎么会越来越差,原来是自己收的这个“好徒弟”的原因!
吴庸恨得一双眼睛中充满血丝,近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等现在的事情了结之后……你给我等着!”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赵小宝却马上剧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顿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眼中流露出一种恐惧担忧的绝望来。
就因为太过了解,所以他才知道自己师父的手段有多美阴狠!
他完了……
赵小宝双腿一软,害怕的几乎当场瘫倒在地。
而此时,玄翊旁观完他们师徒二人反目的整个过程之后,却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一柄斧刃静静的抵在吴庸受伤的颈间。
“可惜,你以后没有机会去收拾徒弟了。”
他的眼眸沉静如水,平静的说道。
而吴庸,在这个几乎已经山穷水尽的地步,却突然笑了。
“我从一开始就在布局,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现在成熟的时机……”他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志在必得的说道。
“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必然是你!”
他话音未落,不顾还抵在自己脖颈间的利斧,猛地挥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
随着他的动作,就在他的十指间,无数条细如发丝般的光线,正在逐渐亮起来。
这些一直被隐藏起来的丝线,被他拉扯着,慢慢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紧密的罗网,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将玄翊团团围住。
无数道细丝锋利如刀,轻轻勾住玄翊的四肢身躯与面颊,无处不在,几乎让他逃无可逃。
“就算你是道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又如何,不枉我从一开始就细心谋划,这才终于悄悄布置好了这个陷阱,就等你不知不觉的深入其中。”
吴庸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得意:“就算之前的斗法中,你一直将我压得死死的又如何?怎么也想不到,那些只不过是我的障眼法吧?”
“现在这个网阵,才是我最后的杀招!”
“被千万丝线捆缚住的你,现在还敢挣扎、还敢移动吗?只要你稍稍活动身体,这些锋利的丝线,就会瞬间将你分割成千百块……”
面对着吴庸狞笑的嘴脸,此时得玄翊像是落入蛛网中的蝴蝶,身上缠绕的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丝线。
但是面对此情此景,玄翊却不为所动,依旧面色平淡地问道:“这就是你一直在悄悄布置的杀手锏?”
吴庸看不惯他此时仍旧云淡风轻的表情,顿时眼神一沉,恶狠狠的扯动自己手指上的细线,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
玄翊不顾对方的威胁,缓缓站直身子,丝毫不管自己身上危险锋利的丝线,只是语气略有些失望的说道:“就是我等了这么长时间,你却只摆出这样一个网阵……我觉得自己有点浪费时间而已。”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便察觉出了吴庸的布置,一下车便暗自戒备起来。
身为一个修道人,他自然也很好奇,对方最后压箱底的杀手锏究竟会是什么……如今看来,他简直是白白期待了一场。
就这?就这!!
“你做什么?你再敢乱动,我马上就能将你撕裂成无数碎片……”
眼见玄翊此时的模样,原本胜券在握的吴庸,心里面顿时一跳,急忙怒吼着威胁道。
玄翊却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锋利的丝线,手掌再次摸向身边的斧柄……
“道长”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惊的呼喊声。
这个声音太过于熟悉,就连一直神情平静的玄翊,都不由得浑身一震,愕然的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远处,一个修长熟悉的身影,此时的面上挂着惊讶与焦急,正以普通人类绝对达不到的速度,向他们这边飞快的赶来。
玄翊的眼瞳顿时一缩。
萧白墨……
他怎么来了?
猛然间见到许久不见的挂念之人,玄翊一时间不免有些心绪激荡,当时护身的气劲不由得稍有松懈,却不小心被一条极细的丝线乘虚而入。
“嘶”
一不留神,他被这条丝线不小心割破了面颊,在颧骨的位置,划出了一道和头发丝差不多粗细的伤口,稍稍渗了点血出来。
玄翊轻轻的抽了一口气,随后摸了摸自己面上的伤口。
还好,伤口小得看都看不见,事后连药膏都不用涂。
可是刚刚赶来的萧白墨,却在第一眼,便看到了玄翊浑身纠缠的丝线,以及他染血的脸颊。
萧白墨顿时微微一愣,一双深沉的眸子,顿时阴沉下来,陡然看向一旁操纵丝线的吴庸。
吴庸:“……”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吴庸:“……哦豁,我怕是药丸!”
其实我冤枉啊,玄翊小子脸上的那道惟一的伤口,明明是在见到你之后,因为太兴奋才被不小心割伤!怪你自己好嘛!╯‵′╯︵┻━┻
萧白墨:“别说了,反正你死定了凸艹皿艹!”
玄翊:“等等,萧先生你是怎么过来的……也是两条腿一路跑过来的?”
萧白墨:“呃……”
玄翊:“骗子,你上一章不是说自己会开车吗?”
萧白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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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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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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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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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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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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