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演讲听得人昏昏欲睡,自助餐才称得上是振奋人心。来自各个学校的机械师们交流他们对参赛主题“人性”的看法,其中不乏有年轻的灵感迸发。
不过克莱恩一听有老头演讲就觉得大倒胃口,不打算参与,自顾自地去酒吧街找消遣去了,所以在这些精致的餐桌和华丽的摆盘旁边,双手端着高档的白瓷餐盘的,此刻只有奥尔罗、瓦兹利、博纳、安东尼娅四个人而已。
他们是帝国理工大学的研究员机械师,这响当当的名号摆在那里,与其说是年轻机械师之间的沟通交流,不如说是地方星省的工程大学趁此机会来向首都星省的机械师询问一点先进经验。
瓦兹利和博纳在不远处侃侃而谈,安东尼娅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才勉强在这样的聚会上“崭露头角”,若是穿着她实验室里的平底鞋,人来人往的聚会轻而易举就能淹没她价值连城的小脑袋。
走了一天她饥肠辘辘又筋疲力尽,正对着一块牛排大快朵颐。为了显得不那么有辱斯文,尼娅拿了奥尔罗做挡箭牌。黑发的omega端着白瓷盘,斯斯文文地拿小叉子吃盘里的水果。奢靡的黄色灯光下,他的手指,袖口,脖颈,脸庞,所有露出来的地方全如他端着的瓷盘一般细腻白净,他无声地站在那里,却胜过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安东尼娅躲在他身后打了一个绵长的饱嗝。
听到动静,奥尔罗低声问:“吃好了?”
尼娅说:“味道不错,这里的黑椒汁是你会喜欢的口味。”
奥尔罗:“现在轮到我了,来,我们换个位置。”
栗发的少女狂野地抹去嘴上的油光,从奥尔罗的背后走出来。
刚刚走出来她就后悔了,她应该再等个五秒钟的。
迎面走来的男子一看见她便停下来脚步。他是个alpha,但是和身为omega的奥尔罗差不多高。戴着一副细框的眼镜,油滑的样子把他原本只剩下的一点点可圈可点的样貌都作践完了。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从安东尼娅转到了奥尔罗身上。
奥尔罗还一头雾水地与他对视,只见他热络地走过来:“妹妹!这位是?”原来他就是百闻不如一见的尼娅的表哥,首府国立工学院的安马狄洛。ωωω.χΙυΜЬ.Cǒm
安东尼娅从背后抓住奥尔罗的袖子,很不想和她哥哥握手。
奥尔罗诚恳地把对方的手从尼娅的面前捞过来:“您好,安玛狄洛先生是吧?久仰久仰。我是尼娅的同学。”
安玛狄洛狐疑地问:“她的同学?这么说,你也是机械师?”
奥尔罗打了个哈哈:“是的。贝格莱维基地,实习机械师。”
安玛狄洛又打量他一眼,这种眼神很不舒服,像是在看什么货架上的货物。他噗嗤一声笑出来,对奥尔罗说道:“不,你不是。”
他自顾自往下说:“不过我看你挺好玩的,交个朋友好吗?以后我带你来我们这里玩玩。”
尼娅拉住奥尔罗的袖子,说:“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安马狄洛。”
安马狄洛扭头看向尼娅,抬着下巴瞟了她一眼:“长辈在说话,小丫头片子别插嘴!”他端着一杯红酒,在尼娅的鼻子底下摇晃。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表兄妹抬起下巴时的确有几分神似,但同样的神情,在尼娅的脸上是骄傲灵气,在安马狄洛这里,却是难掩的满脸暴戾。
奥尔罗看出了少女的难堪,又忙把安马狄洛的手捞过来,郑重地握了两下:“谢谢表哥的盛情邀请,我们的确还有事,先走一步,有时间下次一定来国立工学院参观学习。瓦兹利!”他朝另两位的背影喊了一声。
瓦兹利回头,他和安马狄洛曾经是游戏里认识的酒肉朋友,同为alpha,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瓦兹利三两步跨过来,哥俩好地拍拍安马狄洛的肩膀。奥尔罗则趁此机会不动声色地挡在尼娅的面前。
“这人,你的?”安马狄洛问。
“什么你的我的?”瓦兹利一头雾水。
“是的,关系好的不得了呢,每天都同榻而眠。”安东尼娅尽管被两个男人挡得严严实实的,但声音还是格外嘹亮。
奥尔罗(和谐)干笑两声:“哈哈哈,这样的吗……”
瓦兹利仍在状况外,他想着奥尔罗还是beta时天天翻墙到他寝室的时光,不由得有些怀念:“哎呀,瞧你妹妹说的,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安东尼娅在身后揪住二人后腰的痒痒肉。
奥尔罗假笑道:“因为现在关系更好了,甚至会一起洗澡。”
瓦兹利不明所以,只好配合道:“是啊是啊,互相搓背哦,洗得非常非常细致呢。”
奥尔罗夹住瓦兹利的脖颈:“下午说好的,待会一起去酒吧街。”
两个人你夹着我,我架着你,像螃蟹一样走掉了。
*
博纳回头望望背后的高楼大厦,搜肠刮肚地想了几句安慰的话。
“这,遇见你哥哥也不能说是计划外的意外啊,仔细回忆一下,当时参赛的报表就是他给我们的嘛。”
“他这家伙,完全比不过你啊,连高机证都没拿到。”
“而且也是个矮子啊,我以为alpha都很高大魁梧的……我是不是不应该说‘矮’这个字。”
“回想起来,本科的时候,你哥哥还总是挂科呢。”
少女叹了一口气:“家族基因,我们一家都矮,就算是alpha也高不到哪里去。”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刚刚她只顾着闷头跑出自己哥哥所在的窒息地,完全没留神路和方向,“我们现在要上哪儿去?”
奥尔罗回头说道:“刚刚说好了你咋就忘了,花街柳巷喝酒去喽。克莱恩在这逛了一圈,我们现在去找他。”他解下自己的领带,绑在额头上,做着醉醺醺的中年啤酒肚大叔才会做的事情。
安东尼娅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们,突然说了一句:“那边有个厕所,我去去就来。”
三分钟后,穿着吊带露脐装和超短裙的少女小旋风一样跑出厕所。
那三个守护骑士还傻愣愣地杵在厕所门口。
“走了走了。”她说。
“你这身从哪里长出来的???”奥尔罗震惊了。
“我自从知道要来波赫特星省,这身行头就一直穿在西装底下了。可谓是早有准备啊。”栗发少女亮亮手中的小皮包,“换下来的西装套裙在这里,女人的包可是机器猫的口袋。”
“快一点走,你们想喝什么,都我请。”她豪迈地一挥手。
*
这自带一个小庭院的酒吧好像一颗遗世独立的珍珠,明明在闹市中心,旁边都是四通八达的小街巷,却染不上一丝噪音和喧嚣。
克莱恩坐在庭院的中间,四周的桌子边上的酒客们,零零散散,或坐或站。他在初升的月色下小酌了一杯。外头四个人浩浩荡荡地闯进来。
克莱恩的酒杯置于唇边,朝着安东尼娅溢出笑来:“哦呦,好像黑(和谐)帮女老大带着手下来投诚。”
他又转身向店长要了一瓶柑橘酒,抬起头说道:“我带了朋友一起来喝,你们不介意吧。看这表情,大家似乎都认识啊。”
奥尔罗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琼纳斯阁下?”
克莱恩身边的金发青年军官今日穿着便装,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水晶柔光一般的微笑。
博纳站在奥尔罗的身后,默默伸出手,将omega额头上套着的一圈领带解下来。
*
“这里的店长曾是我的战友,后来因伤退役了,他家住在这个星省,退役后在这里开了一个小酒馆。”琼纳斯说。
奥尔罗环视墙壁上挂着的勋章和照片,装修设计的确有一股硬派的风格。
他们俩坐在室内的吧台前,其他的人坐在室外赏月喝酒,好不风雅。
“不喝一点吗?”琼纳斯手指敲敲吧台上装饰用的空玻璃瓶,昏暗的灯光下,五彩斑斓的空玻璃瓶仿佛一场纵情狂欢后的遗迹。
“一点点就好,”奥尔罗摆手,“喝酒最怕上瘾,以后手抖了就拿不稳工具了。干我们这行的,手最金贵了。”
“不光是手,每个地方都金贵。”琼纳斯与他碰杯。
奥尔罗:“我真没想到,克莱恩要来找的朋友是你呀。虽说宇宙很大,但是世界真小啊。”
“无巧不成书。”琼纳斯笑着说,“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我收到你的机械师申请书了。不然我还要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服你。”
店长刚给顾客调完一杯鸡尾酒,洗了洗手之后,这位硬汉大叔在吧台底下翻翻找找,从积灰的角落里终于翻出一个花瓶,折了枝玫瑰插在里面。
“琼尼,”他把花瓶放在两人的中间,“想喝点什么?”
他站在吧台里对奥尔罗说:“你面前这个小伙子,可是个英雄哦,我参军时他还是个小毛头呢,没想到这个小毛头是我的长官,还救了我的命。你可得抓紧了,他很抢手的。”
奥尔罗知道对方误会了,连忙说:“哦,我们不是……”他盯着店长大叔的脸庞,改口道:“好的,谢谢。”
他低头喝了一小口酒,琼纳斯轻声问:“怎么了?”
奥尔罗从店长的身上收回目光,用第三个人绝对听不到的音量说:“你说他是因伤退役,是不是伤在眼睛?店长先生的眼睛,是义眼吧。但是两颗义眼的感光系统好像不对称了,我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如果要修理,就得尽快。俗话说,小毛病不花钱,大毛病花大钱。”
“之前他的确跟我提过,”琼纳斯点点头,继续说,“你看到锁在橱柜里的那瓶酒了吗?”
“是那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看就是镇馆之宝的那瓶吗?”
“是的,瓶身挂着的那枚勋章,是用来奖励单人歼击舰单次击溃五艘以上敌舰的。店长原是贝格莱维基地的空战队长,但是有一次突发意外,眼睛暴盲。与其说是我救了他一命,不如说是我感谢他在战场上对我的信任。”
“眼睛没有以前明亮了,仅靠嗅觉和对重量的把控来调酒,好厉害。”奥尔罗发自内心的赞叹道,立刻就忽视那尊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小花瓶了。
奥尔罗低头一看,是克莱恩发来的消息:“良辰美景,恐有惊扰。住地未定,即刻启程。万事俱备,与君春宵(划掉)岂不妙哉?”
下一条是瓦兹利发的:“你在里面墨迹半天怎么不出来了啊?我们还没找到住处呢!这事很急!”
奥尔罗搔搔他的黑发:“我差点忘了,住的地方。”
琼纳斯问:“你今天住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去?”
“哦,不妨事的,我应该住在我朋友的家里。”奥尔罗站起来,指了指瓦兹利的方向,“那我先走了。”
琼纳斯有点失望地说:“哎,那店长刚刚冰镇好的2000毫升西瓜大满贯葡萄大狂欢有滋有味王者汽水,只能我来享用了。”
奥尔罗从门口折回来:“2000毫升,太多了,上校你一定在为喝不掉感到苦恼。就算是一口气喝掉了,晚上难免要起夜好几次。这名字一听就是,友情分享装,要和朋友一起喝才有滋有味。”
“这么说我们是朋友了,我很荣幸。”琼纳斯笑眯眯地在汽水瓶上插上一把小花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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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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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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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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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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