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医生抬起自己锐利的眼睛，暗示道：“在医院里，对医生诚实是最重要的，产科也好，肛肠科也罢，不要因为一时的羞耻给我们医生传递错误的信息。”
奥尔罗欲哭无泪：“不是，我真的二十五。”
医生仔细地确认了三遍病历信息，终于开口问道：“好吧，小伙子，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是不是备孕期间出了问题？”
奥尔罗挠挠头发：“医生，我最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就一个omega来说，还很健康。”
奥尔罗：“可是我是beta呀。”
医生扶了扶眼镜：“我闭着眼睛光闻你这个味道就知道了。”
早有准备的奥尔罗拿出了自己去年的体检报告。
医生的表情精彩纷呈，他问奥尔罗：“你确定这不是你十五岁的报告？”
奥尔罗摇头。
医生郑重地合上报告：“恭喜你，终于长大了啊！”
奥尔罗：“？？？”
“虽然比较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嘛，发育分化的早晚和生长环境、饮食习惯有关。你本来就是omega，你看这些信息素的分泌情况，还有生殖腔的发育情况，之前你认为你是beta，那只是因为还没有完全分化，所以表征不明显。类似于你在慢慢长大，但是你自己没意识到。你青春期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习惯？”医生问。
奥尔罗想到小时候偷偷攒的零花钱全拿去小卖部买汽水喝的自己，忏悔地捂住脸：“我再也不敢了。不过医生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上礼拜一不小心挨了一针抑制剂，会不会是那一针抑制剂的作用导致我现在有点……怎么说呢，不b不o的？”
“你自己摸摸你的后颈。扎一针能给你扎出一个分化完了的器官吗？”医生接着问，“关于omega，你了解多少？”
奥尔罗心说关于omega的了解全在单身汉瓦兹利天马行空的幻想，以及瓦兹利电脑里欲盖弥彰的秘密文件夹里。正常的生理常识早就被他的大脑以“这玩意儿以后用不到”为由清空了，现在基本为零。
奥尔罗只好说：“可能不是很多。”他比了一个小指头，“大概这么多吧。”
医生叹了一口气：“你要是空闲的话，待会可以去趟儿科诊室门口。那里有青少年健康分化宣传手册，omega版是绿色的。其实每个性别都一样，不用觉得别扭，尽早适应就好。下一位。”
*
不信邪的奥尔罗又换了家医院做体检。
那医生说的更直白了：“你蛮走运的嘛，分化期间omega的反应会比较激烈，那一针抑制剂正好中和了这个作用。”
事实就是事实。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能算小，最要紧的就是重新办理自己的身份证明和社保文件，修改自己的第二性别，还要去omega保护中心登记自己的资料。
奥尔罗喜滋滋地从保护中心圆形的建筑里出来，手里还揣着一个小篮子。
他看见安东尼娅在捷运带旁边等他，兴奋地撩开篮子上盖着的布：“尼娅你看啊！当omega还有这福利呢，去登记一下，送我三根抑制剂和一箱牛奶哎！我怎么没有早点分化呢！来来来，别客气，你渴了吧，给你一盒牛奶。”
娇小少女圆扑扑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奥奥，医生到底怎么说？博纳这人论述总结跟大猩猩学的，他说了半天，我还以为你去做变性手术了。”
“……”奥尔罗很难想象他的室友到底说了什么，只好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大概就是我分化比较晚，这个事虽然少见，但也用不着担心。这么说吧，我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比濒危物种的存活率可高多了。”
他们俩从中速的捷运带上缓慢移动到慢速的捷运带上，秋冬之交，风已萧索，安东尼娅裹紧自己身上的大衣，问道：“所以，不会对身体有害是吗？”
“当然，我这不是还没有进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嘛。”奥尔罗冲她眨眨眼。
*
烦琐的事也有，基本都跟学校有关，师生处的教职工们修改档案时纷纷惊掉了下巴。
“这么晚分化……身体不受影响吗？”
“对啊对啊，还能生孩子吗？”
“不会生出什么畸形的娃吧。”
奥尔罗有些招架不住他们狂轰滥炸的问题，讷讷道：“不……不至于吧。话说那档案是不是该给我了……”
年过五旬的叔叔阿姨们听了这话，互相使了个眼色，喜笑颜开地围住他。
“机械工程系的讲师是吧，这个工作好。老师你有对象了吗？”
“我……”
“要不要跟我家儿子交换一下联码？”
“这……”
“哎呀叔叔没有别的意思，小年轻出去玩玩嘛。”
“您……”
奥尔罗腕表上的视讯通话“嗡嗡”的响起来，瓦兹利微缩的人相跳了出来。
“奥尔罗！不是搬寝室吗？你人去哪里了？”视讯通话框不住这虎背熊腰的alpha。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各位。”奥尔罗终于趁此机会溜出了催婚的魔爪，他边跑边对瓦兹利说：“太热情了，天呐，我以前去那办公室，待遇最多是‘东西留下，人可以滚了’……”
瓦兹利的声音隔着视讯通话，听起来还处在震惊的余韵中，显得格外的拧巴。琇書網
“当然了，”瓦兹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自嘲，“哎，怎么说呢，欢迎来到动物世界。”
*
博纳站在omega的寝室楼前还觉得自己身处梦中：“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吧。我竟然一直和一个omega同居。。。同处一室。”
瓦兹利放下箱子，朝奥尔罗扭捏道：“能不能让我抱抱你？我还从没体验过拥抱omega的感觉。”
奥尔罗举着自己沉重的工具箱，神情复杂地瞅着他，最后他伸出双臂，妥协道：“好吧，其实我自己感觉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的。”
瓦兹利抱住他，表情那叫一个情深意重情意绵绵，宽厚的熊掌不停拍着他纤薄的脊背：“兄弟，好好照顾自己。”
博纳好奇地问道：“我们beta除非那种比较特殊的时期，是闻不出omega身上是什么味道的，瓦兹利，奥尔罗身上是什么味道的，你给说说呗？”
瓦兹利抽抽鼻子，表情神往：“蛮好闻的，就好像徜徉在刚刚施过肥的花园中，”他伸开胳膊扑向博纳，“来来来我给你沾上一点，你那alpha学妹闻着这个香味绝对手到擒来。”
博纳往旁边一闪，瓦兹利扑了个空。
他们三个大男人不可能让女孩子帮忙搬行李，于是安东尼娅在旁边管着所有人的电脑包。
“你还适应吗？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没有？”她问奥尔罗。
“嗯，还好，还有点不敢相信？”奥尔罗看着自己的小肚腩，医生说里面有一个已经成熟的小温床，而他只想到如今“机械工程三剑客”即将散落各地了。
瓦兹利却十分乐观地表示：“这下有理由常去omega的博士宿舍那里逛逛了。”
安东尼娅在一旁摩拳擦掌：“又在说些欠揍的话了，信不信我扇你啊。”
他们三个大汗淋漓的人地撞在一起，圆脸的少女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傻蛋幼稚狂们。”她说。
*
之后不知道他这种情况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基地做机械师，在向贝格莱维基地报告这件事之前，奥尔罗回了一趟家。
他25岁才性别分化这件事成功盖过了之前在基地修着星舰离奇失踪的事，妈妈和姥爷只顾着孩子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别的事情一点也顾不上了。奥尔罗在家的那几天，饭菜香得都快把街上的野猫勾出洞了。
*
远隔重洋的博纳在博士宿舍里望月而叹。
他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拥有新室友，周六的夜晚孤枕难眠，本来周六是个难得的休息日，他都会和奥尔罗一边泡脚一边抽鬼牌。现在时候还早，若是到了深夜，瓦兹利如果溜达了一圈还是没泡到一个omega，就会偷偷溜进来，那个时候奥尔罗就要时刻准备着把满嘴荤话的瓦兹利塞进洗脚盆里。
不知道奥尔罗现在怎么样了。博纳从小就是一个书呆子，不管是什么课都十分用功，生理课也是。在同学们纷纷对着教科书上的人体结构吃吃发笑的时候，博纳仍是一板一眼地用功，于是同学们嗤笑的对象就从课本转移到了博纳身上。
omega与药剂相伴的生活之繁琐，生育之痛苦，就理论知识而言，身为beta的博纳懂的可能比奥尔罗自己都多。
“你问奥尔罗的话，他在和我们打游戏呢，一起不？”栗发少女的人像在月下突然出现，差点吓出博纳的心肌梗塞。
博纳看着视讯通话里安东尼娅娇小玲珑的身影，疑惑道：“你们？怎么在外置实验场？”
安东尼娅按住几乎占了她半张脸的游戏眼镜，说：“周六可不给你休息，治愈精灵博纳，荣耀之夜，给你三分钟，马上到位。”
荣耀之战是他们最近常玩的游戏，只要戴上游戏眼镜，五感就立刻进入游戏世界，玩家只需要简单地动动手脚即可。游戏背景与市面上其他的战斗类游戏大同小异，无外乎这一派和另一派相互争输赢地盘。最近没有督导组来管实验室，胆大包天的尼娅已经利用实验室的网速，极为高效把游戏地图全解锁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刚刚落下，旁边另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马上响起。
“博纳小哥哥，人家又死掉了啦，你快点挥舞着你的那根魔法小棒棒，在我身上戳几下，让我上天堂～”
“……瓦兹利？”博纳不确定地问道。
“是我，快来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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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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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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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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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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