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完全那么类比,不过对于父皇而言,母后就是最重要的人了。”公主说道,“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例子来让她理解了。”
这话的意思是……
萧暮雨微微瞪大了眼。
“现在明白了吗——”
公主一点点贴近她的脸,幽深的眼底是满满的压迫感,那点微末的恍惚一闪即逝,只剩下原本藏于深处的执着清晰可见。
“无论遇到什么事、无论是什么人,都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冰凉的指尖抚上萧暮雨的侧脸,迫使她抬起头与公主对视。
直至此刻,萧暮雨才真正看清楚公主眼底的东西——尽头什么都没有,像是破碎的虚空,只有拼凑成型的疯狂执念,看着叫人心惊。
偏执的疯子。
萧暮雨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只觉得从脊背上透起一股寒意,本能不断叫嚣着发出危险信号,提醒她避让开。
在某一刻,她甚至觉得公主远比国师和老皇帝更加危险——
她想把自己拖入地狱。
萧暮雨往后退了一步,就被公主紧紧抓住了手腕,用力到不需看就知道手腕上必然起了一圈青紫。
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冷然的神色未变化分毫,像是在说“你准备逃跑了吗”。
萧暮雨硬生生停住脚步。
两人莫名对峙起来的氛围让其他人不敢出声,明明没说什么话,却好像已经从世界起源聊到了人类灭绝。
并且大有继续这么僵持下去的架势。
裴秋月站在一旁,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公主……”
看到附近宫女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挖条缝把自己埋进去,裴秋月用力咳嗽了几声,试图拉回那旁若无人的两人的注意力。
“天色暗了。”裴秋月斟酌着语气,“公主与圣女大人还是先进屋喝杯热茶吧。”
抓着这片刻的和缓,萧暮雨忙不迭地点头,又转回去看公主。
公主松了手,萧暮雨瞄了眼她的脸色,不太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恢复正常,但还是抓紧机会跟在宫女后面进了屋。
裴秋月落后一步,走到公主身边,低声继续问起情况。
“公主殿下与圣女大人吵架了吗?”
“没有。”
“陛下为难你们了?”
“没有。”
“那就是贵妃娘娘那里?”
“没看到她。”
“那你们怎么……”
裴秋月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将片刻前的对峙归结于闹别扭,又觉得她们站在一起时表现出来的无形排斥也叫人看不明白。
公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静默片刻,敷衍了过去:“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这话落在裴秋月耳朵里,就是“与你无关”。
公主越过她走向屋里,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在萧暮雨旁边坐下。
萧暮雨刻意避开了身边人的视线,望天望地,就是不肯直视旁边的人,无意间一抬头正与外面的裴秋月撞上视线。
裴秋月神情复杂。
萧暮雨总觉得她的目光里有责怪自己带坏了公主的意味。
她摸了摸鼻子,选择低头数着地面的纹路。
这大概就叫逃避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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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老皇帝的寝殿之中。
贵妃前来探望老皇帝,三两句闲言说完,就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公主的婚事上。
“那圣女不过就是个空有皮囊的草包,除了一张脸勉强能看,剩下的一无是处,更何况神殿如今态度不明,怎可将这样的人留在宫中!”
提起神殿和圣女,贵妃满脸义愤填膺。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老皇帝面前提起这件事了,不过公主没提,她之前也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
眼下公主刚走,贵妃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的不满。
“公主日后可是雪芙国的君主王上,那区区圣女何德何能,做个侧室都不够资格。”
“皇后娘娘唯一的血脉,怎么能叫一个贱婢玷污!”
“而且公主殿下一向是识大体之人,怎会在这件事上如此执着,一定是那圣女使用了什么妖法,陛下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公主掉入火坑吗?”
老皇帝紧闭着眼听着贵妃的牢骚。
他对贵妃态度没那么和蔼——准确的说,他对公主以外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和蔼的人。
但他眉头舒展,并未因贵妃的话而发怒,显然心里同样还是对公主想娶圣女的事颇有微词。
“既然雪儿喜欢……”老皇帝沉默片刻,说道,“那就随她去吧。”
“陛下!”贵妃皱眉惊叫道。
“你急什么。”老皇帝抬手示意她安静,语气平静,“距离婚期还有半个月,有什么变数还未可知,说不准到那时候雪儿就反悔了。”
贵妃一顿,很快琢磨过味来:“您的意思是……”
老皇帝闭着眼吩咐道:“雪儿要成婚的消息暂且不要对外声张。”
贵妃眉头扬起,声音里也不自觉带上几分雀跃:“是,陛下。”
-
“哈啾——”
萧暮雨打了个喷嚏。
公主的视线立刻就扫过来:“冷吗?”
萧暮雨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用力摇了摇头。
此刻外面夜色渐深,她跟公主坐在花园那侧的连廊上——先是她坐过去,公主又跟过来。
其他人都已经退下,原本不算大的屋子只装两个人的时候,就显得空荡荡的了。
外面确实冷,草叶都被漏进来的霜打蔫了脑袋,可怜巴巴地垂落着。
但萧暮雨早就习惯这里的温度,有些凉,不过还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她觉得更像是有人在背后念叨她。
不过她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还有谁会记挂着她呢?
也就剩下那些想利用她,或者想要她命的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挺受欢迎的了。
萧暮雨被自己脑内的冷笑话冷到了,不由哆嗦了一下。
然后她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公主随她一道坐在地上,已然是抛却了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一边敞开外衣,将萧暮雨搂过来。
幸好裴秋月不在。
这是萧暮雨第一反应——不然看到公主这样怕是又要把锅扣在自己头上了。
公主的怀抱比外面的风雪更冷。
萧暮雨随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公主天生体寒,加上修炼的功法极寒,体温远低于常人,若只在炎炎夏日出现必然是最受欢迎的天然空调,但自幼如此或许就会让她的认知产生一些偏差。
萧暮雨死死憋住了这句吐槽,怕公主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打她。
反正习惯了之后也就不觉得这个有点凉的怀抱有什么不适了。
“这里风景不错。”
萧暮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公主大概是在跟自己说话。
月光温柔,映得公主的侧脸也柔和了些许。
萧暮雨心底一松。
“啊……嗯。”
“你喜欢吗?”公主仰头望着星空。
她想起在那个梦里,萧暮雨也时常这样,孤身坐在深夜的原野上,迎着猎猎的晚风,仰头望着漫无边际的星空。
那时候她满心烦躁,并不觉得星空有多好看,便只看着那个人。
物变星移,等她能静下心来的时候,也只会麻木地注视着夜空。
漫天的繁星点缀四方,整个天幕都是画布,被染成了世界上最广阔而单调的画卷。
能感觉到那种壮阔的美感了,却更像是内心无法填满的空洞。
虚无又遥远。
就像身边人近在咫尺,却还是像沙,怎么用力也握不住。
“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萧暮雨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是很漂亮,而且……”几乎没有变化。
这是少有的不受末世影响的风景。
无论走得多遥远、走到多陌生的地方,还有一样近乎永恒的事物在远处陪伴着你。
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萧暮雨话音还未落定,就觉得腿上一重。
公主躺倒在她怀里,眼睛半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困了,但视线的方向仍对着外面的星空。
“……”萧暮雨一时无言,总觉得今天的公主又有些突破她的认知。
难道是触景生情吗?
还是说今天在哪里受到了刺激?
萧暮雨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只能一边拼命思索着今天遇到过的一场,一边乖乖巧巧地充当着公主的人形抱枕。
“好暖……”
萧暮雨分了神,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样一声低喃。
她低下头去看的时候,公主已经闭上了眼,似乎准备就这样睡过去。
喂……
萧暮雨张了张嘴,还是把埋怨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许久,终于到了萧暮雨也撑不住的时候。
也许公主已经睡着了。
萧暮雨悄悄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腿,想要偷偷退出来。
然而刚刚动了一下,一只手便伸过来,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恰好按在先前的那道淤青上。
“嘶——”
萧暮雨眉头跳了跳,低下头去,便见公主转过头,抬眼看向她,眼神迷茫。
许是月光的恶作剧,竟将那双如冷宝石一般的眼睛照出了几分脆弱感。
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初醒的柔软,像是委屈的孩子。
“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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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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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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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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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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