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郁的枝叶所遮挡,这里几乎淋不到雨。
擦肩而过,单薄的女孩缓缓侧脸,眼神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公交站台就在前方,应该是去搭公交车吧!
眼前不断闪现着女孩望向他的眼神,宋闻朝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想起家里的小奶猫还等着喂食,想起要构思的漫画。
下一秒,他身体定住,手里的奶茶摔在地上,密封口裂开,咖啡色的液体溅到裤腿,他却顾不得这些。
抬步追上那抹纤细的背影,宋闻朝没有留意到自己裤腿溅上几滴污渍,摒弃了从小到大的修养,不顾一切地拉住那个陌生女孩的手腕。
他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疯狂,又歇斯底里——
留住她,留住她。
当女孩扑到自己怀里,理智回笼,他将她推开。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立夏已过,阴雨连绵,气温骤然降低,清风吹拂着绿叶树木,一阵哗啦哗啦声。
贝晚晚穿一件薄长衫,牙齿打着冷颤,脑袋跟一片浆糊似的。
女医生不认识她,贝雪萍不认识她,连宋闻朝也忘记了她。
是因为她改变了剧情,所以惩罚她吗?xiumb.com
面前的宋闻朝好像出现几道重影,贝晚晚身子扶着脑袋晃了晃,一头栽下去。
宋闻朝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拿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他拧眉:“好烫。”
抱着女孩,轻轻放到客房的大床,宋闻朝替她掖好被子。意外发现她掌心被擦破了皮,连胳膊上也有轻微的伤口。
盯着贝晚晚苍白的脸颊,他陷入沉思。
女孩很轻,轻到他可以很轻而易举地抱起。
女孩的脸很白,眉眼似曾相识,可是在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她。
宋闻朝摇摇头,将杂七杂八的思绪放到一边,到厨房熬粥给她醒来吃。
睁开眼,她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床下,端正摆放着一双拖鞋。
推开房门,熟悉的客厅格局,贝晚晚想起昏迷前,她遇到了宋闻朝。
宋闻朝将她带回了家!
听见楼下动静的主人走出画室,站在二楼走廊,与立在楼下的陌生女孩隔空遥遥一望。
贝晚晚刚冲他笑,就见宋闻朝背过身去,没一会儿他提着医药箱下楼。
将医药箱往前一递,他开口:“里面有感冒药和消毒水,你自己涂药。锅里温着粥,饿了自己吃,吃完离开。”
换作从前,他一定亲自给她处理伤口,连生气时,都要给她准备饭菜,更不会这样冷淡地赶她离开。
贝晚晚眼珠子一转,很快来了主意。
她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触碰身体的习惯,手指捏住他衬衣袖口一角,委屈巴巴:“我胳膊疼,手也好疼,抬不起手,你能不能帮帮我?”
面前摊开的手心,擦破皮的地方又红又肿,宋闻朝低头,不悦地看向被扯住的袖口。
他从未见过她这种不懂分寸的女孩子,顿时手足无措:“有,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贝晚晚眼尖,发现他耳尖缓缓爬上一片粉红,不好继续逗他。
松开手,她坐回沙发里,不下心带动膝盖上的伤口,猛抽一口冷气。
差点忘了膝盖有伤。
她猛地扯开纱布,扯到伤口周围想皮肤,疼得一张小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宋闻朝以为她的牛仔裤是破膝的款式,因为贝晚晚的动作,这才注意到她膝盖贴着防菌止血的纱布。
一元硬币大小的伤口,还能看得到模糊血肉,他抿了抿唇,心口莫名一阵难受。
压下怪异,他打开医药箱,嘱咐她:“别动,你下手没轻没重。”
嘴里嫌弃着,宋闻朝麻利地用棉签蘸取了碘伏,轻轻涂在伤口患处:“疼的话,记得告诉我。”
比起刚才拉扯伤口的痛感,上药这点小事,贝晚晚真的不觉得疼。
他给予关心,她忍不住学着示弱:“疼,很疼。”
他垂眸,头也不抬:“要是疼的话,你尽量忍一忍。”
这么严重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看着都觉着疼啊!
他轻轻吹了吹,温柔的细风,缓解了伤口的灼热感。
处理好膝盖的伤口,给掌心贴上创口贴,贝晚晚早已前胸贴后背。
昨天她才扒了两口米饭,一直到现在滴米未进。
她问:“好了吗?我好饿,想喝粥。”
他睨了一眼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没办法硬着心肠:“毛手毛脚,好好呆着,万一你把我家砂锅砸坏了怎么办?”
熟悉的口是心非,让贝晚晚找回了几分往日里的相处时光。
虽然在剧情大神的作用下,他没有了记忆,但还是会关心她。
*
砂锅下放置着隔热垫,贝晚晚没有挪窝,捧着瓷碗,拿汤勺试了试温度。
不烫不凉,吃着正好。
咕噜咕噜喝下一碗,她又去盛。
放下菜粥出去的宋闻朝回来,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坐到她对面的独立沙发。
吃饱喝足,贝晚晚取了纸巾擦拭嘴角,突然与小奶猫对上了眼。
小奶猫喵呜一声,从宋闻朝身上一跃而下,勉强站稳,试图要跳到沙发上,奈何身体孱弱瘦小,只得支起前肢可怜兮兮将她望上一望。
宋闻朝看不过眼,要起身,见女孩弯腰两只手抱住小猫,放在怀里。
一向对他这个铲屎官爱答不理的奶猫,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脸谄媚,讨好地将毛绒绒的脑袋蹭着女孩的手背,期待着她的宠幸。
宋闻朝根本没眼看。
本以为它是一只高冷不黏人的小猫咪,哼,原来只有对他高冷而已。
他不高兴了:“吃完饭,你该离开?”
贝晚晚拿手指揉了揉猫儿的下巴,霸占在她□□的猫儿哼哼呼噜呼噜,肚皮儿朝天,眼睛舒服得眯起。
又不是她上赶着要来,分明是他拉着不让自己走,带自己回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懂。
贝晚晚上嘴唇咬着下嘴唇,一双桃花眼格外无助:“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宋闻朝沉思:“你家人呢,可以打电话让她们来接你。”
她摇摇头,半垂着眼睫:“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家人了。”
他会错意,以为她是没有父母的孤儿。
宋闻朝见她有一下没一下逗着猫玩儿,想了想:“你怎么知道我,你是谁?”
贝晚晚没有回答他,抬起眼皮,说了个无关的问题:“眼角的伤口还疼吗?”
他下意识触碰伤口,早就拆线了,细密的缝合,精心的护理,眼角早已看不见伤口,只剩下一道浅淡的红痕,不细看,旁人根本注意不到。
似看出他的疑惑,贝晚晚又道:“你当时为了保护我,被人扔的石子划伤眼角,医生说再偏一公分会伤到眼球,一共缝合了27针。”
宋闻朝惊讶:“你怎么知道是27针?”
贝晚晚皱了皱鼻子:“我说了,是我陪你去医院缝合的。”
可是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贝晚晚这个人,宋闻朝直觉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你没有地方去,可以暂住我家。”
刚才还毫不留情地让她走人,现在又不让她走,呵,果然是反复无常的男人!
她装作勉强:“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
宋闻朝起身,插兜:“既然勉为其难,那你可以不住。”
她一着急,抓住他的袖口:“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
“松手。”他皱了皱眉头,一脸不自在。
差点忘了他不喜欢陌生人接触,贝晚晚松手的一瞬,袖口的一粒扣子落在地毯里。
她弯腰去拾。
宋闻朝同样弯腰拾扣子,两人指尖碰到一起,他拾起扣子,挪开步子,离她两步远,好像怕她又对自己动手动脚。
离得远了,他冷静下来,记起正事:“你的名字叫什么?”
她一扬眉梢:“我叫贝晚晚,以后你要牢牢记住,不能把我忘了。”
他轻喃着“贝晚晚”这三个字,意外的顺口,好像他曾经也念到过千万遍。
入夜,贝晚晚拿着他从超市临时买来的日用品和换洗衣服进浴室。
抹开镜子上的水雾,她瞅着镜子里穿着大号儿童睡衣的自己,没眼看。
听见踩着拖鞋的吧嗒吧嗒声,宋闻朝一回头,瞧见贝晚晚边走,边用手指梳理被水汽洇湿的长发,明亮的灯光映在她的侧脸,脑袋里浮现一个成语——朝霞映雪。
他慌乱别开脸去,不看她。
贝晚晚不知不觉,抱怨道:“宋闻朝,你的眼光也太差了,这什么衣服啊,丑死了。”
他磕磕绊绊:“不,不喜欢,你可以不穿。”
贝晚晚坐到他身边的扶手位置,轻佻地将胳膊靠在宋闻朝的宽肩:“你确定,让我什么都不穿?”
一阵滚烫从脖子烧到耳后根,宋闻朝猛地起身,贝晚晚搁在他肩上的胳膊没来得及收,稳了稳身子。
“我住二楼,你有事叫我。”扔下一句话,宋闻朝火急火燎地爬上楼梯。
沙发里,贝晚晚啧啧两声,枕着胳膊看电视。
一早,贝晚晚被门铃闹醒。
听见门外传来女声,她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跳下床。
拉开房门,看到苏柔夏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宋闻朝软言细语地问:“小夏,出了什么事?”
苏柔夏泫然欲泣,余光不经意间瞄到房子里多出来的一个陌生异性,涌到喉头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原来你这里有客人,对不起,是我打扰了你们。”
顺着苏柔夏的目光,宋闻朝扫到贝晚晚,目光下移,落到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在贝晚晚看来,宋闻朝皱眉头,是因为自己打搅了他和苏柔夏的好事。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撇清干系:“我们不认识。昨天我发高烧晕倒在路边,他把我带回家,宋先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一番解释,宋闻朝挪动的步伐,迟疑地收回。
苏柔夏眼里泛着光:“真的吗?”
他冷着眉宇:“对,只是好心救助了个陌生人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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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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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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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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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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