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阵前,不少喀喇汗征发来的牧民,正把一匹匹的人马尸体拖走,为后续部队清空了前进的道路。
一些还有气力轻骑兵仍然不停的在阵前来回奔驰,挑衅骚扰奉天军的休息,不时有弓弦震动的声音响起,这是双方的神射手在用强弓对射。
萨克图喝下了一大碗马肉汤神情严肃,他看向了刚刚哨探回来,气都没喘韵的军将。
“执力失斯,于阗军队离此还有多远?”
执力失斯赶紧单膝跪下,又喘了两口粗气才回答道:“回大汗,于阗军马步军共两万,昨日午时后出的疏勒城。
他们阵型严整,前后交替掩护,又让轻骑遮蔽四周,是以行军速度虽然不快,但咱们要想找机会突袭也几乎不可能。按照速度,大约明日酉时末(晚上七点)才能到。”
明日酉时末,萨克图挥手让执力失斯下去了,心里开始了盘算。
于阗军显然是怕被他突袭,所以才选择了比较稳妥的行军方式,但这样也给他空出了时间,他要是能在今日打杀对面的那伙人,那么就能在明日早晨从容离开。
看着周围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黄土,萨克图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往帅帐走去,他现在没有选择了,必须要杀光对面的敌军。
在目前情况下,报仇雪恨和弄塌疏勒城的秘密对于他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在已经损失了伤亡上千骑的情况下,以众临寡还打不过,那以后就不会有人跟着他萨克图。
管你什么公骆驼汗还是狮子汗,战胜不了敌人,在草原民族中,你就什么都不是!
只不过萨克图不知道,李圣天此时也正召集众人在商议,这位于阗英主,已经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了。
“舅父天子,你出城之后,佯作稳扎稳打,但第二日清晨,一定要让神威右军和阿摩支骑兵甩开大军日夜兼程而来,甥男定能拖住萨克图,只要能有两千骑能按时赶到,喀喇汗国就完蛋了。”
张昭说这话的表情仿佛都还在眼前,李圣天狠狠捏了捏手里的马鞭,他这外甥,可以说是真把于阗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在干了。
“传令全军,步军就地扎营立寨!”李圣天长身而立,做出了决定。
“裴刺史,孤王把自己的四百宫卫飞骑也交给你,再从神威右军中抽两千精骑,你自己去阿摩支骑士中选六百骑术最好的勋贵子弟,现在就出发,日夜兼程北上。
如果能准时到达下阿图什,孤王就准许你恢复疏勒王裴氏的宗庙,让你裴家祖先,可以继续享受王者应有的香火血食!”
满脸络腮胡的裴刺史抬起头看了李圣天一眼,激动的浑身都颤栗起来了,恢复疏勒王裴氏宗庙,这就是他裴家几代人的夙愿啊!
“臣!拜谢天子!”说完,裴刺史直接翻身上马。
“让裴升远来见我,一刻钟内,给我驱散周围的喀喇汗游骑!”
。。。。
‘哐当!’这是张昭踹倒的第十一箱装满金银的箱子,不过这不是在士卒面前踹倒的,而是在后勤民夫面前踹倒的。
现在这些被征发来搞后勤的民夫,手里都有一些木枪和自己带的猎弓什么的。
“老子不说你们也知道,要是今天战败了,某有宝马足可保命,但你们就死定了!所以这不是为老子战斗,是为你们自己拼命。
某也不亏待你们,上了战场的就给一把,杀一个人再给五枚,受伤的给两把银币,战死的老子给三把,能不能发财,就看你们有没有胆子了。”
说完,张昭大手一挥,“杀马喝血酒,一人一碗,喝完了就跟对面的杂种拼了!”
‘呜呜呜呜!’沉重的牛角号角声传来,喀喇汗人的大阵开始移动了,前面是各部落的轻骑兵,后面是伊克塔和古拉姆的重甲骑兵。
咿咿呀呀的颂唱声响起,这是随军的教长在吟唱天方教经文,一些记住了旋律的喀喇汗人也跟着唱了起来。
同时,激昂威严的歌声也在奉天军中响起。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山猪儿自己喝完碗中的马血酒,也开始跟周围的同袍一样拍打着胸前的扎甲唱起了《秦王破阵乐》,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将是最后的决战。琇書網
“喀喇黑汗的勇士们!布拉格汗的雄鹰们!冲锋!”喀喇汗国古拉姆近卫弓骑兵千户哚密失,拔出了手中的长刀大吼一声。
长刀锋刃上的血迹都还未干涸,这位素有神射之名的千户,就第一个跃马而出,他已经等不及要为家人报仇了!
“强弓手,甲字队向左!乙字队向右!”一看对面开始冲锋,山猪儿紧接着就嚎叫了一声。
这次喀喇汗的轻骑兵全员出动,而且分散的很开,就必须要选择较为密集的方向攒射,把阵型稀疏的干脆留给长枪手去顶住。
“嗷!哇!”尖利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神射手射出了一支响箭,紧接着这支响箭飞出的,就是甲字队的一百多张弓射出的箭矢。
伴随着密集弓箭攒射声音的,就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和碰撞声,一队首先被击中的喀喇汗轻骑兵顿时摔倒满地。
又是一支响箭飞出,乙字队的强弓手也跟着射向了同一个方向,狂奔着冲锋过来的喀喇汗轻骑兵又如同落石般的倒下了一大片。
“正弓手!射击准备!”前排强弓手都抛射出两波箭雨后,后面的正弓手才开始硬弓瞄准。
所谓正弓手,听起来好像不错,但实际上就是只能用六七斗弓的弓手,他们没有能整齐跟随响箭齐射的本领,射术也相对差一些,所以只能等着敌人靠近后才会发矢。
喀喇汗骑兵的冲锋并不是人挨人马挤马的阵型冲锋,他们玩不转这种高端战法,而是呈分散的蜂窝状冲锋。
这样能在远离敌军步兵阵地的时候少受箭矢伤害,毕竟马弓射程和力度都不能跟步弓比,冲锋的骑兵,注定要先挨几轮弓箭。
而当他们靠近目标的时候,又会开始聚拢,这样才能发挥出马弓的威力,朝一个地区进行覆盖射击,比一通乱射要好得多。
不过,等他们靠近的时候,叠阵第二排的正弓手也正好开始朝他们射击,于是双方就隔着叠阵的长枪手开始了对射。
惨叫声,怒吼声,将隆隆的马蹄声就压了下去,虽然正弓手队伍开始不断倒下人,但喀喇汗骑兵倒下的人更多。
一是披甲率完全没法比,二是人的体积比战马小,总是能形成集中射击优势,战马则是在不断运动的,很多轻骑兵根本都没抛出箭矢,就被叠阵的弓手给射翻了。
张昭在喀喇汗骑兵密集人马群中,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个神射手,刚才就是这个家伙连续射出三箭,将他身后的三个强弓手给射翻在了地上。
引弓搭箭,张昭将手中的一石硬弓拉满,五代至北宋时期,一石弓的拉力,约等于后世的一百二十五至一百三十磅左右。
这已经是极强的标准了,被这样的强弓命中,哪怕就是射中手臂,也有可能把你手臂给直接射断,射中喉咙的话,能把脖子直接穿出一个血洞。
张昭屏声静气的在寻找着,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穿着镶铁皮皮甲,头戴铁盔的家伙,这一看就是喀喇汗人的高级军官。
冥冥之中,强者总是惺惺相惜的,张昭刚锁定这个家伙,哚密失也锁定了张昭,两人同时眼睛一亮,也几乎同时松开的弓弦。
‘叮!’一声脆响,张昭仿佛当胸被人打了一拳一样,他猛地朝后仰了几步差点摔倒,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
恍惚间他向胸口看去,一支尾羽还在轻轻颤抖的箭矢,正好射到了他的胸前整块板甲上,箭头已经进去两三毫米的样子,看样子对面用的也是在八斗以上的强弓。
‘咔嚓!’
张昭是差点眼前一黑,哚密失那就不同了,他只来得及做了一个捂脖子的动作,随后就从马上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这位古拉姆近卫轻骑千户的脖子,被张昭手里的一石强弓命中,这种恐怖强弓射出的箭矢带有巨大的破坏力,箭矢不但射穿了脖子,还带走一大蓬血肉,哚密失直接就去见他的真主了。
这位千户的身体一坠地,马上就有十数个亲兵从各个地方扑了过去,他们抢了哚密失的尸身,嚎哭着就往后退去。
随着他们的后退,冲锋来的千余轻骑在叠阵前与奉天军猛烈的对射十几分钟后,又迅速撤了回去。
‘咚!’异常大的一声鼓声响起,一个身穿金甲的萨克图贴身亲卫从后阵跃马而出。
他手里拿着长长的大唐横刀,没有丝毫犹豫的冲进溃退的队伍一顿砍杀,紧接着萨克图周围的神射手,也纷纷抽出箭矢警告性的射击。
“后退者死!”手持横刀的亲卫在惨叫呻吟的溃退队伍中一声怒吼,随后带头往奉天军处冲了过来。
“后退者死!向前者生!”在各处督战可汗亲卫军官的怒吼下,溃退下去的轻骑队又返身冲了上来。
阴鹞子回头看了一眼几乎没有动的角弓弩手,剧烈跳动的心脏,让他很想让最后面这两百弩手也开始射击,但理智告诉他,这不行,对面的甲骑还没开始冲锋。
叠阵前方的形势也越来越惨烈,越来越多的轻骑兵在无法忍受巨大的伤亡后,选择退了下去。
但他们并未走远,而是退到了硬弓手的射程之外开始集结,他们在等待,等待着第二波的甲骑破阵后跟进。
鲜血洒满了叠阵前的土地上,这些本来是灰黄色的干土,被浸染成了怪异的黄黑色,随后在马蹄的不停踩踏下,变成了一条宽半米左右的黑色淤泥区,只不过这些淤泥不是雨水或者河水造成的,而是人血。
而在大阵四周,最多的还是不是鲜血,而是无数的箭杆,密密麻麻就像是长在地上的枯树枝一样,双方仅仅在刚才的一个时辰中,就最少抛射出了五万支以上的各种箭矢。
终于,张昭眼前的纷乱的马腿越来越少,第四波骑兵队伍退了下去,但张昭的身边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和用力过度导致的呕吐声以外,没听见一丝欢呼。
因为这样的溃退,已经出现了四次,所以并不代表着喀喇汗骑兵不会再来。
“郡公!喀喇汗人扛不住了!这些轻骑没有长时间肉搏的能力,但他们也没像上次那样退到最远,我估计下一次,对面的甲骑就要上了!”山猪儿提着一把陌刀走到张昭身边瓮声瓮气的说道。
张昭点了点头,心里对喀喇汗军队的战斗力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估算,从这四次冲锋来看,喀喇汗的骑兵并不算多强。
单论冲上来肉搏的时间通常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一个千户的骑兵损失几十骑到一百骑左右,就会因为扛不住伤亡而溃退下去。
这份战斗力,别说大唐鼎盛时期了,他们连北宋中后期的西军和西夏中后期的军队都打不过,难怪几十年后契丹人的边缘部落,都能把他们一顿暴打。
这大宋朝啊!还真是一言难尽,不枉高粱河车神会被后世嘲笑上千年。
以五代那种强横的职业军人,他们竟然打不过最弱鸡的草原民族之一契丹人。
当年李圣天子孙撑不住的时候,真要有两三千西军过来,配合于阗的甲骑和高昌回鹘的轻骑,就喀喇汗这战斗力,怎么可能把天上南北都绿化一遍?
“打旗语,让两翼的憾山都甲士都缩到正面来,对面甲骑也就一千多,咱们除了正面,拒马都还是基本完整的,他们不敢四面进攻,必定是强攻正面,干翻他们这最后一波。此战就结束了!”
果然张昭的预计没错,憾山都的甲士刚刚从两翼缩回到正面,对面又吹响了呜呜的号角声。
偏斜的夕阳下,上前甲骑在数千轻骑兵的簇拥下,开始缓缓冲了过来,正中一个身穿金甲的家伙极为显眼,赫然是布拉格汗萨克图。
‘嗡!嗡!’如同马蜂袭来的恐怖鸣叫响起,开始向前小跑的喀喇汗甲骑射出了第一波,也就是最后一波箭矢。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张昭身前响起,发出惨叫最多的,不是三教义从的重甲长枪手,更不是憾山都的甲士,而是一群拿了张昭银币的民夫。
他们被张昭鼓动上来了,以为只是来辅助,但实际上,张昭是想让他们来承受这一波喀喇汗甲骑的硬弓攒射。
仅仅过了三五秒钟,惨叫声就变成了恐慌的哭嚎声,六七百被骗上来成了炮灰的民夫倒下了一两百,这恐怖的伤亡率,别说他们,就是憾山都的甲士也不可能扛得住的,顿时直接一哄而散。
萨克图兴奋了,打了一天一夜了,他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位几乎被必入绝境的布拉格汗猛地抽出腰间的宝剑。
“雄鹰们!对面的于阗唐狗崩溃了,杀光他们!”
“角弓弩手预备!全队向前,只射铁马,三发预备!”
与此同时,张昭也大喊一声,民夫的溃散带走了大量跟着逃跑的三教义从长枪手,也带走了一定数量的正弓手,但他身边的憾山都甲士和刘再升亲自控制的于阗宫卫角弓弩手不会。
五十步!喀喇汗的甲骑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三十步!一声声雷鸣般的怒吼传来,喀喇汗的甲骑开始以最大的速度冲锋。
特别最中间的大约三百具装甲骑,他们有的身穿大食-波斯式的整体甲,有的穿着唐制的具状全身铠和马甲,就仿佛被装在了铁罐子中,只露出了一双冒着凶光的眼睛和手里各式长枪铁锤。
“放!”阵中的阴鹞子把手中的红旗猛地一挥!两百具角弓弩激射而出!
三十步的距离,弓力高达两石七到三石的角弓弩威力可想而知。
‘叮’的一声,最前面一具甲骑应声而倒,坚固的扎甲就像是纸扎的一样,一股血箭从他胸口飚出,甲骑晃动了一下,直挺挺的往地上摔倒。
而他的摔倒,又把已经跑起来的战马给带的一偏,几百斤的重量加上冲击的速度,战马立刻就扛不住了,它也嘶鸣着摔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摔倒的战马又成了后面冲锋甲骑战马的障碍,两匹来不及绕过的战马哕哕惊叫了两声,跟着就摔倒在了地上,随后开始拼命的挣扎,太重了,马儿摔倒了也不是能轻易爬起来的。
三十步的距离,按说战马几乎是转瞬就到,如果没有不断摔倒的人和马阻碍的话,他们就会直接撞进步兵的阵型中,然后毫无疑问的击穿叠阵。
别说战马害怕明晃晃的枪头什么的,它们确实怕,但三十步的距离太近了,等马儿反应过来就已经冲过去了。
历史上甲骑能成功突入重步兵阵,除了重步兵在这之前就已经被打的只剩最后一股勇气以外,就是靠在三十步以内突然加速,让战马来不及反应,就直接冲进去。
这比什么蒙马眼都好用,当然那些直接能吓垮的非精锐步军就更容易打了。
不过这种战法,是要靠大量的训练和人马默契,乃至双方拥有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的。
所以看一支甲骑是否强大最大标准,就是看他能不能有在三十步以内突然加速,然后冲进重步长枪阵的能力。
张昭浑身冒出了一股冷汗,这萨克图几次能以少胜多打败波斯萨曼王朝,果然还是有点本事的,他的倚仗,就是这一千余甲骑中的精锐,那不会超过三百骑的古拉姆近卫具状甲骑。
这些甲骑,竟然真的可以做到在三十步内撞进长枪方阵!
不过还好,他们在三十步以内的时候,挨了一波角弓弩,直接就把有这个能力的具装甲骑射倒了三十几骑,加上人马躯体的阻碍,真正冲了进来的,不会超过五十骑。
一声熟悉的惨叫传来,就在张昭身边的山猪儿,被一头披着精良扎甲的战马给撞飞了出去。
‘咔吧’山猪儿手里的陌刀也几乎在同时插进了战马的脖子,这里没有披甲,所以直接就把战马的脖子划开了一条血槽。
剧痛之下的战马什么也顾不得了,它本能的止住了脚步想要避开,可它也忘记了自己还在往前冲。
两股相反的指令在不大的马脑中猛烈的撞到了一起,就像它猛然撞到了陌刀的锋刃上一样,战马凄厉的悲鸣一声,触电般的直接人立而起,随后轰隆着摔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战马被地上的战马一档,几乎是斜着砸进来的,马背上的甲骑还没来得及挥动长枪,就从马背上嚎叫着飞出,随后非常不幸运的大头朝下,咔吧一声摔断了脖子。
甲骑的巨大冲撞,让叠阵前的长枪阵如同波涛一样的起伏着,哪怕就是憾山都的甲士,也扛不住甲骑冲阵的凶猛。
不断有人被撞飞出去,也有人被砸进来的战马压住,当然更多的,是聚集在张昭身边嚎叫着拼命反击。
“全军向前!角弓弩手发矢!”发出这身命令后,阴鹞子一下从指挥的高台上跳下,手里拿着长槊就向前冲去。
在他的带动下,慧通和尚和一批胳膊都开抬不起来的强弓手,也拿着各式武器嚎叫着冲了上去。
堵住了!
最残酷的两分钟过去了,冲进来的四五十具装甲骑的冲击,竟然没能打穿以张昭为首的重步兵阵。
这一下没打穿,紧接着麻烦就来了,后面的喀喇汗甲骑不断在往里面冲,阴鹞子也带着人在往前冲,双方在叠阵前方疯狂的撞到一起,随之陷入了残忍的混战。
张昭全身是血,他的金刚面甲被打掉了,一截裙甲被砍破,甚至胸墙的钢板都凹进去了。
四周都是人,惨烈的嚎叫声淹没所有的声音,什么格挡,什么招架,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只需要奋力挥动的手中的砸和砍就对了。
张昭和蛮熊、阎晋三人背靠着背,他手里的武器从长槊换成了陌刀又换成了一把大斧,现在拿着的,则是不知道哪抓来的啄锤。
他现在很惨,金甲都已经被鲜血涂抹成紫甲了,不过蛮熊比他更惨,像蛮熊这种体型,战场上的吸引力甚至不比他的金甲弱,对面的硬弓手几乎都瞄着他射过。
所以蛮熊全身都挂着箭矢,甚至还有一把短柄斧挂在了他的胸甲上,看样子已经砍进去了。
阎晋则抿着嘴不说话,因为他刚被一支箭矢穿透了脸颊,现在还在泊泊流血,整个下巴都被鲜血浸透,搞不好牙龈、牙周都保不住了。
但现在谁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三人不断调整位置,如同一个旋转着的杀人机器一样,不断在密集的人群中凿除了一条条血道。
张昭甚至心里都开始有点害怕了,因为他感觉到了一阵阵腿软,这是力竭的先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难道真的会战败吗?这个他以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开始在心头盘旋。
‘嗵!’一股巨力从肩膀处传来,钻心的剧痛让张昭都忍不住惨叫出声,他抬头看去,一个身穿波斯式铠甲的军官正举起了大锤,面色凶恶的还要来打他第二下。
没办法了,张昭只能脱离三人组合发力向前,他几乎是用最后一股力气将手中的啄锤,抢在对方大锤打到他身上之前,一锤打到对方战马的额头上。
这一锤,是张昭在生死关头迸发出来,力量是如此巨大,战马头上哪怕包着一层铁扎甲,但还是挡不住这样的猛击,马儿强直般的抖动了一下,嘶鸣声都没发出,就开始左摇右摆站不住脚了。
马背上的骑士被这一晃,直接就失去了平衡了,他惊叫一声从战马北上翻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起身,张昭就扑了过去。
用膝盖将这骑士的头压住,再从腰间摸出锋利的障刀直接往他眼睛捅去,只有这里是没有甲的。
骑士惊叫着用手来抓,可他哪顶得住张昭用全身力气往下捅的力道,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几根手指落在了地上,冲天的鲜血从眼眶中飞出。
随着这个骑士的落地,周围的喀喇汗甲骑都惊慌的喊叫了起来,几个后面的甲骑不顾被角弓弩瞄准的危险,想要过来抢人。
陡然间,几跟短矛飞出,顿珠杀到了,这个兜鍪都被打掉的吐蕃奴狂吼着也冲了过来,准备用身体遮掩住张昭。
蛮熊、阎晋,乃至被战马撞飞又跑回来的山猪儿也冲了过来,围绕着双方的主将,更加惨烈的搏杀,开始了。
“白从信!出击!”阴鹞子没有冲过去,他反而退后几步用火镰点燃了一根特质的爆竹扔上了半空。
叠阵最后,白从信的眼泪已经流到了胸膛上,他痛苦的跪坐在地上。
就在前方,他的君主,他的同袍,他的兄弟们正在死战,不断有人倒下,但他不能上去,因为属于他们的时刻还没到。
爆竹的明亮火光,在这个昏黄的下午极为显眼,顿时,眼泪化作了无穷的动力,白从信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李将军!该我上了!”
“喏!”早已被震撼的李若泰大吼一声,这是他见识过最惨烈的搏杀,也是他最充满渴望能参加的搏杀。
“着甲!上马!”随着他的怒吼,身边的辅兵赶紧将地上的骑士扶上马,民夫们嘿哟嘿哟的喊着号子,把沉重的马槊给举起来递到李若泰等人的手中。
“奉天军的健儿们!把这些喀喇汗绵羊赶到一起,死战!”
虎刺勒也举起了手中的横刀,左右肋部的越骑出动了,他们突然杀出,几百人做出了数千骑到来的假象,驱赶、恐吓着力竭又惊慌的喀喇汗轻骑往中间跑去。
“顶住!一定要顶住!巴依塔什!你亲自带本汗的亲卫去,一定要顶住!”
一看对面从阵中突然冒出一支具装甲骑,萨克图就知道要糟糕。
现在双方都精疲力尽了,哪怕对面这一支具装甲骑只有一百多骑,也会对喀喇汗军队造成巨大的打击。
巴依塔什是萨克图的长子,虽然他废黜了结发的王后,但王子巴依塔什很乖巧的改宗了天方教,所以地位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听到父汗的命令,已经早就被天方教洗脑的巴依塔什,当即带着身边的最后几百骑兵就要出击。
突然!潮水般的惊呼传来,远处升腾起的满天尘土,萨克图定睛一看,他在外围警戒的轻骑正在没命的往回奔,更远处,数面卍字旗和三辰旗在不断靠近。
“于阗人来了!于阗人来了!”所有人都大喊了起来,包括张昭的奉天军士兵。
刚刚被白从信和李若泰打穿的喀喇汗骑兵们,纷纷扔掉了战旗和武器,调转马头就开始跑,最后的崩溃,来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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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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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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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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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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