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东门的宣恩门,更是于阗城最大的城门和最繁荣的市场所在。
不同于其他安西和河西城市都是羊马城在外,然后罗城、内城的模式。
于阗的羊马城是在主城东西两边,各以卫星城的方式存在的。
所以于阗城完全没有其它城市那种浓烈的牛马羊骆驼等牲畜的气味,反而空气非常清新。
跨过护城河的铁索桥,张昭就闻到了从宣恩门传来的淡淡檀香,一个身穿唐式紫袍,但是头戴于阗式长帽的壮汉,正骑在马上等候,周围还有数十骑于阗骑士随身,全是人马俱甲的精锐重甲骑兵。
“此乃我大宝于阗国检校礼部尚书,泸州刺史李若愚公,若愚公祖上,乃是汉中王瑀之婿,大唐武都郡王尉迟公讳胜!”
马福荣还怕张昭不知道来人是尉迟胜的后人,是以还特意介绍了一下。
但张昭肯定知道这是谁啊!
他名义上的堂舅,实际上便宜大舅哥,那位想当仲云女王李若柳的长兄。
虽然两人还未见过面,但张昭还在约昌(且末)的时候,就已经派人联络过李若愚了。琇書蛧
李若愚还冒险派了二十人去给亲妹妹撑腰,这也是张昭能放心把阎晋等人召回来原因。
“氾节使,某奉大圣天子之命,在此迎候归义军托西大王节使,请诸位随我入城!”
李若愚只是在张昭的脸上扫了一眼,随后就策马到了氾润宁的面前,伸手引路。
而氾润宁虽然官职地位远比李若愚低,但此刻也是当仁不让的策马走了在最中间。
张昭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按说氾润宁这样的地位,以及除开他的人不算,就这么三四十人规模的初级使节团,李圣天怎么会把李若愚给召回来迎接?
这明显双方地位不对等啊!难道李若愚已经把仲云发生的事情告诉李圣天了?
而在归义军的队伍动了之后,李若愚带来的横吹队的鼓乐手就一部分在前,一部分在后。
他们身着团花衣,骑在一匹匹高大的花马上,开始吹打起了迎宾的雅乐,原本就有的鼓笙之声,则更加响亮。
于阗城是仿照长安城建设的,王宫位于中轴线的正北内城之中,外城同样分为东西两市,其间多里坊。
当然规模要小得多,张昭来时问了一下,整个于阗城的居民大约在五万人左右。
呃!其实也不算小了,归义军的敦煌才两三万人,仲云国都扜泥城只有七千。
当象征大唐的日月星三晨旗出现在外城大街上的时候,极为热烈的欢呼声响起,街道两旁,无数的于阗人热情的簇拥在两边。
张昭看了一眼,明显带有印欧白人,具体来说是斯基泰人面相的居民居多,但一看就是中原汉人相貌,如同李若愚这种长相的也不少。
队伍前导是二十名于阗重甲骑士,之后就是归义军的使者,氾润宁在最中间,李若愚一袭紫袍在右。
张昭则穿着他那身极为拉轰,几次血战都为他吸引了大部分箭矢和刀矛的精钢明光铠在左。
我张二郎君甚至还特意装哔的,把造型为佛门金刚的面甲给戴上了。
更夸张的是,氾润宁虽然人在正中,但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可张昭身后,一面张字大旗加上象征大唐的日月星三晨旗高高飘扬,氾全和阴鹞子两人在他身后护卫,三人呈品字而行,完全是一副张昭才是主角的样子。
而在张昭马前左右两侧,蛮熊和顿珠身穿重达数十斤的步兵甲,一手陌刀一手为他牵马。
这两货的体重要是再穿上甲,估计得顿河马看能不能驼得起他们,所以干脆两人就步行在张昭马前为他牵马。
张昭身后,白从信领着二十二骑紧紧跟随,其中十二骑同样人马俱甲威风凛凛,其余十骑穿着花哨的锦袍,横持槊,挂硬弓,曹十四也在其中。
这位公子哥打扮出来更为帅气潇洒,见了一顿血,又经历过千里黄沙的磨炼之后,还真有几分幽并游侠儿的味道。
这二十二骑,就是张昭的游奕军。
游奕军之后,则是阎晋率领的憾山都儿郎,在打破扜泥城之后,他们的装备又经历了一轮升级。
现在整体头戴狻猊盔,铠甲外罩坦臂红袍,身备三杖—弓弩、投矛或者甩斧,再来一杆长枪加横刀。
其中少数人还双带鞬服,也就是两张弓和装箭矢的櫜鞬,显然是左右能射的高手。
进城的队伍不断向前,远处蓦然出现数面与张昭身后日月星三晨旗相呼应的各色大旗,这些旗帜有褐,有青,有黑,看起来还比较陈旧。
张昭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唐代军中发号施令的令旗了,那么打起这些大旗的,很可能就是大唐在安西之地的遗民后人。
从他身边的马福荣能在于阗为官来看,唐之遗民在于阗乃至西域的一定不少。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喧嚣的鼓乐声中,张昭摘下了脸上带着的金刚面罩,他高举长槊,用尽全力吼唱了起来。
古代的诗词,实际上就是要用韵律配乐吟唱出来的,白居易的长恨歌尤其是如此,这可是描绘大唐由盛转衰的经典长诗。
国破家亡加上明皇和杨玉环的‘凄美’爱情描写,再加上马嵬坡杨氏死难,杨国忠被众军锤杀和明皇失权的刺激剧情,长恨歌可谓是此时一等一的长诗,是顶流流行曲中的流行曲。
这时代的普通人,你给他写一副长恨歌,可能大部分不识字,不知道是什么,但你只要起个旋律,所有人都可以跟着哼唱起来。
当张昭唱到‘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时候。
周围的憾山都甲士和游奕军儿郎都跟着唱了起来,而且字正腔圆,有韵有律,因为张昭在从约昌到于阗城的时候,就一直在教他们。
马福荣和李若愚面面相觑,不知道张昭这是闹的哪一出?
上百条大汉的吟唱,把队伍中吹吹打打的鼓乐声都压下去了。
终于走到了打着褐、青、黑等大唐军旗的人群时,无数人扶老携幼的冲到了队伍侧面。
果然,这些人中,男的身穿缺胯衫,戴罗幞头或者网巾,腰间挎着唐制横刀以及其他中原刀具。
女子大多穿着麻、葛制成的青黑色衫或襦,与其他于阗人的打扮,有不小的区别。
其中一些老者,按照汉人的习惯,举着簸箩,簸箩中装着胡饼或者蒸饼。
还有些提着陶瓮,里面装着蒲桃酒或者酸浆水,听到歌声,这些人竟然大多数都能跟着唱几句,他们举着东西,跟着前进的队伍开始疯跑。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微微轻风吹到了张昭的脸上,一滴泪珠从他眼角滑落,大唐就在这里,由盛转衰了,他本来是想感动其他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有些被感动了。
马侧,马福荣已经跟着唱了起来,李若愚还是面无表情,但嘴唇不断的翕动着。
“谁曾记?万里孤城白发兵!长安天子可知否?”
路边一个黑袍老头跪在地上哭的捶胸顿足的,鼓乐声没有了!只剩下了痛彻心扉的嚎哭,其间不乏金发碧眼的胡儿!
黑压压的人群混乱的大声歌唱,他们跟着张昭马后的日月星三晨旗,一起往内城涌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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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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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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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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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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