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卿之见,雍州之事该如何往下走?”姬羌察觉江有汜几次欲言又止,问道。
“臣有一提议,可将雍州之事全权交给雍王处理。既然雍王府食邑一州之民,那么雍州出了这样的乱子,他理当担责。”顿了顿,江有汜表情突然微妙起来,“若雍王不肯,或者不用心,他的意图便显而易见,陛下大可以此降罪于他。”
此计汤崇俭极力反对,“拿一州百姓的性命做赌注,臣以为万万不妥,此其一。其二,雍王桀骜不驯由来已久,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有没有反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没有反的机会。”
若是有,雍王必反。
这是汤崇俭的结论。
姬羌从紫檀大案一角抽出一道奏疏递给江有汜,“卿看看吧。”
“这是?”江有汜狐疑打开,“雍王的告罪书?”
江有汜越往下看越气恼,这哪里是告罪书,分明是向朝廷求表彰的书!奏疏中,雍王不仅反复强调他们雍王府如何开仓放粮,如何施粥赈灾,竟还说为了避免百姓流离失所,他手中的三个矿山一下吸纳两万劳工,使他们有饭吃,有衣穿。奏疏结尾竟大言不惭的张口要粮二十万石!
荒谬!太荒谬!
汤崇俭匆匆浏览一遍,气的简直要破口大骂,无耻徒孙,简直将他祖上的风光霁月的光辉形象败光了!
姬羌决定命班茁葭领精兵一万,带粮两万石前往雍州协理殷其雷,此言一出,两个老臣的心立刻颤了两颤。
陛下雷霆手段,意欲快刀斩乱麻,做的好皆大欢喜,若做不好……恐将再次乱起。
然而眼下他们手中是一副捉襟见肘的烂摊子,还能再一次经得起反乱吗?
两位老臣沉思一会儿,江有汜提议,可命武陵郡王领兵前往雍州,毕竟楚凌霄背后站着的是三万楚家军,以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镇南侯,见到楚凌霄,雍王多多少少会忌惮些。
“朕之所以选班茁葭……”姬羌向两位老臣解释,“两位爱卿可能有所不知,班茁葭轻功了得,入皇宫大内如入无人之境。另外,你们该比朕更深知殷御史的为人,他那股子麻缠劲儿一旦上来,有得磨人,雍王有他一人磨足矣……而今,玄甲军正夜以继日的严加训练,郡王无法脱身。”
江有汜、汤崇俭惊的说不出话来,并非因为这套说辞有多精彩,虽然,它真的很精彩。
真正让俩人惊讶的原因是,陛下与他们好声好气商量的态度,这态度他们从未在先帝身上见到过。
也因此,当初每每与先帝商议什么事儿,不是据理力争,便是歇斯底里,最后大都不欢而散。
事情便这样定下,回去的路上,江有汜一直愁眉不展,汤崇俭便劝他暂且放宽心,依他估量,雍王即便有贼心,暂时还没那个贼胆。
京畿六万玄甲精兵可不是个摆设,再说,吴地三万楚家军,陛下也是可以随时调动的。
江有汜摇摇头,道:“雍王一人不足惧,怕就怕还有人蠢蠢欲动啊。”
汤崇俭迟疑片刻,惊道:“你是指冀王?”
冀州冀王与雍王不同,第一代冀王叶东池乃太宗所封。当初,太史梁元君马革裹尸于荒凉的大漠,太宗大恸,是骠骑将军叶东池领一百人马深夜潜入北戎腹地,于敌军手中抢回梁太史的尸首。
据边关守城的将士言,叶将军回来时身边只剩下两个兵士,三人浑身上下都是刀伤,几乎成了血人。
如此忠肝义胆,太宗当即封叶东池为冀王,从此世袭罔替。
如今的冀王乃叶东池嫡脉长孙,虽说这些年冀王同其父、祖一样行事低调,然而谁又能保证这种低调的背后,不是蠢蠢欲动呢?
偏偏冀州与雍州紧紧相邻,若冀王与雍王联手……汤崇俭不敢往下想。
“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当初太宗怎么想的,怎么就把叶东池封到冀州去了呢?”
“太宗与圣祖的想法一样,想要叶将军世代镇守北疆。”江有汜接道:“而这些年,叶家也是恪尽职守这么做的,不知老兄有没有发现,雍州边境常年不稳,冀州边境可是稳如泰山。”
汤崇俭点头道:“叶将军当年英勇之举可把北戎人震慑住了,他的儿孙也都争气。”
只是同雍王一样,手中权力过大,令人隐隐担忧。
皇权与地方之权向来如此,太紧了不行,太松了也不行,中间的尺度非常微妙,难以把握。
汤崇俭的忧虑之处,江有汜十分明白,不过,俩人说到现在,并未真的说到他心里去,沉默须臾,他直言道:“不瞒老兄,其实我忧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难道雍州之事还不足以忧虑?
汤崇俭突然觉得俩人聊到现在,他似乎聊了个寂寞。
“老兄仔细想一想,陛下自登基以来,所作所为……”江有汜将声音压的低低,汤崇俭努力将耳朵伸过去才听得见。
他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不如江有汜看的清。
“从衡阳郡主入手,一步步向魏国公主逼迫,一环扣一环,马不停歇,为的是什么?”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魏国公主手中的兵权。”汤崇俭说完,江有汜又问,“陛下为何这般迫切的收兵权?”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一未亲政,二未成年,根基不稳……依照常理,她就算不愿拉拢魏国公主,也该徐徐图之的。”
汤崇俭听的一头雾水,压低声音急道:“老弟想说什么,一口气说了吧。”
“我也只是猜测。”江有汜实话实说,“陛下急急收回兵权,而今又急急练兵……老兄,怕是我们的安稳日子不多了。”
汤崇俭“唰”的一下,面色惨白,“你指的是,北戎?”
“是兵部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了吗?不对,昨日早朝,夏大人可什么都没说。”ωωω.χΙυΜЬ.Cǒm
江有汜劝汤崇俭淡定些,一再强调他只是顺着陛下的举动做出一些猜测,并无实际根据。然而汤崇俭细想一番却认为此种猜测有些荒谬,陛下刚刚亲政,轻易连宫门都没走出过,何来北戎动向?即便有,他们也该从兵部得知。
江有汜便又提一人,“你把国师忘了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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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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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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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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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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