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以为姬羌会开口向他解释一二时,对方却突然止步,向他行了个跪拜大礼。
“陛下不可!”
姜鉴虽神速,到底晚一步。
他心绪复杂的将对方搀起,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
姬羌知国师心中疑惑万万千,她心中何尝不是有言千千万?琇書蛧
身为一国之君,明目张胆的欺骗、利用神祇一般的国师,她不后悔。从搬离紫宸宫到封宫令,再到放鹰台等候,以及“真相”浮出水面,每一步都是她算计好的。
无论国师辞官还是闭关,在此之前,她就是要利用他,将姬虞这只“蛇蝎”揪出。
可不后悔,并不代表不愧疚。
犹豫几息,姬羌决心坦然,“朕利用了国师。”
姜鉴却打断她,“陛下乃一国之君,国君行事,自然有非一般的道理。”
没有哪一刻让姬羌觉得,她真的就是帝国主宰。
而这些尊荣与信赖都是国师给的。
回忆事情经过,她恍然发现,从放鹰台追随,到发现龙床有毒开始,到后来用神威震慑姬虞,进而逼迫姬婳认罪,每一步,国师都只在做,而不说。
看似至尊孤傲的掌控一切,实际上哪一步不是顺应她的意思行事?
姬羌心中无比动容,想再解释些什么,发现没必要,想要赞誉他几句,又发现做不到。
心虚没底气,简言之,国君气短。
倒是姜鉴看看越发灰暗的天色,柔声嘱咐她按时进膳、安歇,又吩咐尚六珈等人小心照料,方才辞别而去。
……
姬羌几乎一夜未眠。
倒不是忧心姬虞的案子出变故,已经板上钉钉的案情,再出也出不了新花样儿。无论三司会审如何进行,姬虞最终不过是丢官、罚俸,至多禁足。
姬婳手握六万玄甲兵,占据京畿重军一半以上的兵力。满朝武将,几乎全部唯她马首是瞻,而她本身又肩负先帝托孤之重。这些都不提,单提这保护皇城的羽林军统领,就曾是姬婳麾下一员大将,负责京畿安全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乃姬婳一手提拔。
所以,姬虞不会死。
姬羌睡不着,是因为国师姜鉴。
傍晚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旋,他的神秘莫测,他的神威法术……想一次,姬羌便疑惑一次,前世,姜鉴真的羽化登仙了么?
若是没有,他究竟去了哪里?
若是有,今生为何又突然不走了?
她挖空心思的回忆作为一枚魂魄时看到听到的一切,极力想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然而,直到天朦胧亮时,也一无所获。
天刚放亮,三司会审已有结果。
姬羌大致浏览一遍,不出她所料。
那张龙床被打造时,床板部分被悄悄调包了,华丽昂贵的金丝楠木床板被浸染毒汁儿的普通橡木代替,而这一切的幕后指使者便是衡阳郡主手下的司库主薄武月升,一个来自巫月的奸细。
本案共涉三十二人,从采买到打造,再到京城奸细窝点,每一条每一款都充满敌国的阴谋气息,本案的重点涉案者衡阳郡主却被摘的一干二净,自始至终只担了个无能失职以及被利用的罪名。
姬羌读完,随手将奏折丢给尚六珈,前世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终于对上了号。
下毒这件事姬虞是瞒着姬婳做的,是已知事实。
可即便姬虞再有能力与手段,也不可能独自完成。
整个过程,每一个布局都透着缜密、精细,姬虞那个脑子如何想到?即便她想到,幻影这种来自巫月的罕见毒药,她如何得手?制造毒床这般精密复杂的事情,她如何办到?
原来,姬虞一早就和巫月奸细勾结在一起,她为达目的,竟与虎为皮。
“这,怎么可能?”尚六珈一脸的不信,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衡阳郡主怎么就被摘的干干净净?
姬羌冷笑,“怎么不可能?”
“可是,魏国公主不是自我禁足了么?”
“她禁食了么?”
尚六珈语塞。
“难道就这样算了?如此欺君大罪……”零露愤然,心有不甘的他忽然提到,“国师,国师岂会罢休?”
尚六珈却告诉他,国师自昨晚回了国师府再未出过门,如今恐怕早已闭关。
零露顿如霜打的茄子。
……
卯时,大朝会伊始。
按大梁女朝惯例,每月初一、十五国君与群臣都要在太和殿举行大朝会,除却这两天,每三天一次常朝,在保和殿举行。其余时间若有政要,国君则在御书房召见六部九卿议定。
如今姬羌并未亲政,所以,尚未有资格召见群臣议定国事。
今日既非初一,也不是十五,却是新帝继位后第一次早朝,故而是一次隆重又繁琐的大朝会。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天,群臣格外清醒,甚至有人彻夜难眠,寅时就爬起来梳洗装扮,力求步步安稳。
姬羌以为,今日群臣将比以往更加清醒的原因,还有三司会审的结果将在大朝会上过明路。
御撵行至太和殿大门,早有穿戴整齐,神情恭肃的朝臣们笔直挺拔的分列两旁等候,銮驾刚至,站在殿外的众臣便纷纷行大礼。
姬羌晓得,这些入不了内殿,只能在殿外议政听旨的官员从四品至七品不等,四品以上,方能入殿。
随着她脚步愈发向那张龙椅靠近,所见臣子的品级也越来越高,直至经过群臣之首姬婳,这位身兼数职的超品公主,龙椅也就不远了。
待姬羌坐定,群臣齐齐高呼万岁,声音震天。
此情此景令姬羌不由想起前世大朝会的情形,也是在这太和殿,她坐北朝南,高高在上,俯瞰群臣,就算是远在大殿门口处,某一名不见经传的陌生臣子的身影,她也是能瞧得见的。
一模一样的处境并未让她产生两世重叠的交融之感,相反,她无比的清醒。
叫起之后,姬羌目光大胆且认真的打量众臣,一扫前世羞怯。
右列,姬婳作为武将之首,身着明黄绣朱雀官袍,她站姿挺拔,英气逼人,至少现在,姬羌从她的神情中瞧不出一丝一毫悲伤或愤怒的影子。
在姬婳身后,并列站着秦国公与宋国公两位超品国公爷,二人祖上皆是跟着圣祖打天下的。两位国公爷之后便是天下兵马将军、骠骑将军、威烈将军等。
瞧完武将,姬羌又开始看文官,左列以国师姜鉴为首……只不过他今日因闭关之故未朝,在国师之后,便是六部大小九卿,大九卿为六部尚书、督察院御史大夫、大理寺卿以及通政使。
小九卿譬如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等等,文臣的数量比武将多的多,所以队伍又稠又长。
姬羌在打量众臣的同时,众臣也没闲着,也在悄悄打量新帝。起初,未避免被发现,均偷摸儿的迅速睃一眼,可这一睃皆收不回了,甚至有人目瞪口呆。
龙椅上的少女,容颜明艳迤逦且稚嫩,可偏偏双手交叉入袖的姿势给人以十分老成之感,再加上她那双丝毫不怯场,甚至有几分漠然的眼睛,这哪里还是登基大典上那个雀跃又紧张的小姑娘?
众臣正暗暗纳罕,忽听殿外侍者高喊,“国师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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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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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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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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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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