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鼻子灵得很。”老范似乎有嗅了嗅,“你根本没有方便过,也没给自己爽过,连裤子都没脱过,躲在里面五分钟都做什么了?纯偷懒是吧?”
不让顾禾解释什么,范德宝就扯住他几乎是扔向屋厅那边。
“哎……”顾禾脚下几个趄趔,连奔带扑的却竟然就到了吧台的座机旁边。
这又是三藤公司产的一款拨盘电话,机械材质,黑色,这时候手柄搁起来放在吧台上。
顾禾穿越前整天抱着手机,但座机早就没摸过几次了,现在拿起这一头是听筒一头是送话器的手柄,还真有点复古的新奇。
不过有电视广告是卖的可视电话,由于售价很贵,鱼塘这里没有。
“喂?”他往吧台边椅子坐下,让自己舒服地倚靠着吧台,“洛娜团长吗?”
“是我。”听筒传出了洛娜团长那飒气十足的声音,语气听上去要比昨晚更精神,似乎是有睡了一个好觉,“你那个镜盒疗法很顶用!”
“有用就好。”顾禾拿过已经属于自己的保温杯,喝起温甜的枸杞水。
先把自己的问题放到一边吧,做好与来访者的这场通话。
居酒屋里有着四、五位客人,范德宝回到吧台后面,亲自服侍上酒菜。
老范你就忙着吧。顾禾心里打定主意,这场通话要越长越好,这可不是摸鱼。
“我的右手今天没那么烦了,算是止住了崩溃的势头,朝好的方面去了。”
洛娜团长挺高兴地说着,“不过我们佣兵团今天新接了一个活,过两天可能会有一场战斗。我得做好准备,最好能修复一下受损的程序、丢失的数据。”
她很有些期待,“你知不知道阿金婆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迅速地搞一搞?”
“唔……”顾禾听着斟酌起来。
程序、数据什么的,洛娜团长这种奇怪的说话风格,就是被人称为女疯子的原因之一吧。奇言怪语确实是精神科的一种常见症状,他自己现在也这样……
“是关于精神状态吗?”他不由嘀咕问道。
“废话。”洛娜团长顿时有些没好气,“我人格都快崩了,就想提升下完整度。”
顾禾被她这语气喷得一个激灵,业余了,自己业余了。
心理医生需要经营自己的权威形象,这样才能提高患者的信任度。
所以既不能露怯,也不能显得无知地什么都靠问,而要靠观察和话术得到信息。
刚才那引导的话心理医生能用,但他现在是个牛郎,不能这样说话。
“我怎么感觉你啥都不懂啊?”洛娜疑问道,“老范他们还没教过你吗?”
顾禾悄然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这对于心理医生、牛郎,都是最大的质疑!
“洛娜团长。”他先用装着的淡定轻笑声帮助患者放松,“我懂得足够多了。”
人格完整度?
先理一理,她被痛失右手、不得不装上麒麟臂、发生幻肢痛的人生搞得身心疲倦,精神状态很不好,抑郁指数应该很高了,连人格都受到影响。
精神科医生会让她吃药,他这个心理医生……牛郎嘛,就希望她建设起健康心态。
而关于人格恢复,主要还是靠自我对话,自我和解。
这事最难的就在于,洛娜团长的过去不好和解。
但如果她一直困在过去,困得连展望未来都做不到,那治疗策略就得适当调整一下了。
“一个人如果没了过去,就不会是一个完整的人。”
顾禾把嗓音调到最温情的程度,说道:“就算那里全是痛苦,但或许也是那些痛苦铸造了现在的你。如果你想找回真正的自己,就必须完全地接受自己。”
电话另一头陷入沉默,过了半晌,洛娜才忽然说:
“你是真不知道我是谁啊。老范、久美子他们没说过吧。”
呃?顾禾怔了怔,怎么,你是谁啊?
他连忙捂住手柄的送话器一头,小声地问范德宝:“老范,洛娜团长很出名吗?”
范德宝刚给几位满脸刺青的顾客上完酒,闻言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洛娜团长不出名;洛娜-卢德出名,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几岁大的小女孩。现在谁还记得她呢。”
顾禾听着想着,她有说过“人渣父母被斩首”。
“是不是因为她父母对她不好?”他又小声问,“成了新闻,当年闹得很大?”
什么父母虐待亲生女童被判死刑等的新闻标题闪过心头,不堪回首的悲惨过去……
“差不多吧。”范德宝神情变得有点低沉,“她父母那时候,是害了她一辈子。”
顾禾挠挠头,连老范想起来都这么动容,那一定很凄凉。
他只能对电话那边的洛娜团长温柔道:
“我就是知道,才想你回顾。生活的本质是残酷的,你的生活比别人的更要残酷,但只有当你认识到那对于你的意义,你才能更好地面对未来。”
“行了行了……”洛娜不耐烦地打断,“如果你不知道法子,那就这样吧。”
啪哒一下,听筒传出通话挂断了的嘟嘟声响。
顾禾停着动作,是块硬骨头啊。
如果可以,洛娜团长最好做个房树人测验,他才能更清楚她的人格状态。
房树人跟周树人确实没有关系。
这是个心理投射法测验,受试者通过往一张白纸上自由地绘画房屋、树木和人物,从潜意识层面投射出自己的心理状态。
其中,树干就能反映出人格的完整度。
等等……他自己似乎也做次房树人测验比较好?
但肯定不是现在做,现在都进来几伙客人了,忙着呢。
“对的,做人要看开点。”所以顾禾继续握着电话手柄,柔情蜜意地自说自话:“多吃点,多睡点,有兴致就出去走走玩玩,别想那么多,欣赏一下风景。”
“你小子当我聋的?我的耳朵也灵得很。”
范德宝沉寒的声音传来,感官的灵敏性与身形体重不成比例,“马上过来干活!”
“嗯,老范叫我了,那我们回聊,团长你加油,拜拜。”
顾禾这才把手柄放回座机上去,施施然地起身走向一伙不时望来的年轻女顾客。
“几位女士,你们好。”
……
一个白天过去,顾禾几乎累趴下了。
他还以为牛郎是放牛的,结果生产队的牛竟是他自己!
从招呼客人,到擦拭吧台、洗碗洗杯都要他做。
如果非要关注好的一面,那就是范德宝会教他一些酒文化,识酒、调酒等,他现在就知道丰谷酒是北部农业区丰谷酒厂酿造的名酒。
他接待过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控制台的那个程序进度条不断增加着牛郎值。wWW.ΧìǔΜЬ.CǒΜ
但一个白天下来,只到了二档5%而已。
经过研究,他确定了控制台的几点机制,一、不同客人的欢心能增长的牛郎值不一样。
就算像老狗杰克逊那样一大伙人,他们带来的牛郎值还没有洛娜团长一个人带来的多。
要知道在服务老狗他们之前,进度条一出现就是86%的了。
如果说这些客人是普通怪,那洛娜团长就是个精英怪。
二、当进度条上了二档,程序进度的增速就会呈断崖式下降。
看来想要增长得快,就得多服务像洛娜团长那样有着心理问题的精英怪……
不过,早上那一通电话并没有增加过牛郎值,说明洛娜团长不满意。
如果这不是奇遇,是他疯了的话,则是他潜意识认为洛娜团长不满意。
顾禾早上鼓励洛娜团长的同时,也提醒了自己。那个次人格虽然凶猛险恶,但毕竟还刚刚分离,是自己的女性面,他还有整合接受的机会,应该积极面对。
所以他决定多涨牛郎值,多拿内隐记忆,弄个数据包喂她一喂,再看看怎么样。
……
眼下是傍晚时分,外面的天色被染成晚霞的色彩,失灵的霓虹招牌已经开始闪烁。
“禾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发明星梦?”
比白天热闹的居酒屋内,顾禾正坐在一张小餐桌边,招待着一位不入流的年轻女演员。
酒井花青小姐,二十多岁的年纪,她是城内无数做着流光梦的人之一,平时混迹于聚集着各种影视城、各种剧组的“片场区”,有时也回来歌舞伎町区。
她是歌舞伎町区的本土街头孩子,城内像她这种人,叫做“土狗”。
她这只土狗去片场区闯荡也有六、七年了,却还是只能演点龙套。
她演过最大的角色,有三句台词,分别是“啊”“天啊”“不要!”
那是部三流恐怖片里刚刚出场,就被变态杀人狂用一根金属牛子模具抽碎颅骨而死的家伙。
“是吧?”酒井花青饮着一杯清酒,叹道:“现在这里大家都管我叫‘酒井三句’。”
顾禾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该笑的时候绝不笑,只面色平和地说:
“明星梦谁没有呢,我昨天才做过。不过,你应该有点自己的特色,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酒井小姐你也是。”
“真的吗?”酒井花青喃喃地抚摸自己的面孔,还是不太自信。
“当然。”顾禾点头。
大眼高鼻小嘴,她这张脸已经很漂亮了,然而漂亮得毫无特点,让人记不住。
就算她刚才没说,他都感觉这是整容整出来的网红脸,而且是廉价的街边整容店的成果,没什么设计,就只是把过去几年流行的女星、超模的面孔胡乱地拼凑在一起。
连同她这个艺名,都有着一股子的拼凑气息。
“特色才会定义你是谁。”他又强调说。
“嗯,你说得有道理。”酒井花青渐渐来劲了,“我应该再去整容,整点自己的特色!”
“咳咳……”顾禾几乎被枸杞水呛着,这、这话我可没说啊……
但他的牛郎值,又在增加上去了,进度条变为二档7%,收获还挺不错的。
突然,一阵骤发的惨叫声从丽彩俱乐部那边传来,客人们纷纷望向小过道。
顾禾心中咯噔一声,怎么回事?不是彩音小姐出事了吧?
他再听真切点,那明显是一个男性的粗犷声音,凄厉、恐惧地叫喊着:“彩音妈妈,我不敢了!我错了,是我混蛋,我不敢了,放过我……”
“怎么……”顾禾心中顿时更加咯噔,“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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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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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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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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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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