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近四十岁,但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中年女子立在连心院门口,左边招呼一声,右边招呼一句,生怕遗漏了什么东西。
“王妃,带着呢,都带着呢。”
“王妃,这个也带走吗?”
乔连连瞟了一眼,好家伙,是用了几十年的枕头,“带走,必须带走。”
一旁的季云舒哭笑不得,“再带就不是隐居,是搬家了!”
乔连连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她也知道,这些东西都可以用钱再买到。
但买到归买到,用久了终究是有感情的,舍不掉。
“行了,少带点,免得到时候人家发现了咱的踪迹。”季云舒单手揽住乔连连的肩,“听话。”
乔连连这才依依不舍的抓起绣花枕,放回了自己的闺房内。
“连连,东西装好了。”李春花大着嗓门走过来,“什么时候走。”
乔连连没说话,只是望着清平王府大门的方向,在心底暗暗地数着。
一,二,三。
约莫盏茶时间过后,有人影急匆匆的飞奔过来,看见这大车小车的东西,当即“嗷”的一嗓子哭了,“娘,你要去哪里。”
在其后,一个小少年似乎没想到自己平日里还算端庄的娘竟然会发出这样嗷嗷的哭声,五官有些扭曲。
“鹊儿。”乔连连看着来人微微一笑,为她擦掉了齐飞的眼泪和鼻涕,“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稳重点。”
“我不,我不管,娘要去哪里,我也要去。”虞非鹊拽着乔连连的胳膊不撒手,“你怎么忽然就要走,在京城好好地,怎么就要走呢。”
乔连连望着蓝蓝的天,叹了口气,“京城虽好,但却束缚,这些年,我一直回想在顾家村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你皇兄已完全独立,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我和云舒就想回顾家村,过点逍遥自在的日子。”
“那我们呢?”虞非鹊含着泪问,“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兄弟姐妹们怎么办。
乔连连失笑,“当年你们需要我,是因为没长大,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如今你们的孩子都长成了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早就可以独自生活了。”
每个人都会成熟都会长大。
事实上,虞非鹊嫁人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长大,不再需要乔连连的看顾了。
“但,但那不一样的啊。”虞非鹊哽咽,“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她可以飞来飞去,可以展翅翱翔,但永远知道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等乔连连和季云舒走了,他们就没有家了。
连心院门前,乔连连抱着呜咽的虞非鹊,跟小时候一样哄着她,为她擦泪。
在她身后,紧随而来的顾楼也摸了摸眼角,有心掉泪,又怕孩子们嘲笑,只能强忍着。
还有虞非钟,虞非歌。
就连虞非城也来了。
他穿着一身便服,双手负在身后,眉宇间隐隐有当年太子的风姿。
“娘,怎么说走就走啊。”虞非歌抱着乔连连的腰,“娘,反正歌儿也没事,不如陪你回顾家村吧。”
乔连连嗔了她一眼没说话。
都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还没嫁人,当然没事了。
但其他的孩子,如虞非鹊,顾楼,虞非钟,都已在京城扎根。
家庭,事业,家族。
所有的事情和他们本身绑定,息息相关,不能轻易割舍。
包括小阿福。
“娘,真的要走吗?”虞非城往前了一步,“不能,再停留几年吗?”
“已经停留了十八年了。”乔连连微笑,“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也是时候追寻一下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那,阿福和阿圆……”虞非城眉间微蹙,“阿福已有十四岁,倒是可以留在京城,有这么多哥哥姐姐照看着,前途总归无虞。”
“只是阿圆……”他目光落在了一个年轻活泼的少女身上。
平宣五年她才出生,如今将将满十岁而已。
这么大的孩子,是离不开爹娘身边的,娘也不会放心把她留下。
可这十年来,虞非城亲手抱着她长大,对她的疼爱程度超过了任何一个孩子,哪怕大皇帝二皇子都不如她。
如今分别即在眼前,虞非城心底都是不舍。
不舍乔连连,也不舍得小阿圆。
“阿圆她……”乔连连叹了口气,扭过头,问身旁这个聪敏毓秀的小姑娘,“阿圆应该是愿意跟娘一起回顾家村的吧。”
小姑娘歪着头思考了一会。
乔连连微微挑眉,她还以为这是个不用思考的答案,没想到小阿圆真的认真思考了。
更没想到的是,小姑娘竟然轻轻地摇了摇头。xǐυmь.℃òm
乔连连震惊了,“阿圆,你不跟娘走吗?你要一个人留在京城?”
“也不是一个人啦,哥哥姐姐们都在呢。”阿圆吐了吐舌头,“娘以前经常念叨要和爹过二人世界,阿圆就不打扰娘啦。”
乔连连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也不下。
这么多孩子,她最想把小阿圆带走。
结果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自己不愿意走。
看看一旁的虞非鹊,恨不得自己跟着走,这个臭丫头……
“行,你可不要后悔,更不要在京城闯祸。”乔连连一本正经,“那我就带着小歌儿回去了。”
虞非歌捂着嘴露出满足地笑,就跟小时候高兴的时候一模一样。
说走就走。
在中午之前,一群人带着浩浩荡荡地车队,离开了京城。
乔连连带着季云舒和虞非歌坐在一辆马车里。
李春花带着四个孩子跟绛椿坐在一辆车里。
刘二哥带着孙子坐在一辆车里。
已经年老色衰,叫都叫不动的大胖单独在一辆车里。
鹅的寿命普遍为二十五年左右,掐指一算,它的大限也要到了。
将来,乔连连要将它安葬在顾家村的山头,那个遇见它的地方。
也算是全了一鹅一人之间的缘分。
京城玄武门下,几个孩子一字排开,后头站着他们的子嗣和夫婿,全队凝望着这冗长的车队。
“娘,在顾家村等我。”虞非鹊挥舞着双手,恨不得跟她娘一起走。
“待得孩子长大,我也想去顾家村定居。”顾楼扭过头,深沉地望着余然儿,“然儿,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吗?”
余然儿微微一笑,“好。”
那就,这么约定了。
等到车队看不见,一群人才缓缓步行离开玄武门下。
这群在京城首屈一指的贵人,大虞王朝最顶尖的皇亲国戚,像普通百姓一样散着步。
虞非城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后,神色淡淡。
突然,小阿圆窜到了他跟前,歪着头道,“城哥哥。”
虞非城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像很多年前,乔连连揉他的脑袋那样,“怎么了。”
“城哥哥不想知道阿圆为什么不随着娘亲离开么?”少女压着声音说悄悄话。
虞非城故作讶异,“为什么?”
“因为……因为阿圆不想城哥哥一人孤单。”少女笑着,蹦跶到不远处,“有阿圆在,以后城哥哥再也不会孤独了。”
她笑着离开,跳到了阿福身边,又窜到了侄子小柴的身边,活像一只成了精的银铃。
那样活泼,那样惹人爱。
虞非城微微一笑,冰雪覆盖了数十年的眼底,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作者题外话】:完了大家,感谢大家的喜欢,么么么么么哒,有想要进群的可以看翻记录找群号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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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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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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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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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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