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站在台阶上,心莫名其妙的揪了起来。
他内心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在深情地感慨,“她还记得你,她没有忘记你,她不舍的让你立在门外,她心底还是有你的。”
一个则在冷漠的嘲笑,“你在痴心妄想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在做梦,发生了那种事情,她怎么可能还会原谅你,难道你不了解她的性格吗?”
陈深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他的情感偏向第一个小人,但他的理智已经站在了第二个小人的身边。
没人能说清楚他现在的心情。
期待,紧张,局促,害怕,愧疚,懊悔。
五味杂陈,不外如是。
然而当陈深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年轻活泼的少女,而是一个肚子微挺的少妇时,他愣住了。
这个人,他有印象,也听过鹊儿叫她娘,听说她后来做了清平郡王妃,身份高不可攀。
出于礼数,也出于心底那点不可告人的妄想,陈深十分利落的行了个大礼,“见过郡王妃,小子陈深,给郡王妃见礼。”
乔连连淡漠地望着他,身形微动,避开了他的礼。
“新任吏部侍郎,本郡王妃可不敢受你这么大的礼。”她语气比表情更淡漠,“听说吏部侍郎在清平郡王府门口迟迟不走,可是有什么事要找郡王爷?他进宫去了,不在府中,可能吏部侍郎要扑个空了。”
陈深嘴唇轻抿,俊秀的表情微凝,“我……我不是来找郡王爷的。”
“哦?”乔连连明知故问,“那吏部侍郎大人是来找谁的?”
有些时候,厚着脸皮站过来容易,但真要说出来那个人的名字,该何其困难。
饶是城府深如陈深,也是嘴唇抖索了半晌,才勉强从胸腔中震出那个许久都没提及过的名字,“我来……我来找小鹊。”
鹊儿,小鹊,鹊丫头,虞非鹊,蕙长公主。
她的名称很多,但在陈深的心理,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小鹊。
当初那个温柔腼腆,仗义执言,闺秀的外表下装着赤城内心的姑娘,她自称小鹊,眼睛会发光,笑容清甜,有时候会傻傻笨笨的,关键时候又精明利落。
她是那样矛盾的人,却那样的吸引着他。
让他即使在陌生的地方吃苦受罪,也难以放下。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光明正大的站在眼光下,即使内心不堪,但也想努力的去面对她。
陈深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鼓起半辈子的勇气,郑重道,“郡王妃,陈深来找小鹊,一年前不小心弄丢了她,现在想重新把她找回来。”
如此文绉绉的说法,要不是乔连连亲眼看见虞非鹊再经历变故后变成了什么样,还真差点让这小子给整感动了。
“可惜啊。”清平郡王妃叹了口气,“可惜啊。”
陈深心底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追问,“郡王妃说什么可惜。”
“我是说当初可惜了。”乔连连淡漠道,“一念之差,两个本来可以有交集的人,现在却要成为陌路,就因为当初一个念头,实在是令人惋惜。”
她嘴里说的是惋惜,表情却没有任何动容,眼底更全是冷意,显然是在提醒陈深,错过了就是错过了。xiumb.com
做错的事情,就是做错的事情。
陈深想到自己当初的绝情,想到虞非鹊声嘶力竭的表情,想到她的眼泪,心顿时碎裂成了渣。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的错,是我……”他结结巴巴道,“郡王妃,都是我的错,现在陈深知错了,陈深后悔了,陈深想要一个补偿的机会,可以吗?让我补偿小鹊,用一辈子去补偿。”
乔连连能看出来陈深是真的后悔了。
他也是真心想补偿虞非鹊。
可心脏是肉做的,你在上头挖一个窟窿,再拿什么都补不起来了。
裂冰无润,破镜难圆。
人的记忆不会有自动愈合的功能。
“错了就是错了,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吏部侍郎大人要是真对鹊儿有几分真心,就离她远远地,不要让她因为看到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乔连连冷冷地告诫,“她已经为你难过了一次,你不想让她再为你难过第二次吧。”
陈深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清平郡王妃并不支持他再接近小鹊,还警告了他。
“而且,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乔连连又道,“要是京城还是从前的局势,鹊儿只是那个普普通通不受宠的公主,你的补偿也许还有点用处。可现在,她的亲哥哥是新皇,她是有封号有封地有帝宠的大长公主,你的那点补偿对她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你再试图靠近鹊儿,本郡王妃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居心不良,想要仗大长公主的势为己所用了!”
乔连连冷冰冰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才开启了没多久的清平郡王府大门再次被关闭。
一天之内吃了两次闭门羹的男人呆立原地,好大会子才失魂落魄的蹲**,双手捂住脸颊,一动不动。
有慢吞吞走过的路人疑惑地看了他两眼,仿佛听到了男子的啜泣声,可再听两耳朵,又什么都没了。
乔连连也在门后听了片刻才离去的。
流棋耳朵比她好使,待走到连心院门口位置,小丫鬟低声咕哝,“吏部侍郎大人哭了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陈深能哭出来,说明是真的走了心。
可那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上,动了心的人何其多,得不到真爱的人又何其多,他陈深不过是为自己曾经的行为买了个单罢了。
乔连连不以为意,走进院子里,看到小歌儿正在吃热气腾腾的地三鲜。
油炸过的茄块和土豆,浸润在搅拌好的三鲜汁里,用大火煮沸煮粘,让每一块菜都裹上半透微黏的酱汁,并上新鲜青椒的香气,每一口都汁味十足。
看虞非歌吃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份地三鲜做的相当成功。
乔连连微微一笑,余光一扫,没有看到虞非鹊,不禁眉头微挑,问了一句,“鹊儿呢?”
李春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乔连连表情一收,看了一眼流棋,扭头就往外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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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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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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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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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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