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瞧清那曙光是一个小姑娘时,一个个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什么啊,为何半圣不出战,反而让一個小姑娘上来?”
“璇玑殿主是被杀暴、杀崩了吗,调兵遣将派出来这等玩意儿?”
自然也有一部分人,很快辨认出了北北的身份:
“老兄,那可是七剑仙,是白衣执道主宰,她叫北北!”
“北北?剑仙?那我问你,徐小受是剑仙不?”
“呃,是……”
“徐小受还是炼灵师,掌握生命奥义,北北?剑仙?”
“呃……”
“徐小受还是天机术士,能操纵璇玑大阵,瞬杀璇玑殿主,北北?剑仙?”
“……”
“徐小受还是……”
“够了,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老兄,你也不能自欺欺人,盲目自大啊,他可是徐小受,是受爷!”
“……这倒也是。”
玉京城的黎明,终究还是没能迎来。
所有人仿都提前知道了结局,堂堂北剑仙,竟如一个小兵,临阵给提上来当炮灰用了!
此般绝望之境况,当身临高空之时,自可一览无遗。
饶是北北心性不错,这会儿也为玉京城的哀恸气氛,而心生愤懑。
败,并不可怕。
道殿主也承认过,在虚空岛一役,他算败了!
但过后奋发图强,他依旧能从四象秘境布局,巧借圣帝之力,步步为营,赶猪入圈,最后险些在青原山上逮住不可一世的徐小受。
要不是璇……
唉,算了。
不提也罢。
可怕的是,心气给打没了!
玉京城现下情况,不正是众人看不到未来,万千之心皆败于徐小受一剑之下的表现?
众志成城啊!
这么颓败,是怎么一回事?
北北斜持帝剑,衣袂飘飘,盯向那徐小受,气势一点点积攒,最后红唇一启:
“我乃……”
“你乃白衣执道主宰,还是七剑仙,你怎么没有资格挑战我?”徐小受拂袖打断,替对方说出了话。
啊!可恶……
北北气势一挫,被人抢话已经够难受了,然嘴唇再一蠕动,便闻那徐小受又抢着道:
“听听!在我面前,你甚至用起了‘资格’一说。”
“战不战无所谓,从这一开始,伱就把自己的位置置于我下,如此怎可胜我?”
北北险些脑溢血,斥道:“你自说自话!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全都是你自己的词,我可没说过!”
“好,那先不论‘资格’,论点别的……”徐小受遥望帝剑独尊,手往虚空一抓,有四剑入手,扬声道:
“你有帝剑,我有凶剑,皆为混沌五大神器。”
“你是七剑仙,我亦是七剑仙,好,姑且算你的排位还在我之前。”
“可你除了这些,两袖清风,一身贫瘠;于我而言,凶剑、剑仙,却全是额外的名头……”
一顿,徐小受瞳孔成竖,声如雷震,喝道:
“我之位格,在你之上!”
“你拿什么赢我,拿你的一腔热血,以及自我感动吗?”
北北吭哧着鼻孔里蹿出来两道气流,胸口加速起伏,嘴才刚一张……
徐小受适时冷声打断:“就算我让你一只手,你也赢不了我。”
“徐小受!”北北闭眼爆喝,小脸皱成一团。
“在。”
“你能让人说句话吗?!”
“好,你说。”
四下顿时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气急败坏的北北身上,包括玉京城的……可谓是万众瞩目。
诶?
北北脑子却一下短路了。
说?
是啊,说点什么?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准备好衬托出场,张扬剑势,扭转玉京城颓败之势的词,在这一打岔之后,全给忘光了!
待得一息、两息、三息过后……
北北终于记起来了什么,徐小受却等不下去了,皱起眉道:
“让你说,怎么又不说了?是天生不爱说话吗?”
“既如此,怎还大言不惭让我给你留时间讲话?”
“我还以为你有何高论,语不惊人死不休,或者要跟那什么第八剑仙一样,出战前先来吟上一首……”
“啊闭嘴!”北北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挥剑一喝,打断施法。
她不敢耽搁了,选择直入正题,从怀里摸出来了青铜色的请战书。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
“对了!”高空中,徐小受突然一拍大腿,全然不顾对面意图,转头望向巳人先生道:
“北北,你是后辈啊。”
“巳人先生就在这里,你都还没执晚生礼,嗷嗷着就上来丢人现眼了,你怎敢无视前辈?”
“哦,当上了新七剑仙,老七剑仙你就一个都不放在眼里是吧,好你个北北!”
北北抓着请战书,瞳孔突然失焦,“嗷”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好似语言功能都紊乱了。
她此刻心情,就如牛吃草吃到了最韧的根茎部分,刚想一嘴扯断吞下,发觉那又给一坨狗屎糊住了!
想下嘴嘴动不了,想调头就走,又觉得已经吃了一半、忍味许久,就此离去颇为不甘。
可那坨臭狗屎就糊在嘴前,进退两难,简直要让人躁郁得发疯!
“啊——”
北北真想当众呐喊,将那被堵得慌的情绪发泄出来。
不行!
她是白衣执道主宰,得端一下。
若真给徐小受三言两语,就整到情绪崩溃的话,传出去连她的前任——无月剑仙的脸,都要给丢光!
北北木然的眼神望向了梅巳人,如那提线木偶恭敬地抱拳,僵硬地行了个古剑礼:
“北北,见过巳人先生……”
梅巳人脸上都有了心疼。
单是从徐小受的立场去听他堵别人话,都能想象到北北这小姑娘该有多难受了。
抛开立场不谈,对于每一个古剑修后辈,梅巳人也都很重视。
何况是,他本就是一个很能将心比心之人,所以更能体验北北心情之窘迫。
“你收着点!”
梅巳人略带苛责地瞪了徐小受一眼,这才看回小姑娘,无奈道:“立场不同,不必多礼,你们谈你们的吧。”
北北这才能讷讷地转过头来,看回徐小受,“满意咯?”
徐小受看着那呆呆的小姑娘,顿时来兴趣了,声音一扬道:
“哦?你行剑礼就是为了敷衍我?”
“这关我何事啊,难道不是你自己想给巳人先生请安?”
“我!”北北心头郁结,这一刻,眼神都像是能杀人,咬牙切齿吐字道,“当然!”
“什么?”徐小受却又捧住了脸,一惊一乍道:
“你还真打从心底里就想给我巳人先生请安了?他老人家可都说了,立场敌对!”
“北北啊,你可是圣神殿堂的白衣执道主宰,光天化日之下,连装都不装了,就敢勾结我这黑暗势力头头的老师,你罪当诛啊!”
徐小受左右张望着。
主要是瞟向那圣神殿堂的诸圣,最后又对北北小姑娘很不礼貌地指指点点,“宣判”道:
“我要是道璇玑,她起码得断两臂、两臂啊!”
四下皆寂。
杀人不过头点地。
徐小受这厮,却从来不止杀人,还想要诛心。
他那最后一句话,更含沙射影了不知道多少个圣神殿堂人!
仲老、方问心,脸色都铁青了。
下方玉京城众人,望着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的北北,感觉心都在发寒,窃声议论起来:
“受爷这张嘴……”
“反正我要是北北,我现在不战而亡。”
“不是?老兄们,我怎么听不懂了?北剑仙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受爷又在说什么?”
“啊,这你不懂吗……就你小子这智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李富贵混杂在人群中,几乎要味受爷拍手叫绝了,闻声转头,掐着手指给身周众人一一数列解释:
“听好了!受爷这‘断两臂’的意思是……”
“审判司的处罚无度,道殿主的作壁上观,十人议事团的毫无作为,璇玑殿主的暴虐无道,还爱痴人说梦,更兼有无月剑仙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还被倒打一耙的惨淡结局!”
“你们再往深处去想……”
“无月剑仙当年可是拿下了圣奴的二把手无袖,却被断一臂;饶妖妖为圣神殿堂而陨,死后还要在璇玑殿主的就任仪式上被列罪批判;六部首座什么的我们就不说,就看道殿主……”
“勤勤恳恳三十余年的道殿主,最后两臂不也断了?圣山基业被夺,殿主之位被抢——他们全部遭到背刺!”
“受爷是什么意思?”
“受爷的意思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君不见圣神殿堂而今三圣出手都有顾忌,不敢死拼,独独你北剑仙能力大?修为强?境界深?脑子最灵光,敢对我们受爷拔剑?”
“屁!”
“就算她北剑仙最后破天荒地拿下了受爷,等待她的是什么?是奖赏吗?是进位吗?”
李富贵说得满面涨红,唾沫横飞,一甩袖袍,慷慨激昂道:
“不!是断两臂啊!”
“连叶半圣、巳人先生都拿不下,就拿个王座道境的受爷,断两臂都算轻的,她北北断头都有可能!”
这一番深刻见解,惊得四下诸人,那叫一个头皮发麻。
“老兄贵姓?您这……太强了!理解太顶了!小弟我甘拜下风。”
“哇,我要是有老兄您这脑子、这理解,何愁宗师悟不了道,破不开‘阴阳境’?”
一众人等围成一团,几乎要将当中之人捧上神坛,李富贵含笑抚着假须:
“不才姓朱。”
又意味深长道:
“道可破,人情难破;身可死,名不可死……就看那北剑仙如何抉择了。”
“受爷有句话说得很好,这里的老人都学到了,就北剑仙还是太年轻,没有悟破。”
“什么话?”一众人胃口都给吊起来了。
李富贵轻笑一声,望着虚空,展露出了神棍般的气质,颇为唏嘘道:“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
这下所有人蹙眉低头,各自品嚼,若有所悟,“老兄高见呀,您这话……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受爷厉害。”
李富贵呵笑着道:“东域有剑修研究八尊谙的‘一剑一歌’,我不是,我是长达一年半的受学家,专门研究受爷的言论的,你们跟不上我的进度,正常。”
便这时,九天上一道圣音炸开,来自方问心,杀气那叫一个凛然:
“谁在下面胡言乱语?!”
啪一下,鞋子甩着众人的脸飞起,李富贵早溜得不见人影。
……
还别说。
玩笑归玩笑。
当玉京城的窃窃私语声渐消,北北受到影响了。
那个什么“受学家”的理解,固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但见解无疑是独到的,是一针见血的!
北北摸着手上的请战书,踌躇不定……
胜且不谈。
若败,徐小受的话听着像儿戏,自己的双手,真保得住吗?
侧后方,泪汐儿无声望着眼下此景。
在木子汐时期,她已不知见过多少次徐小受以唇枪舌剑术杀人于无形了,因而心绪难再有波澜。
但当连这位白衣执道主宰都被喝住时,依旧感觉一阵恍惚。
北北确实还声名不显,只有七剑仙新榜出来时候,传扬过她的一些战绩……xǐυmь.℃òm
但毫无疑问,她是强的。
七剑仙初榜不会乱来,圣神殿堂再蠢,也不会乱安排人上位。
看看上一届白衣执道主宰就知道了,北北对标了,至少是刚上任时期苟无月的战力。
但面对徐小受,她真的像极了一个孩子!
反观徐小受……
这厮在说完之后,脚下氤出了无边鬼气。
他再次大开大合地跨坐于鬼气王座之上,傲气十足,眼神环顾四周诸人,特别是泪双行后,轻笑道:
“同辈之间我无敌!”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同样也是一个忠告。”
“你现在退去,还能保住白衣执道主宰的位子,还能保住七剑仙的脸,三思吧!”
这话说的,泪双行都紧了紧手中剑,想要一试高下。
但场合他还是分得清的。
过后他可以挑战徐小受,当着玉京城和圣神殿堂的面,圣奴就是一家人。
北北闻声,反而沉静了下来。
她回眸一望,谷雨和柳扶玉就在后方,遥遥望着自己。
没人说话,没人嘲讽。
但可能,也没有谁会认为自己能赢吧?
玉京城沸沸扬扬,万众瞩目下,北北笑了笑,将请战书往前头一抛,十分正式地持剑行了古礼,高声道:
“七剑仙北北,正式挑战徐小受。”
“此战昭诸天下,五域共知,由南域风家监战,诚邀大陆古剑修前往中域观礼。”
“地点为玉京城,时间定在三日之后。”
一顿,北北的目中刻意多了几分挑衅,瞟向对面那黑衣青年:
“徐小受,你可敢接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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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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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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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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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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