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慧珊头上戴着白色纱网罩,里面裹着医用棉布,像是头发都剪了一块,看起来的确伤得挺重,见到秦佔,她主动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佔说:“今天,你家浴室什么情况,实在不行换房子吧。”
荣慧珊岂会听不出秦佔话语中的揶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轻声道:“不怨浴室,我自己故意的。”
秦佔眼底立马浮上疑问,荣慧珊微微垂下视线,“家里有意介绍新人给我认识,我不想见,又找不到其他借口,装不了病,只能装受伤。”
秦佔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问:“什么人?”
荣慧珊说:“我爸的朋友。”
秦佔心里焦躁荣慧珊这种不紧不慢的脾气,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完,他直言道:“介绍你俩认识干嘛?”
荣慧珊垂着头,没说话,一旁荣一京说:“介绍他俩谈恋爱,她爸的朋友,比他爸还大两岁。”他口吻十足的讽刺,甚至鄙视。
秦佔心生厌恶,沉声道:“你家又缺什么了?”
荣慧珊呆呆的靠坐在床边,像是麻木的人偶一样,低声说:“不知道,但我不想再被卖了。”
秦佔说:“所以你就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你这是装受伤吗,磕得再狠一点,你是不用嫁别人,你可以直接去见谢友邦。”
荣慧珊瞬间红了眼,低着头不说话,荣一京轻声劝道:“行了,她也不想,她每周末回家里住,她爸妈一声不响的把那人喊到家里来,她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秦佔说:“她把那男的撞得头破血流,我都不说什么,现在算怎么回事,装什么受伤,干脆装智障好了。”
荣慧珊悄无声息的捏住被子,荣一京低声劝秦佔,“她爸妈把人喊到家里,她总要给她爸妈一点面子。”
秦佔冷哼:“全世界的面子她都要给,除了她自己。”
秦佔在气头上,说不得,荣一京对荣慧珊说:“你别太难为自己,我们都在,何苦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处理问题。”
荣慧珊道:“你们能管我赚多少钱,管不了我跟谁在一起,这种事只有我自己解决。”
“你解决问题的手段,就是在谢友邦身边忍气吞声八年,为了拒绝一个相亲对象就把自己坑到医院来,你爸妈要是再给你介绍呢?你有几条命够玩?”
荣慧珊像是被秦佔给骂急了,忍着眼眶中的泪和喉咙中的酸涩,开口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说不的资本,你们都是家里的宝贝,我不是,我要时刻记着我的今天是谁给的,我刚进家门不久,我妈就当着我的面告诉我,投胎凭本事,好命靠运气,我的好运气不是凭自己得来的,所以我要感恩,我自问在荣家这么多年,出嫁八年我不欠家里什么,所以现在我敢拒绝了,你让我怎么做?当着我爸妈的面挫外人面子,还是当着外人的面挫我爸妈的面子?人家回问我一句凭什么,我又凭什么呢,难不成又把你们扯进来?以前你们说娶我,还能说是年少无知,现在大家都这么大了,你们再为我找不找男朋友,找哪个男朋友操心,外人会怎么说?就算外人不说,自己人也会说,我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看不出眉眼高低,是不是只有你们能照顾我,我就一点为你们着想的资格都没有?”
别开视线,荣慧珊默默地伸手擦眼泪,荣一京起身走到病床边,抽了纸巾递给她,轻声道:“别哭了,医生让你好好休息,阿佔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他不是跟你生气,气你家里人刚好两天又开始压榨你。”
荣慧珊接了纸巾擦眼睛,温声说:“我知道。”
荣一京说:“你不用想太多,我们唯一有顾虑的就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只要你有需要,我们当然站在你这边。”
荣慧珊说:“我每次去跟伯母聊天,伯母都说特别想你安定下来,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你自己还单着,过来管我找不找男朋友,伯母一定不高兴,没准还会借题发挥到你身上,何必呢。”
不等荣一京出声,荣慧珊又说:“阿佔现在也谈了女朋友,姜西看着文静柔弱,实际上也是强势的人,外面本来就有些风言风语,阿佔再来管这种事,姜西心里没意见才怪,我什么都能没有,但我不能没有你们,更不能连累你们。”
荣慧珊深谙人性,又太了解秦佔和荣一京,两人都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拥有的太多,不介意对身边人施以援手,习惯了被巴结,被捧着,所以一味地讨好没有用,得让他们觉得自己不仅是对方的救命稻草,更是对方心里的珍宝。
荣慧珊给秦佔和荣一京的感觉,就是她可以随时为了他们奋不顾身,因此无论她多窝囊,都是对他们另一种保护的体现,正因为她有的太少,所以只能委屈自己,他们要想她活得像个人,就要对她更好,给的更多。
这一招屡试不爽,果然,荣一京先声道:“我妈是有点神经质,但现在是你爸妈逼你嫁个老头子,就算我妈听见也会替你抱不平。”
荣慧珊道:“伯母是伯母,你是你,如果我有儿子,可能我也不希望他去管朋友的家里事。”
秦佔道:“且不说你还是你爸亲生的,就算是领养的,没有血缘关系,任何人也不能逼你嫁人,选择权永远都都在自己手上。”
他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口吻总算好了几分,荣慧珊看向他,眼底不是挑衅,只是几分无奈,“如果姜西不想你管我的事,你怎么办?”
秦佔说:“她是讲道理的人。”
荣慧珊说:“世界上没有百分百讲道理的人,尤其是女人。”
秦佔说:“她就算不讲,也肯定有不讲的道理。”
荣慧珊说:“你在避重就轻,人一旦有软肋,选择权就不在自己手里。”
秦佔问:“你也在假设姜西不讲道理。”
虽然两人声音都不高,可荣一京莫名的有种危机感,他插了一句:“你们别再因为假设性问题吵起来,姜西确实讲道理,这点我可以作证,但慧珊姐说的也没毛病,女人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有顾虑也正常。”
秦佔淡淡道:“随便你,你不想让我们掺和,我们就不掺和,祝你用自己的方式阖家圆满。”
说罢,他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荣一京道:“我出去送送他。”
两人出了病房,荣一京打量秦佔的脸色,低声道:“怎么了?”
秦佔面色很淡,“公司有事。”
荣一京说:“少来,她都这样了,你跟她较什么劲,她不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又不是第一次。”
秦佔说:“就是习惯了。”
他没说后半句,因为习惯,所以无力吐槽。
荣一京秒懂,双手插兜,边走边说:“你管不管?”
秦佔道:“她都选好了进医院的路,我还怎么管?”
荣一京说:“行了,她又不在这,你刺激我有什么用?”
两人来到电梯口,秦佔说:“不管,以后她感情上的事,我都不管,要管你管。”
荣一京挑眉,秦佔已经跨进电梯里,荣一京冲着秦佔道:“想甩人?”
秦佔按下1楼,淡淡道:“我有女朋友,你没有。”
电梯门缓缓合上,荣一京后知后觉,靠,这不光明正大秀晒炫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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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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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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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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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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