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姜西明显顿了两秒,而后道:“她怎么样?”
程春生说:“难受是免不了的,当着我的面硬挺,背地里偷着哭,眼睛一直都是肿的,你帮我劝劝她,人各有命,凡事总要想开点。”
闵姜西说:“秦佔一直让人跟德国那边联系,顺利的话,医生明后天就能到,听说那个医生很厉害,不到最后,您不要轻言放弃。”
程春生说:“谢谢你姜西,也谢谢你男朋友,为了程双和大家的帮忙,我也会尽全力配合,我一直是个挺乐观的人,对这些事情也看得比较开,我是说万一,如果治不了,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程双了。”
闵姜西迟疑了片刻,终究是没说客气话,轻声回道:“您放心,她不找男朋友,我就陪她一辈子,我要没结婚,我俩就一起进养老院,如果我结婚有孩子,我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她要是找男朋友结婚,我就从旁盯着,不会让她受人欺负。”Χiυmъ.cοΜ
程春生又哭了,是舍不得扔下程双一个人,但庆幸还能有个托付,很奇怪,闵姜西年纪比程双还小,但却莫名的让上一辈的人都觉得有安全感,仿佛得闵姜西的承诺,就像是把钱存进了央行。
挂断程春生的电话,闵姜西打给程双,“干嘛呢?”
程双声音如常的说:“没干嘛,什么指示?”
闵姜西忽然喉咙酸,轻声道:“叔叔跟我说了。”
仅仅六个字,电话里面突然就没了声音,闵姜西跟程双太熟了,她甚至能想到此时此刻程双强忍的表情,沉默片刻,闵姜西说:“有我呢,我陪着你。”
几秒过后,压抑的哽咽缓缓传来,程双躲在被子里,攥紧拳头,可仍旧抵挡不了兜头而来的酸涩和绝望。
闵姜西没开口,如她所说,她会陪着程双。
良久,程双压扁的呜咽声传来,“姜西……怎么办,我是不是快要失去老程了……”
闵姜西红着眼眶,声音温和,波澜不惊,“没听过妙手回春吗?很牛的大咖马上就到,听秦佔说,那个医生治好过英国皇室的人,还有他自己国家的市长,我跟叔叔聊天,叔叔心态都比你好,你能不能有点魄力?”
闻言,程双很快就止了哭,带着一丝鼻音道:“真那么牛逼吗?”
闵姜西说:“我没见过他本人,也没亲眼见过他治病救人,反正秦佔是这么说的,我把他喊来跟你聊聊?”
程双闷声说:“算了,我这衰样儿,烦你一个就够了,别给甜佔添堵了。”
闵姜西道:“你说这话我就不高兴,不把他当自己人?”
程双说:“我也没告诉浴池,省的所有人都跟着心情不好,你还比我早担心这么长时间,无以为报,以后跟你出去都是我买单,终身制。”
闵姜西打趣,“真的假的,你是不拔毛则已,一拔就拔个彻底。”
程双轻叹道:“这几天我突然就想明白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关键时刻散尽家财都无能为力,是不是我平时太抠了,什么都不愿意往外拿,所以老天惩罚我,非要跟我抢老程。”
她躲在被子里,眼泪无声流下。
闵姜西说:“实话实说,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问题,有钱才有选择,如果到了不得不接受的时候,穷人,富人,一视同仁,命只有一条,这个设定非常公平。别遇到什么事就往自己身上赖,我没你那么会攒钱,老天照样没有放过我。”
比惨,很少有人能比得过闵姜西,程双一时没绷住,边哭边道:“凭什么啊,凭什么非得是我们啊?”
闵姜西那颗麻木的心,微微泛出几分疼痛,平静的说道:“可能天妒红颜和英才吧。”
闵仪长得漂亮,所以早死,程春生也特别好,所以摊上这么个病,老话都是这么讲,琉璃易碎彩云散,完美的总是特别短暂。
程双这几天压抑狠了,在程春生面前不敢表现出来,自己一个人又撕心裂肺,终于抓到闵姜西这根稻草,她都不知道怎么揪才好,直嚷着:“哪怕是换个器官呢,把我的拿给他都行。”
闵姜西说:“我也想,那天我要是没去上学该多好,告诉我妈想开点,没有我爸我们也能活,或者我去警察局捅死那男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地里干了什么该死的事,我还记得我爸失踪的前几天,带我去吃砂锅狮子头,如果我知道很快就会再也不见,如果我拦不住,最起码能跟他再多说几句话。”
闵姜西声音平静:“遗憾翻译过来就是如果,我用了快二十年的时间才渐渐接受改变不了的结果,我不觉得时间能让人淡忘记忆,以前的事我记得很清楚,但时间一长,我慢慢发现我没有以前那么执着了,遗憾这辈子都会有,但早晚都要平静的接受。”
程双想到她妈妈,没错,不管是撕心裂肺还是痛彻心扉,最终都会归于平静,胸膛还在惯性抽搐,她吸了吸鼻子,闷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闵姜西说:“明天上午的飞机。”
程双说:“等你回来,有空陪我去庙里吧,我想拜佛。”
闵姜西应声:“正好我也想去。”
程双问:“小姨怎么样?”
“挺好的,给我准备了一堆东西,让我带回去给你们。”
程双说:“小姨这么好,一定一切顺利,等她要生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汉城看她。”
闵姜西道:“我很多年没跟你说过加油了,加油。”
程双忍着鼻酸,应声说:“知道,我与老程共进退。”
闵姜西说:“我们都在。”
秦佔进来时,闵姜西正在跟程双说最后几句话,他安静的坐在她身旁,两人拉着手,待到电话挂断,秦佔轻声道:“程双挺得住吗?”
闵姜西侧身搂住秦佔的脖颈,秦佔顺势环住她的腰。
闵姜西问:“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离开我吗?”
秦佔说:“世事无常,除了死别,没有生离。”
闵姜西收紧手臂,近乎耍赖的口吻道:“我不想听这句。”
秦佔头一侧,对着闵姜西的耳朵,低声道:“我这辈子都不离开你。”
闵姜西把脸埋在秦佔脖颈处,贪恋他身上的温度,她从来都是别人的后盾,但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后盾,抱着自己的肉盾牌,闵姜西低声说道:“我不会放你走,你别想跟其他人一辈子,不可能。”
秦佔轻笑着说:“我还能跟谁一辈子?”
闵姜西说:“除了我,谁都不行。”
秦佔道:“听你这口吻,还想搅得我鸡犬不宁,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以前你都说好聚好散,再见不难。”
闵姜西道:“女人说的话你也信,傻。”
秦佔说:“我喜欢你的这份占有欲,继续保持,再接再厉。”
闵姜西试探道:“你不嫌烦?”
秦佔说:“我巴不得你到处耀武扬威,说我是你的人,谁敢打我的主意,你就立马碾碎荡平,其实我一直有颗偶像剧主角的心,你能不能满足我的一点小心愿?”
闵姜西忍俊不禁,“你是有颗偶像剧女主的心吧。”
秦佔道:“反正你就爱我,用尽全力爱我,我不怕紧,怕松。”
闵姜西眼球一转,眉头轻蹙,“你在开车吗?”
秦佔道:“你想的也太歪了吧,闵老师。”
他故意加重了老师二字,闵姜西说:“晚上老师免费给你上一课。”
秦佔轻笑着道:“谢谢闵老师,你就我这一个关门弟子,我能要求延长课时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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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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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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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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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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