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府,秦府大堂内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绿林好汉,他们三五成***头接耳,打眼望去少说也有五六十人。
“这已经不是第一天了,自从云牙镇出事后,几乎天天都有人登门拜访。一波接一波,从天亮到天黑一直来人不断,恨不能将咱们秦府的门槛踢破。”
“可不是!客人络绎不绝,咱们就不得歇息,一直守在这儿伺候。”
“不停地端茶倒水,害的我的两条腿、两条胳膊又酸又痛。话说这些人的脸皮也真够厚的,府主不肯见他们,他们就死赖着不走,连吃带喝倒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懂什么?这叫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狗屁不拘小节,分明就是来咱们府上蹭吃蹭喝……”
“嘘!你们小点声,当心被里面的人听见。”
候在堂外的几名下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怨声载道,不时朝堂中偷瞄一眼,脸上尽是轻蔑之意。
“你们几个不干活,聚在这里说什么闲话?”
突然,一道满含不悦的声音自几名下人身后响起,登时令他们脸色一变,匆忙转身施礼。
“拜见大爷、二爷!”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两名彪形大汉,正是秦大、秦二。
“再让我看见你们偷懒嚼舌根,老子割了你们的舌头!”
“大爷息怒,我们再也不敢了……”
说话的功夫,几名手足无措,心胆俱裂的下人捣蒜似的朝秦大、秦二连连作揖,从而作鸟兽散。
“混账东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秦大怒视着四散而逃的下人,眉宇间布满阴沉之气。
“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秦二揶揄道,“秦苦本就是一个吊儿郎当、肆意妄为的人。如今由他做家主,执掌秦氏大权,下面的人自然也越来越放纵,越来越不懂规矩。上一次,一名弟子和府里的丫鬟通奸,被我抓个现行,依照秦家的规矩,二人都要被重杖八十,逐出秦府。结果我将他们押到秦苦面前,我们的家主非但没有责罚他们,反而怪我棒打鸳鸯。最后赐给他们一些金银玉器,让他们留着日后成亲用。大哥你说,这不是胡闹又是什么?”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从秦苦回来后,他在外边学的那些偷鸡摸狗的市井习气也被一起带入秦家。如今,府里上上下下越来越没有尊卑礼数,晚辈弟子也越来越胆大妄为,这些都是被秦苦惯出来的。照此以往,河西秦氏非闹出大乱子不可!”秦大沉声道,“其实,我早想和秦苦好好谈谈,他若改不掉身上的恶习,便将赏罚大权交给懂规矩的人。绝不能由着他的心情想赏就赏,想罚就罚。此事不能解决,秦家永无宁日。”
“大哥,我说一句犯忌讳的话……如今由秦苦主持大局,河西秦氏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皆远不如昔日家主在时那般严正威风。”
闻言,秦大的眼神悄然一变,似是心中犹豫些什么,不过终究未作回应。
“唉!”
伴随着秦二的一声叹息,秦大迅速收敛心神,大步流星地朝大堂走去。
“秦某来迟,让诸位久等了,敢请海涵!”
一入大堂,秦大连忙向众宾客拱手赔罪。反观众人,却如饿狼扑食般“呼啦”一下子统统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向秦大问东问西。
“秦大爷,秦府主何在?”
“我们已经等了整整一上午,秦府主也该出来见一见我们吧?”
“一上午算什么?我已经接连来了七天,可至今仍未见到秦府主的影子。”
“秦大爷,是不是我等人微言轻,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如河西秦氏,因此秦府主瞧不起我们,于是故意躲着不见?”
“昔日秦明在任时,也不曾有如此大的架子!秦苦年纪轻轻,岂敢怠慢来访之客?”
“莫非这就是秦家的待客之道?”
……
望着义愤填膺,滔滔不绝的众人,秦大和秦二不禁对视一眼,二人皆满脸苦涩,心乱如麻,脑袋被吵的嗡嗡作响。
“大哥、二哥,你们可算回来了!”在堂中招待宾客的秦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秦大、秦二面前,低声问道,“府主呢?”
话未说完,秦三已透过秦大、秦二复杂而尴尬的表情猜出答案,不禁心中一凉。
秦大并未回应秦三的询问,而是不停地挥动双手示意众宾客安静,朗声道:“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家主身体不适,因此才不能出来见客。河西秦氏能有今时今日,全赖各路江湖朋友的抬爱,又岂敢怠慢贵客?今日家主确实身体抱恙,望诸位多多体谅……”
“我们体谅秦苦,可秦苦却不肯体谅我们!”人群中爆发出不满地质疑,“云牙镇一场厮杀,正是我们替洛盟主报仇雪恨的天赐良机。柳寻衣仓惶北逃,必然经过河西一带,这里是秦家的地盘,难道你们会眼睁睁地错失良机?依我之见,秦苦之所以避而不见,不是他不想对付柳寻衣,而是不愿将柳寻衣的行踪公之于众,担心我们抢走他的功劳!”
“误会!”秦大心中苦涩,连连摆手,“说出来不怕诸位笑话,我家府主与柳寻衣曾有些交情,虽然憎恶他的所作所为,却不忍对他痛下杀手。因此,秦家从一开始就没有插手这件事,也从未派人追杀过柳寻衣。若说我家府主想独揽功劳,更是无稽之谈。至于柳寻衣的下落,我们真的不知道……”
“秦大爷莫非将我等当成三岁孩童?”另一人驳斥道,“江湖中谁不知道河西是秦氏的根基?这里到处都是秦家的眼线,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你们的耳目。若说你们不清楚柳寻衣的行踪,谁能相信?”
“这……”
“即便你们不清楚柳寻衣的行踪,只要动用秦家的眼线,半日之内便能找出他的下落。”又有人附和道,“既然秦府主宅心仁厚,不忍杀昔日的朋友,我们也不再勉强。不如这样,你们只需查出柳寻衣的下落,然后将结果告诉我等,再由我等去为洛盟主报仇,不劳秦家出手,如何?”
“好主意!”此提议一出,立即招至一片赞同,“诛杀柳寻衣是武林盟主下达的江湖追杀令,即便你们不听从,也不该帮着柳寻衣与武林盟主作对才是。秦大爷、秦二爷、秦三爷,你们都是闯荡多年的江湖老手,应该明白与武林盟主作对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
被众人咄咄相逼,秦氏三杰不禁面面相觑,一阵语塞。
其实,他们早想对柳寻衣出手,只不过秦苦严令秦家弟子不许插手此事,因而一误再误。
如今,柳寻衣流落河西,无疑是送上门的待宰羔羊,若说秦氏三杰不心动,那是假的。
“诸位且听我一言!”见秦大阵脚已乱,秦三主动开口解围,“秦氏大权概由家主一人执掌,调动秦家的力量搜寻柳寻衣的下落,必须得到家主的首肯,并由他亲自下令。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无权调动秦家的一兵一卒。因此,今日诸位提议之事,我们兄弟三人无法做主,必须将此事如实回禀,而后由家主决断。”
“不错!”秦二接话道,“诸位的提议我等甚为认同,只可惜家主久病不愈,卧床不起,有时候甚至神志不清。我们纵使想向他回禀此事,也不得不先等他的身体好些才行。其中难处,望诸位英雄体谅!”
“诸位先请回!”秦大被眼下的局势惹得心烦意乱,语气不禁变的有些生硬,“生老病死皆天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待过两日家主的身体好些,再与诸位商议不迟!”
“这……”
见秦氏三杰口径一致,并且态度坚决,众宾客饶是心中明白他们在故意搪塞,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面露失望地摇头叹息。
毕竟,在秦家的地盘和秦家撕破脸,一旦闹僵谁也不好下台。
出于人情世故的考虑,众人未再坚持,相继与秦氏三杰拱手告辞,心灰意冷地陆续离开。
望着众人萧瑟落寞的背影,秦二忍不住感慨:“这一次,我们可得罪了不少人。”
“秦苦上任后,我们得罪的人还少吗?自从我们拒绝了清风发来的三道书信,坚持不派人前往临安诛杀柳寻衣后,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几乎都不再和我们往来。至于近日轮番上门的这些人,不过是一些在江湖中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与少林、武当、昆仑、峨眉这些名门正派相比,根本不值一哂。”秦三话里有话地讥讽道,“我们已经得罪了武林中的各大门派、世家,眼下连这些小角色也要得罪。继续下去,河西秦氏几十年辛苦积攒下的人脉,很快就会被秦苦败的一干二净!”xiumb.com
“我受够了!”秦大神情一禀,正色道,“无论是出于秦家弟子的身份,还是出于秦苦叔伯的辈分,这件事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理,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苦一错再错,将整个秦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既然他执迷不悟,我们必须替他悬崖勒马,重振家风!”
闻言,秦二、秦三心中一惊,谨慎道:“大哥,你……想干什么?”
“眼下,河西秦氏因不听从武林盟主的号令而备受冷落,非但清风对我们十分不满,各门各派亦对我们颇有微词。若想挽回秦家的声望和地位,只凭我们一味地规劝秦苦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找一位在江湖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助我们一臂之力。”
“举足轻重的人物……”秦二一脸愕然,“大哥的意思是……”
“明晚,你们陪我去映天楼见一位老朋友。到时,一切自有分晓!”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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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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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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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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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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