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许衡、凌青率众闯入天香楼,将一众客官驱逐出门。
天香楼的掌柜、伙计被贤王府的阵势吓的双腿发软,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跑向后院,根本不敢出面询问,更不敢横加阻拦。
片刻之后,人影憧憧的天香楼,只剩大堂角落的最后一位客人。
面对许衡、凌青的风卷残云,杀气腾腾,此人竟不然视而见,充耳不闻。
从始至终,他只顾自己喝酒、涮肉。津津有味,神情陶醉,非但没有被气势汹汹的贤王府弟子惊扰,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一袭长袍洁白如雪,清秀的脸上浓妆艳抹。虽是男人,但穿着打扮、举手投足却分外妖艳,看上去极为别扭。
桌上,一盏铜炉火锅、几盘羊肉、几碟青菜、一壶酒。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刻满桃花印记的宝剑。
他,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桃花剑仙”,丁轻鸿。
转眼间,丁轻鸿已被虎视眈眈的贤王府弟子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然而,丁轻鸿似乎并没有逃跑的意思。面对近在咫尺的数十把寒光四射的刀剑,依旧安之若素,处之泰然。
铜炉沸腾,雾气袅袅,散发出一阵阵令人垂涎的肉香。丁轻鸿细嚼慢咽,轻饮小酌,惹的许衡、凌青等人一阵皱眉。
“阁下的嗜好果然与众不同,酷暑时节竟有闲情逸致吃火锅,难道不怕肝火太盛,心浮气躁吗?”
伴随着一阵似笑非笑的调侃,众弟子纷纷让开一条通道,柳寻衣大步而来,径自坐在丁轻鸿对面。
认出丁轻鸿的身份,柳寻衣微微一愣,眼神变的有几分古怪。
“慢慢吞吞,现在才找到我。难道这就是贤王府的本事?不过如此!”丁轻鸿头也不抬地囫囵道,“我一直在天香楼恭迎大驾,等的甚是不耐。因此,这桌酒菜该由你们贤王府请客。”
“好说!”柳寻衣目不斜视地盯着大快朵颐的丁轻鸿,轻笑道,“如果不够,尽管再要。”m.χIùmЬ.CǒM
“够了!”丁轻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筷子,掏出手帕,心满意足地擦拭着嘴角,邪魅地笑道,“夏天不宜吃太多羊肉,上火。”
“那你还吃?”
“一个字,补!”丁轻鸿望着铜炉中不断翻滚的肉菜,似是回味无穷,道,“凡事过犹不及,因此‘补’也要适可而止。”
“无妨,你今天可以多吃一些,因为我担心你日后没机会再‘补’。”柳寻衣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语气却分外诡谲,“即便有机会,八成也会虚不受补。”
“笑话。”丁轻鸿笑眯眯地注视着柳寻衣,反问道,“如果我惧怕你们,又岂会坐在这儿等你们来?记住,不是你们找到我,而是我故意让你们找到。”
言至于此,丁轻鸿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他的眉宇之间涌现出一抹狐疑之色,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柳寻衣,迟疑道:“尊驾何人?”
“这位是贤王府黑执扇,柳寻衣!”许衡答道。
“柳寻衣?柳寻衣……”丁轻鸿自言自语地念叨几遍,随之柳眉一挑,试探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为何我觉得柳执扇的眉眼甚是眼熟?声音也似曾相识……”
此言一出,柳寻衣登时心头一沉。脑中反复思量着利弊得失,表面上仍佯装镇定。沉吟片刻,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不记得我?两年前,临安城郊破庙……”
“是你!”丁轻鸿恍然大悟,惊呼道,“你是当日救走洛凝语和林方大的蒙面人。”
“正是。”
柳寻衣心知此事难以瞒天过海,与其日后被林方大和洛凝语揭穿,不如主动承认,落个坦荡。
“原来你真是贤王府的人。”丁轻鸿轻蔑道,“既然如此,当日又何必装神弄鬼?”
“说起装神弄鬼,我如何比得过你?”柳寻衣趁机岔开话题,主动发难,“三更半夜,竟然送口棺材给北贤王做见面礼,未免有幸灾乐祸之嫌?”
“中元节,鬼门关大开,送棺岂不应时?洛鸿轩重伤不治,早晚必死,送棺岂不应景?”丁轻鸿解释道,“更何况,洛天瑾将一盆脏水泼在桃花剑岛身上,令我们蒙羞受辱。而今,我送口上等棺材给他儿子,岂止是礼尚往来?简直是以德报怨。算起来,洛天瑾应该感激我才是。”
“放屁!”许衡骂道,“你这死娘娘腔!男不男、女不女,竟敢在洛阳城找麻烦,简直活腻了。”
“多嘴!”
丁轻鸿眼神一寒,右掌猛地拍在桌上,一根筷子高高震起。他趁势屈指一弹,细长的筷子登时如流星赶月般,朝许衡的面门射去。
“小心!”
柳寻衣瞬间出手,灵犀一指,射出一道劲气,赶在筷子插入许衡的脑袋前,先一步将其弹飞,远远抛向远处。
至此,心有余悸的许衡甚至来不及拔刀,后背不由地冒出一层冷汗,转眼将衣衫尽数湿透。
“丁轻鸿,你应该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见丁轻鸿一出手即是杀招,柳寻衣不禁心生愠怒,言辞不再客气,“我不知道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北贤王的眼皮子底下闹事。但我敢肯定,既然让我找到你,这件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柳执扇的武功,似乎比两年前大有精进。”丁轻鸿无视柳寻衣的威胁,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只不知,剑法是否还像当年那般杂乱无章、广而不精?”
“你何不亲自领教一下?”
“求之不得!只可惜,今日有要事在身,无暇与你切磋。”丁轻鸿话锋一转,直言道,“洛天瑾在哪儿?”
柳寻衣似乎从丁轻鸿的话中听出一丝端倪,不禁眉头微皱,回道:“你跟我回去,自然能见到府主。”
“想见他的另有其人。”丁轻鸿摇头道,“我只负责传话,你也一样。”
“你算什么东西?”许衡怒斥道,“你以为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天香楼吗?有胆子往贤王府送棺材,就应该料到自己的下场。今天,你的去留生死皆由不得你,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必须跟我们回去听候发落。不同的是,你若肯束手就擒,多少能省去一顿皮肉之苦。若是不肯……你一定会后悔自己从娘胎里生出来!”
话音未落,众弟子纷纷向前逼近,明晃晃的刀剑几乎凌驾于丁轻鸿的四面八方。
莫说反抗,只要他稍有异动,瞬间便会被剁成肉泥。
奇怪的是,丁轻鸿既不反抗,亦不闪躲,依旧风轻云淡,稳若泰山。
见他这副有恃无恐的镇定模样,柳寻衣不禁心中起疑,暗暗揣测起他的真正来意。
“柳执扇,粗人毕竟是粗人,脑袋像木头,一言不合便要打打杀杀,到头来只会让事情变的越来越麻烦。”丁轻鸿媚笑道,“你不同,你懂得用脑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寻衣极为不耐地打断道,“打打杀杀虽然莽撞,但对付你这样的人,往往能收获奇效。”
“回去告诉洛天瑾,今夜戌时有贵客登门。让他沐浴更衣,恭候大驾。”
“贵客?”柳寻衣追问道,“什么贵客?”
“到时你自会知晓。”
柳寻衣环顾四周,哼笑道:“你以为自己还有故弄玄虚的本钱吗?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走出天香楼半步。丁轻鸿,你已身陷囹圄,逃无可逃,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面对柳寻衣的威胁,丁轻鸿笑而不语,面露不屑。
“黑执扇,别跟他废话,带他回去交给府主处置!”许衡怂恿道。
“不错!抓住他,黑执扇便能向府主交差了。”
闻言,柳寻衣的眼中陡然闪过一抹毅然之色,沉声道:“丁轻鸿,无论你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今天你插翅难飞……”
“六大门派的掌门、四大世家的家主……”丁轻鸿突然高声念道,似是自言自语,又好似说于柳寻衣听,“他们为何在武林大会前出尔反尔?又为何临阵退缩?”
丁轻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柳寻衣的脸色骤然一变,眼中瞬间涌出一股浓浓的震惊之意,惊诧道:“你说什么?什么出尔反尔、临阵退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事出突然,必定疑窦丛生。”丁轻鸿不答反问,“洛天瑾百思不解,想必坐卧难安。难道你们不想替主子分忧,探明究竟?”
“莫非……此事与你有关?”柳寻衣试探道,“或者说,与桃花剑岛有关?”
丁轻鸿讳莫如深地笑道:“我知道这件事对洛天瑾极为重要,如果因为你们的莽撞而错失真相,我想他一定追悔莫及。”
说罢,丁轻鸿蓦然起身,欲要离去。
见状,许衡、凌青赶忙横刀阻拦,丁轻鸿的眼皮微微一抬,目光轻佻地望着神情复杂的柳寻衣,似笑非笑道:“柳执扇,你是聪明人,懂得识大体,顾大局。”
“让他走!”
柳寻衣一声喝令,许衡、凌青登时一愣。
二人犹豫片刻,见柳寻衣心意已决,方才勉为其难地收起刀剑,同时令众弟子为丁轻鸿让出一条通道。
“掌柜的,今日这顿饭,记在柳执扇的账上。”
伴随着一阵戏谑的笑声,丁轻鸿心满意得,扬长而去。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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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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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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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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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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