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金复羽,冷空阳率先起身,拱手寒暄道:“虽已入春,但夜里寒意未消。金坞主趁夜而来,想必身困体乏,请先喝杯水酒暖暖身子。”
说罢,也不等殷白眉等人从茫然中惊醒,冷空阳已端起酒杯朝金复羽迎去。
对此,金复羽也不拘谨,从容不迫地接过酒杯,朝殷白眉和邓长川稍稍一敬,随之抬手扬杯,一饮而尽。
“好!”冷空阳点头笑道,“来来来!金坞主快请入席……”
“等一下!”
邓长川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打断冷空阳“殷勤谄媚”。他虎目如炬,默默扫视着金复羽一行,幽幽地问道:“邓某不记得邀请过金坞主,不知尊驾为何不请自来?”
此刻,与金复羽一道而来的,不止有金剑坞四大高手之一的冷依依,竟还有青城派左使龚清,峨眉派弟子慧秋。
依照常理,去年八月初二之后,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的明争暗斗已然告一段落,贤王府和金剑坞亦抱诚守真,讲信修睦。因此,今夜邓长川与金复羽“偶遇”,虽不敢说故人重逢,欣喜若狂,但起码也要保持一团和气,彬彬有礼。
然而,邓长川并未如此,而是不顾体面地对金复羽当堂质问,并且言辞直白,几乎不给他留半点情面。
究其根本,正因为邓长川看到龚清、慧秋二人与金复羽同道而来。
关于青城、峨眉亲近金剑坞,而渐渐疏远贤王府一事,邓长川早有耳闻,今日亲眼所见,又岂能不心生愤恨?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金复羽今夜不请自到,十之八九与昆仑派有关。
面对邓长川的质问,金复羽却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反问道:“怎么?难道邓五爷不欢迎金某?”
“当然不欢迎!你们……”
“住口!”
凌青话未说完,邓长川突然喝断,转而朝金复羽稍稍拱手,道:“金坞主突然到访,邓某事先毫无准备,只怕有所怠慢。”
“都不是外人,邓五爷不必客气。”龚清接话道。
“不错,武林各派亲如一家,谁也不必与谁见外。”慧秋附和道。
金复羽也不多言,只是淡淡微笑,同时朝邓长川抱拳还礼,转而又将别有深意的目光投向面色古怪的殷白眉,拱手道:“殷掌门,河西一别,近来可好?”
“托金坞主的福,老夫一切尚好。”殷白眉目光狐疑地望着金复羽,继而又看了看神情复杂的冷空阳,眼底深处不禁闪过一丝若有所悟的光泽。琇書蛧
“尚好?”不等旁人让座,金复羽已径自坐在殷白眉身旁,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可在下却听到一些风声,似乎昆仑派眼下正值多事之秋。”
金复羽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神情一禀,脸色更是变的异彩纷呈。
“哦?”殷白眉处变不惊,镇定道,“不知金坞主听到了什么风声?”
“昆仑武学被外人偷师,不知是真是假?”金复羽开门见山,一语中的。
殷白眉的眼神陡然一凝,愠怒的目光直直地投向手足无措的冷空阳,目不斜视地说道:“是真是假,老夫仍需细细考证,眼下尚不能盖棺定论。”
“既是捕风捉影,亦有三分相似。”金复羽含笑道,“再听殷掌门所言,看来确有其事。”
“哈哈……金坞主早已将我昆仑派的消息打探的一清二楚,又何必明知故问?”殷白眉大笑几声,直言道,“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再卖关子。我昆仑派最近的确遇到一些麻烦,不知金坞主有何高见?”
“殷掌门快人快语,金某佩服!”金复羽神情一怔,解释道,“其实金某来此的目的,和邓五爷一样。知道殷掌门要向绝情谷兴师问罪,故而专程赶来助阵。”
“金坞主搞错了。”尹鹤风苦笑道,“邓五爷来此并非助阵,而是劝和。”
“此事,金某也听说了。”金复羽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实不相瞒,金某在得知昆仑派讨伐绝情谷的消息后,立即联手江南陆府、湘西腾族、河西秦氏、蜀中唐门,以及青城、峨眉二派,共聚一千二百名武林义士,火速赶赴江州,欲与昆仑派合兵一处,共伐异教。由于金某心系殷掌门安危,实在等不及大军杀到,于是先行一步,率先赶来。却不料,今日晌午当我火急火燎地赶到浔阳江畔时,岸边竟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人。后经多番打听,才知晓今天发生的一切……”
言至于此,金复羽竟煞有介事地叹息一声,同时面露惋惜、悲愤之意。
闻听金复羽的解释,众人无不面露错愕之意。尤其是邓长川和殷白眉,二人的脸上更是变颜变色,说不出的复杂。
“金坞主此话当真?”殷白眉气息粗重,俨然内心十分激动。
“千真万确!”龚清信誓旦旦地作证道,“在下奉家师之命,先一步赶来江州查探情况,我青城弟子正在途中。”
慧秋点头道:“我峨眉派在得到金坞主的消息后,掌门师太立刻召集二百名弟子,准备赶赴江州与绝情谷决一死战。只不过……我们没料到此事竟会虎头蛇尾,匆匆收场……”
虽然慧秋的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小,却仍被殷白眉听的一清二楚,令他的老脸瞬间通红,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尴尬。
“如果殷掌门不相信金坞主,大可静观其变。”冷依依开口道,“半月之内,一千两百名武林义士必到!”
“不!”殷白眉赶忙解释道,“我对金坞主所言深信不疑,断无半点非议。”
说罢,殷白眉又将复杂的目光投向面色难看的邓长川,似乎在怪他阻拦自己向绝情谷发难,从而在武林群雄面前丢尽颜面。
昆仑派讨伐绝情谷,一边是不闻不问,关键时刻反而出面阻挠。另一边是主动关心,并组织义军前来助阵。
此消彼长之下,殷白眉对北贤王的不满自然有增无减,反而对金复羽却渐渐心生一丝感激之情。
“金坞主,既然有心助昆仑派一臂之力,为何不发出英雄帖?反而要偷偷摸摸地拉拢帮手?”邓长川沉声道,“你可知自己这样做,是将北贤王置于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
“我不知道洛府主为何要替绝情谷出头,但昆仑派劳师动众,大举而来,此事早已传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想必洛府主……不可能不知道吧?”金复羽气定神闲地解释道,“去年河西,我们有约在先,秦淮以北的一切江湖事宜,皆由洛府主决断,金某不在其位,难谋其政,见洛府主迟迟不肯站出来替昆仑派主持公道,在下又岂敢越权行事?若由我发出英雄帖,才是真正将洛府主置于不仁不义之境地。”
“既然不敢越权,又为何暗中联络其他门派插手此事?”凌青责问道。
“因为大家都是武林同道!”金复羽的眼中精光闪烁,不急不缓地说道,“金某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昆仑派,独自面对杀人如麻的绝情谷而坐视不理。但洛府主迟迟不肯出手相助,金某虽心急如焚,但却无可奈何。我既想保全洛府主的颜面,又想一尽武林同道之情义,可谓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万般无奈之下,金某只能私下行事,秘而不发,以求能助殷掌门一臂之力的同时,又能保住洛府主的体面。”
凌青的城府远不如金复羽,因此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好生难受。
此刻,殷白眉的脑中千头万绪,内心五味陈杂。犹豫许久,方才缓缓起身,朝金复羽拱手谢道:“老夫何德何能?竟劳金坞主如此抬爱,实在愧不敢当。”
“殷掌门不必拘礼!”金复羽赶忙起身,双手托住殷白眉的胳膊,豪爽道,“中原武林各派皆是手足兄弟,殷掌门断不能再分什么你我。”
“金坞主所言极是,老夫迂腐了。哈哈……”殷白眉不禁舒眉展目,喜笑颜开,和金复羽相互搀扶着,一同落座。
见此情形,邓长川的心顿时“咯噔”一沉,一抹不祥之感瞬间涌上心头。
“金坞主将自己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未免太过卑鄙……”
“闭嘴!”
见怒气冲冲的凌青欲要口不择言,邓长川赶忙喝止道:“休得无礼!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滚到一边候着,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眼见邓长川将满腔怒火撒在凌青身上,殷白眉和金复羽竟是谁也没有出面圆场,二人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此刻,邓长川的心已经凉了大半,他将复杂的目光投向面色凝重的殷白眉,忐忑道:“殷掌门,今日你答应邓某的事……可还作数?”
闻言,殷白眉不禁一愣,转而将尴尬的目光投向金复羽,苦笑道:“金坞主,老夫对你的一番好意实在感激不尽,只不过……我已答应北贤王,三个月内不再找绝情谷麻烦,你看此事……”
“无妨!”金复羽痛快答应道,“殷掌门一言九鼎,说话算话,金某佩服!至于其他事,便由金某向各门各派解释,相信大家一定能体谅殷掌门的苦衷,无非是多等几天罢了。最重要的是,殷掌门和昆仑派众弟子平安无事。”
虽然金复羽言辞恭维,但这番话听在殷白眉耳中,却是极为受用。
“只不过……”不等殷白眉道谢,金复羽突然话锋一转,沉吟道,“既然洛府主想替绝情谷揽下此事,那他应给昆仑派一个满意的交代,同时也应给天下英雄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殷掌门,不知金某说的对否?”
“不错。”殷白眉点头道,“应该如此。”
“以三月为期……会不会太久一些?”金复羽踌躇道,“毕竟,事关昆仑派的声誉,千万马虎不得。”
“说来惭愧,三月之期是老夫提出来的。”殷白眉苦涩道,“毕竟北贤王声名在外,老夫与他也相识多年,不想咄咄相逼。”
“殷掌门仁义,处处替北贤王着想。但北贤王会不会像殷掌门这般仁义?他又会不会替昆仑派着想?”金复羽话中有话地怂恿道,“万一北贤王用的是缓兵之计,来个一拖了之……此事又该如何?今日,昆仑派在众目睽睽之下,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难道殷掌门真要在三个月后,将今日之事重演一遍?若真如此,岂不要被天下人嗤笑?”
“这……”殷白眉细细琢磨一番,不禁面露踌躇之意。
尹鹤风迟疑道:“掌门,金坞主所言不无道理……”
“有什么道理?”邓长川愠怒道,“难道北贤王会言而无信,戏耍昆仑派不成?”
“面对别人或许不会。”冷空阳讥讽道,“但面对绝情谷主……却不一定。”
“冷长老,你最好小心说话,当心祸从口出!”
“邓长川,你敢威胁我?”
“都给我住口!”
殷白眉一声暴喝,压下邓、冷二人的争执,继而向金复羽请教道:“事已至此,不知金坞主有何见教?”
“此事看似不易,实则倒也简单。”金复羽神秘一笑,转而将诡谲的目光投向面沉似水的邓长川,似笑非笑地说道,“请邓五爷和凌门主暂时委屈一下,姑且留在江州。如此一来,相信殷掌门等不了一个月,便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此言一出,浔阳楼内一片哗然。
殷白眉大吃一惊,心中惶惶不安,难以置信道:“金坞主的意思是……让老夫软禁他们?”
“如果殷掌门不愿和洛府主撕破脸,破坏多年的交情,那这个红脸便由金某替你来唱,殷掌门只需作壁上观,静候佳音。如何?”
隐隐感受到金复羽言语中的威逼利诱之意,殷白眉的心底陡然一颤。他在恍惚之间渐渐察觉到,在金复羽的“真诚”之下,似乎还暗藏着一丝“狡黠”。
“金坞主,此事……”
“来人,笔墨伺候!我要亲自给洛府主修书一封,替殷掌门和昆仑派讨个交代!”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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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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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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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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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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