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上次不是说,辣酱的颜色不好吗?厨子特地换了配方呢!”
“里子不对外表漂亮有什么用,都是虚招子。”水㵘“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梵谷并不反驳。想着上次水㵘也是这样的说法“外表不好看,又有谁会有欲望吃你做的东西呢?”
反正人家是妖王,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是为了让菜好吃,把整个礡凌山煮了,他这个下属也是不能说一个“不”字的。
“王上看起来心情不好。”水㵘虽然一直脾气古怪,但是这次梵谷却看出来水㵘的不同寻常,之前无论是有什么事情让水㵘愁的要死,她总不至于会和自己面前的食物较劲不高兴,水㵘别的不好说,只有从不浪费粮食这一件事,是亘古不变的习惯。
水㵘知道梵谷一向是心细如发。她顿了顿,一边吧啦着碗里的面与牛肉,还不忘把筷子从面汤里拿出来嗦啦嗦啦味道。
“那个什么叫阿灼的,最后怎么了?驱逐了?”
梵谷知道,水㵘一直就想问这件事。所以研究把这件事打听了一个清清楚楚。
“那天属下也没有去。因为属下是王上的心腹,出现在那样的地方,只会让少君心中生厌恶。”梵谷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边的茶壶中斟满了八分烫的开水。
紧接着倒了一杯茶色翠绿香气四溢的绿茶给水㵘说“上好的蒙顶甘露。”
无论是什么,对于现在的水㵘而言都是没滋没味,她一心想着阿燎的事情,整个人都已经混酱酱的。
“但是宁儿现在的幻术可以说是出神入化,我让宁儿化作了别人模样。少君虽然一开始说要把灼驱逐出礡凌山。但是熄君因为爱孙心切,您离开之后就一直找少君求情,少君当即决定只是永远的禁足,熄君可以随时探望。”
这一番话听得水㵘惊心动魄,她的眉头越皱越深。手中的茶杯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握出了稀碎的裂缝。
梵谷看见那茶杯的惨状,轻轻出了一口气。想着还好他早有准备,知道水㵘听完事情的进展一定要大发雷霆,现在看,她只是捏碎一个不值钱茶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水㵘咬着嘴唇,右手手指不断的敲击着面前的小案板思考着自己的心事。
“这件事是阿燎自己第一次处理事物,我当初既然说了,就不能插手,到时候拂了阿燎的面子不说,我们姑侄两个也一定会心生龃龉。”水㵘抬起头看着洞顶,她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那个灼关在什么地方?”
“西山蝙蝠洞。”
“阿灼的事情,我决计不会再参与,好了坏了都是阿燎的决定,好了自然我也安心,若是坏了,我只要帮他担着便是。”水㵘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只是我不知道,阿燎这件事情是有他的打算,还是真正的妇人之仁。如果他的性子真的是如此,将来这么大一个礡凌山,他到底要怎么统治?”
礡凌山的摊子,必然是要越铺越大的。到时候复杂的情况会是现在的成百上千辈,如果阿燎一直都是这样宽大的性子,那么按照水㵘对火蟒族人的了解,必定会蹬鼻子上脸。
“我想着,等阿燎真的长大可以独当一面,火蟒族也强大到可以号令八方,我就离开呢。”水㵘似乎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样的话,她眼中已经没了时常存在的那种犹如用不熄灭火焰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无穷无尽的疲惫与忧心“我从来没有养育过孩子,也不知道给孩子什么样的路才是正确的,我只能给他风衣主食,给他最好的师父,给他我的三观。可是梵谷,我是人,没有办法一直按照妖精的思维为人处世看待这个世界,这便是我最怕的地方。”说着,水㵘终于无可奈何的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自己支起来的膝盖里“我不想把阿燎变成一个人,我想让他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妖精。”
梵谷沉默着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他起身从茶具柜中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瓷杯,为水㵘重新调制了一壶花茶说“梵谷在这里,谢谢王上对少君的关心与担忧。原本大君在的时候,对少君也不过如此。”
梵谷想说的,是水㵘的担心与熳君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大概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水㵘是女人,她所关心的不止是阿燎是不是可以吃得饱穿的暖,她所关心的,是阿燎的内心与未来。
“话说回来,你可知道阿燎的姨母因为什么突然回来?”
说到阿燎的姨母火熔,淡定如梵谷瞬间火冒三丈,他狠狠的对着一旁淬了一下,直接破口大骂“这个遗害万年的妖妇!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水㵘很少简单梵谷这样评价一个人,更是很少见他这样的火冒三丈。想来这火熔身上一定有不少她却不知道的有趣故事,竟然把方才的烦闷一扫而光,来了兴致听八卦。她直接把身子向着小案板坐了坐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梵谷虽然不是一开始就在礡凌山长大。可是因为跟在火熳身边,火蟒族不为人知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无论是大君的秘闻,还是宗族中用不能外传的八卦,他通通信手拈来。
只是说一千道一万,这个名叫火熔的女人,在梵谷的心中是永远的洗不白。
火熔与阿燎的母亲是一奶同胞的双胞胎姐妹,相像程度就连自家的父母都很难分辨。虽然是双胞胎姐妹,可性子却是天差地别截然相反。火熔性子嚣张跋扈,平日里最喜欢欺负弱小,仿佛天上天下唯她独尊的模样,而阿燎的妈妈虽然性子活泼,但是生平最看不过自己姐妹的做派,所以姐妹两个的关系也称不上是有多好。那年的秋日寻宝会,阿燎的母亲受邀参加,也正是在那场寻宝会上,两个年纪轻轻情窦初开的人儿,相遇了。
阿燎的父亲是大君的长子,身居少君之位,他的威名一早就已经远播。因为母亲是金蟒族君姬,阿燎的父亲从小就可以把金蟒与火蟒两祖的法术融会贯通。即便是以发色为尊的火蟒族,也不会因为阿燎父亲头发的颜色更像火蟒而有所不满。
人人都知道阿燎的母亲是双生子,故而存了好奇心的阿燎父亲,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在这黑压压一片的人中寻找双生子。只可惜阿燎父亲的眼睛都要瞪出去了,也没看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阿燎父亲正因为没有看见这对传说中的双生子而郁郁寡欢的时候,他身后还是孩童的熳君毫不留情的推了自己哥哥一把。
“大哥看那儿!”见自己的哥哥被自己方才的举动吓了一跳,反身就要找自己算账,火熳连忙抬起自己的小手指向了一群女子中穿了一身海棠逢春纱衣的女子说“那就是我未来的嫂嫂,对么?”
火熳一早就已经看了各家姑娘的画像与家族背景,所以对这群女孩子的事情了如指掌,他更加知道自家哥哥早就对这对双生子好奇,今日来的这位是口碑好的那一位,那么这个红线,他还是乐得帮忙牵一牵的。
火熳向来都是人小鬼大,阿燎的父亲也是撩妹的高手,自火熳的那一指,阿燎的母亲就深深的印在她阿燎父亲的心里。
五年以后,两人水到渠成的定下了婚约,可就是在新婚之夜,出了天大的叉子。
火熔因为嫉妒自己妹妹的姻缘,在妹妹出嫁的那天。早早地就把一家妹妹用迷药毒晕,自己穿上喜服,无声无息的代替了真正的新娘子。
因为二人实在是长得太像,论谁也都没看出来这是一个冒牌货。只是当喜轿到了历代少君所居住的摘星峰时,按照规矩前来接亲的火熳,直接挡住了那马上就要被抬进来的轿子。
他毫不客气的叫出了在里面招呼客人的大哥,指着轿子便让自家哥哥确认轿子里的女人究竟是谁。
其他妖精不是修为不够看不出别人的灵识,就是对阿燎的母亲并不了解,谁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一群人面面相觑,以为是自家的小公子闹了什么别扭,可最后阿燎父亲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轿子里的人身上有血腥味,并不是我的新娘。”
在场的人们都大惊失色,大君与君夫人的脸上更加是笼罩上了一层霜,大君虽然不说话,却也还是一挥手让人直接打开了轿子的帘子。里面端坐的正是精心打扮,美若天仙的阿燎母亲,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面前所发生了一切,仿佛自己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她不知道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能坐在轿子里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冒充少君夫人的罪,你可是担待不起的。火熔,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话的人正是火熳,他知道这样的场合若是自己的父母与哥哥站出来,定然就是伤害了他们的身份。自然是要火熳这个没什么君位的人站出来说话。
火熔的脸色一变,一瞬间变得哭哭啼啼,她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说“那么公子可知道污蔑少君夫人的罪?”
“你以为面容一样就能唬住所有的人吗?你好歹也是贵族。难道就看不出别人的灵识?就算是我不说,我大哥认不出你的面孔吗?”火熳一清二楚面前的这个冒牌货剩下的只有嘴硬,故而丝毫不肯退让,假的真不了,自家大哥与大嫂相恋五年,若不是大嫂的父亲重病,这婚礼也早在几年之前就举报好了,还用等到这个时候?
大嫂身上的每一个特征大哥最为清楚,只要大哥上前一看便知。
火熔叫火熳的态度如此生硬,心中却依然侥幸。她觉得自己把姐妹的身躯藏了起来,就万事大吉,就算他们现在去找,也是个死无对证。所以到时候他们只有承认,自己才是真正的少君夫人,那么这辈子,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火熔便是这样的性子,总是觉得自己的算盘打的天衣无缝,以为除了她自己,天下的人尽是傻子。只要稍稍用着手段,就可以蒙蔽了所有人的目光。Χiυmъ.cοΜ
“我哥之前抵御外族受了伤,那腿上的伤病反复不能久站,我劝你还是早点说出实话,免得我哥受累!”火熳瞪着一双大眼发生叫到。
火熔的眼珠子一转,方才的泪水还挂在自己的睫毛上,听见火熳的话觉得正是献殷勤的好时候,故而继续哭哭啼啼说“正是如此!明明我是真的,可是为了少君的腿,我愿意说我自己是假的!只要你们可以让少君早日休息!少君!我对您的真心日月可鉴,即使做不了夫妻,我也决计不会让少君再受伤害!”这一番话下来大义凛然深情款款,让人听了无不动容。
可是火熳与自己的父母兄长对视之后,却是发出了一阵大笑,他抹了抹自己因为发笑而流出的眼泪道“外族入侵是真的,我哥受伤也是真的,只不过伤的不是腿,”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说“是这儿!敌方大将烧着了他的一缕长发。”
此言一出,现场立马一阵哄笑。
火熔一下子失去了分寸,这样的事情礡凌山的贵族人尽皆知,只是这一仗是在礡凌山结界之外打的,除了贵族普通人并不知晓。
火熔每日都忙着到处惹是生非,自然是不会在意这样的事情,可是身为少君的心上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来人!”火熳对着身边的侍卫大喊一声“把这个心狠手辣,犯上下作的女人给我拿下,立马在礡凌山寻找真正的少君夫人,谁先找到重重有赏。”
这位吃了熊心豹子胆,异想天开的火熔,就被关在了蝙蝠洞中十几年,自己父亲去世方才被放了出来。
听梵谷说完这段往事,水㵘忽然觉得真正可怕的人应该是熳君。想要知道自己大嫂的下落,最快最有效的方式难道不是去问作恶者本人吗?干嘛要派出侍卫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找呢?他莫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嫂嫂的死活,亦或者,是一开始就知道了火熔的心思与藏着阿燎母亲的地点。演了这样一出戏,为的就是把火熔置之死地。
之前火熔不敢回来,是不清楚礡凌山的局势。她饮下阴阳泉时说阿燎一定是未来的掌权者,听到风声的火熔,大概是觉得自己终于有利可图,才会孤注一掷,回来搏一搏。
怪不得火熔对自己的态度如此之放肆,原来是两个人一早就有仇,没有必要装成说好友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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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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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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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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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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