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挑起车窗的窗帘,看着街道上的景象。
鳞次栉比的房屋顶上,是林立的十字架。宽敞整洁的街道上,面容淡然安详的人们缓缓走动着。
缓慢与安详,是这座小城的节奏,好像一座老式座钟,按照自己固有的韵律,稳稳摆动。
遍及大陆的战火,在这里找不到丝毫踪影。
“幸福有多种含义,平安无疑是最大的一种,”达克低声道,“可是,它能持续多久呢?在一片混乱中,独善其身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这句话引起了旁边圣殿武士的注意,冷冷的钢铁面甲下传来一声不满的哼声。
达克无奈地笑了了一下:“这是现实啊。”
圣殿武士冷笑:“看起来五大三粗,却有颗脆弱的心。”
达克摇头:“脆弱的是这里啊。”
“尽管诅咒吧,异端,看能不能把任何一座十字架咒倒。”
达克愕然:“原来,是把我当异端来对待啊?这是逮捕么?”
面甲下传来一阵轻笑:“你以为呢?如此后知后觉,看起来不那么聪明么。”
“我只是个掌握了一点新奇技术的作坊主,为图平安买了个队长位子——还是副的。这跟异端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吧?”
“装傻不能减罪,装疯或许能。不过,被保罗所长点名的家伙,装疯会得到特殊照顾哦。”
“如果大家的心愿是人人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按照目前圣教这种做事方式,显然是爬到树上去找鱼。”
这句话把圣殿武士逗笑了:“还是个有趣的异端呢。我就喜欢跟你这样快死的人说话。”
“为什么?”
“因为你们没机会告黑状和胡说八道啊。”
“您不是一个刻板而顽固的人呢。”
“如果指信仰,很抱歉,我是。异端必须死。”
“但您拿不出我是异端的关键性证据。我重复一遍,按照这种做事方式,除了造就一大批新塞尔维特来证明教廷的愚蠢和无能、把胆怯的民众推向异端一边之外,就只剩下迂腐的忠诚。”
圣殿武士嘴角抽动一下。
这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异端。
没有装腔作势的恫吓,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没有故作镇静的胆怯,有的只是带有一点点悲悯的平静。
毫无顾忌地用尖锐的言辞来批评圣教,这是嫌死得不够快?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这种感觉真讨厌啊,好像被站在高处的人俯视一样,偏偏,这家伙说的似乎还有那么点歪理。
魔鬼的伪装?这样的异端,可是条大鱼呢。
“既然有做新塞尔维特的觉悟,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乌尔比诺的穷汉派咄咄逼人,已然成为反对派的领军势力;大陆上烽火连天,但头破血流的都是些同样信仰圣教的小国;几大传统异端势力表面镇静,内部却迅速整合:阿拉孛半岛重归统一,新特诺蒂兰王国异军突起,北海联盟传统势力被以技术发家的新贵取代,圣教的根基多兰德王国偷偷摸摸喊出了‘教随国定’的口号……面对这变革的浪潮,僵化的、一成不变的体制该如何应对?”
年轻的圣殿武士目瞪口呆。
一个作坊老板,会有这种见识?
作坊老板的话还在继续:“我以为当前圣教的要务不是强调正统性,而是要宽容,把所有圣教徒统一在宽容与慈爱的旗帜之下。打来打去,死一堆人,最后剩下的那些,能不能顶住异端的扩张?”
这句话让圣殿武士抓住了尾巴,反驳道:“没有统一的思想和意志,如何能坚强?”
“那至少要快刀斩乱麻,而不是打成旷日持久的烂仗。而且,现在打仗的双方都是圣教的信徒,战况越激烈,圣教就越令人嫌恶。你们关注的只有各自的立场,民众却会把灾难归结于圣教本身。”
“一派胡言!”
“我无意改变任何人的想法。是不是胡言乱语,您只要出去走一圈自然明白。我的全部立场,只在于能和我妻子平平安安活下去。或许,这也是珐蒂冈以外大多数人的想法吧。打翻的鸟巢下不会有完好的卵,现在,保守派——抱歉,这么说有些不恭,或许可以称为传统派?它和改革派的争斗正把大陆搅成一个名为混乱的巨大漩涡,如果不尽快结束无意义的纷争,就会把越来越多的‘异端’国家吸进来,只怕到最后,得利的将会是真正的异端。”
“住嘴,什么叫无意义的纷争?你这个满脑子邪恶思想的家伙!”
“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如果求生这种人类最基本的需求都被视为邪恶思想,只怕找不到几位虔诚的战士吧?当初克莱姆森元帅在耶卢撒冷血战殉国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被保住的斯内尔港里,有几个异端?几个圣徒?”琇書網
“你这个该下地狱的……”
一只苍老干瘪的手轻轻关掉了通讯法阵,房间里静寂无声。
一位老人呵呵笑了:“凯瑟琳还是太年轻,招架不住啊。”
有人也笑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这个异端狡猾得很。没关系,他终于落网了。”
另一人马上表示反对:“罗安塔院长,我觉得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他的观点虽然离经叛道,但要说异端未免有些苍白,我们没有决定性证据。”
罗安塔阴阳怪气道:“特里森院长,作为神学院的领袖,您对所有学识渊博的人都抱有极大的好感,是的,我承认,刚才他举的塞尔维特的例子相当狡猾,不客气地说,那把火是圣教永远的痛。但这并不能成为异端的脱罪声明。”
罗安塔寸步不让。
老东西,谁怕谁?
圣教九部中,除了独揽生杀大权的裁判所,权力最大的就是管理所有信徒的圣理部。虽然自己现在还不是圣理部部长,但随着竞争对手马格南的倒台,自己升任圣理部部长只是早晚的事。区区神学院的一个学究头目,也敢和自己叫板?
特里森冷笑:“证据呢?只因为几个无关痛痒的小道具,和一点点浑水摸鱼的小伎俩?罗安塔院长,如果他是异端,为什么要送给我们马格南这样一份大礼?”
“不审一审怎么知道?”
“昨天刚刚决定对功臣进行嘉奖,今天就抓人审讯,圣教的法度岂能当儿戏?”
“儿戏?儿戏就是我们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危险分子当上了缉捕队的副队长!”
“够了。”
随着老人轻轻一抬手,两人立即停止了争吵,恭恭敬敬道:“大主教。”
大主教怀特迈尔慢慢站起来,踱了两步,道:“既然已经到了裁判所的保罗所长那里,相信很快就会有确切结论了吧,我们还是再等等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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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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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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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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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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