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奇沉沉睡去,他和乔治有很多话要说,但乔治强迫他必须早点入睡。然后,乔治一个人坐在河洲岸边,默默地望着月亮发楞。
月光给他披上一层清冷的银辉,让他本就瘦削的脸庞看上去更显得冷漠,他安静地坐着,好像一尊古代的大理石雕像。
斯黛拉定定地盯着他,直到乔治慢慢走来。
“怎么,睡不着?”
斯黛拉默默点头。
“想家?”
点头。
“放心吧,我们会逃出去的,我保证。”
“呜呜呜……”
“喂,喂,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哭什么啊?啧,女人真麻烦……好吧好吧,我给你讲睡前故事,怎么样?”
“不,我要听唱歌!”
“你还看跳舞呢!”
“我不要看跳舞,我就要听唱歌,哇——”
“好了好了,我唱……唱什么好呢?听着啊: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乔治开始唱一首儿歌,斯黛拉听得笑嘻嘻,不远处沙奇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在动,乔治不高兴了:“好了,唱完了!”
“不,要唱三首……哇——”
“不行,最多再一首,要不然不唱了!”
“嗯,也行,可以分期付款。还有,不能像刚才那么简单的!”
“臭丫头,要求还挺多,要唱什么内容的?”
“嗯,”斯黛拉想了又想,一指夜空中的弯月,“跟它有关的吧。”
乔治没说话,在她旁边坐下,垂下眼睛,过一会,他抬起头来,脸上的冷漠和高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和一点点萧索。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
是那弯弯的小桥
小桥的旁边
有一条弯弯的小船
弯弯的小船悠悠
是我童年的阿娇。”
平缓而冷淡的声调让斯黛拉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这家伙唱歌真好听!
她忍不住从侧卧改成俯卧,双手托腮,静静地听。
不远处的沙奇辗转反侧,然后坐起来,也成为听众之一。
乔治似乎进入了状态,甚至没有看他们俩一眼。
“阿娇摇着船
唱着那古老的歌谣
歌声随风飘
飘到我的脸上
脸上淌着泪
象那条弯弯的河水
弯弯的河水流啊
流进我的心上。”
一唱三叹,舒缓悠扬,期待和喜悦中透出淡淡的哀伤。
斯黛拉和沙奇听呆了。
从小锦衣玉食的斯黛拉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歌剧舞剧不知看过多少,万头攒动,掌声如潮的剧场经历无数,然而此刻,这一切在她心中黯然失色。
苍茫高远的天空是无边的穹顶,散发着青草香的柔软土地是起起伏伏的座席,夜鸟的啁啾与小虫的鸣唱是席间观众们欣喜的窃窃私语,不远处翻滚的波浪似乎也受了感染,不再发出低沉的咆哮,水花飞扬,珠玉鸣响,是规模浩大的乐团,为天籁之音把伴奏献上。ωωω.χΙυΜЬ.Cǒm
斯黛拉动也不动地盯着一袭黑衣的歌手,看呆了。
而歌手从开始唱就没有看她一眼。一段充满缱绻幽思的低沉哼鸣之后,突然把曲调高高拔起!
“我的心充满惆怅
不为那弯弯的月亮
只为那今天的村庄
还唱着过去的歌谣
哦,哦哦,故乡的月亮
你那弯弯的忧伤
穿透了我的胸膛——”
激越昂扬,响遏行云!
在斯黛拉的眼里,河水几乎沸腾起来了,哪里是河,是海,是浩荡咆哮翻滚的海!
她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哭,只知道歌曲中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乔治是坏蛋!
我还要听,我还要听后边的,不唱我就永远不原谅你了!
沙奇站起来,想鼓掌,但不知唱完没有,想走来,却迈不开步,最后这一小段,好像一柄大锤,重重敲在他心上。
乔治,我知道你真实的想法了,我知道你说的统治世界,是什么意思了,可惜啊,我几乎真的以为,你是个愤世嫉俗的厌世者!
声音渐歇,乔治看到了两人的表情,微微一笑。
斯黛拉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又回来了,心里好像伸出一万只手,张开一万张嘴,在胡乱挥舞,在大喊大叫!
在耳朵和心灵的狂欢中,歌曲迎来了宁静的终末。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
是那弯弯的小桥
小桥的旁边
有一条弯弯的小船
弯弯的小船悠悠
是我童年的阿娇。”
一唱三叹,百转千回之后,河水渐渐静下来,月光也分外温柔。喧嚣之后,是片刻宁静,而短暂的宁静却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永恒。
这一刻,万籁俱寂。
斯黛拉觉得自己被冻结在刹那之中了。
静夜,白月光,温柔的波浪,静立于岸边,黑发黑眼的恬淡少年。
就这样一起冻结吧!
然而少年向她走来。
不,这不犯规,现在只有你是可以动的!
轻柔的脚步声让她重新找回了呼吸和心跳,紧接着,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头顶。
“睡吧。我守着你。”
斯黛拉顺从地闭上眼睛。
她心满意足地睡着了,那样安详,那样惬意,很快,响起细细的鼾声。
乔治微微一笑:“好了,朋友,调皮小孩睡了,该谈谈正事了。”
“村庄会唱响新歌谣的,我的心,同样牵挂弯弯的月亮——我们原本是一类人啊。”沙奇朝他伸出拳头,乔治也毫不犹豫地把拳头伸过来,和他碰了碰。
“我可不想和别人分享手中的火把,特别是无能的家伙。”
“巧了,我最喜欢到处放火。”
“那你还说和我是一类人?”
“驱散这黑暗,我们是这枚硬币的两面。”
两人同时无声地大笑起来,两双手紧紧握到一起。
“那么,硬币的另一面,”乔治指着自己刚才站的位置道,“我们合作,把那具尸体捞起来检查检查怎么样?”
“乐意之至。”
两人走过去,一个抬胳膊,一个抓腿,很快把被冲到浅滩的尸体抬了上来。
乔治开始检查尸体,动作娴熟。
“头骨碎了,身上多处皮下出血,看上去被群殴,然后一击碎颅。”
“看样子刚死不久。”
“没错,或许连半小时都不到,”乔治把目光投向高坡的另一边,“毫无疑问,从那边扔到河里去的。那个温特劳布开始行动了,不听话的人,都得死。沙奇,现在没有别人,你觉得,他搞的那个魔法阵是干什么用的?”
“心灵控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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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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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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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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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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