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果也只是如果,此时不是二十年后,此时就是此时,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十岁的孩子即便懂得孝敬父母,却绝不会愚忠,十岁的孩子有着十岁孩子的道理。
这道理就是:我和皇帝你是一伙的,我还能打,我还没输,你为啥要投降?为啥不让我打了?如果让我打下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因为我师父周侗随时都有可能赶到此地!
所以他不服,所以他想不通,但是不管怎样,他都听得明白皇帝的最终命令——杀他全家。他知道皇帝有这个本事,而且他全家还不能反抗,所以他只有住手。
将手上的沥泉神矛抛在地上,身上便遭受了一顿拳打脚踢,几员金国悍将在这个孩子的面前丢尽了脸面,岂能不趁机发泄一番?
岳飞暗暗将一身内力运转全身,硬抗了这一顿毒打,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声不吭,而赵佶却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里想的只是待会儿如何向完颜宗贤讨饶。
宫中的美女都如数奉献了,要想求得活命,就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海量的钱。
论及聚敛钱财,没有人比皇帝更有本事,你完颜宗贤可以不用我赵佶,但是你让你的兵卒自己去抢绝对不会比我一声令下收上来的钱多!
这就是史上那些无能君主最后的活命办法——盘剥百姓。
一边想一边跟着负责押解的金兵队伍走出皇城,来到了白樊楼外,此时夕阳已经西坠,城内的人们已经看不见它留在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抹红脸。整座汴京城里,就只剩下一个人在战斗,他就是狄烈。
宗泽已经不支倒地,上半身靠在狄烈的小腿上奄奄一息,在狄烈的身后,那些围攻他和宗泽的金国兵将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半环形的小山,将不知是死还是活的四大名捕压在了下面,这尸山的高度与常人的胸口平齐,后面的金兵被尸山所阻,已经无法发动有效的攻击。
“狄烈,你在干什么?你你你,你竟敢抗旨不遵,莫非你真的要造反不成?还不速速住手!”
赵佶在看见狄烈头颅的一瞬间怒不可遏,心说怪不得我皇宫遭到了金兵的攻击,原来是你在这里闯的祸!朕早就说过,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实现所谓的擒贼擒王,你动手的结果就只能是激怒敌人,令我大宋君臣全部遇害!
狄烈闻声便即垂下了双臂,吃力的抬起头来,却没有看向身后喝止他的皇帝,而是看了一眼西方天际,发出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息。
即使没有赵佶这一声喝止,他也必须要停手了,因为此时他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内力,灯尽油枯。
若不是计划失败,那么只需这场混战发生得稍晚一些,他就真的能够坚持到黑夜来临,只要黑夜来临,即使他依然无法冲入白樊楼拿下完颜宗贤,也能在这万军之中保全自身。
当然的,他更可以杀出一条血路逃得一条性命,在他灯尽油枯之前,他始终具备这个能力,但是他没有这样去做,因为他不能抛下两名女家将独自逃生,也不能放弃对白胜做出的承诺,他要拼尽全力保住赵福金和李师师母女的安全。
但是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现实总是残酷而无情,在这昏黄苍茫的暮色之中,在皇帝盛怒斥责他的这一刻,他便只能屈辱的、无奈的停止他最后的抵抗。Χiυmъ.cοΜ
狄烈罢手,那十六员战将却没有立即反攻,只因他们也都消耗过巨,突然得到了这个喘息时机,便连忙运功调息,更因为他们唯恐狄烈的罢手有诈,更不敢离开白樊楼门口半步。
狄烈的停手,就意味着整个汴京甚至整个大宋皇朝都停止了反抗。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狄烈知道自己的生命之路算是走到了尽头,没有死在宋夏战争的战场上,却被这无端入侵的女真胡虏拿走,他觉得很是愧对列祖列宗,尤其对不起祖父狄青,连一座汴京城都没能保卫成功,如何与昔日的祖父相比?
在他的心中,没有为自己强调任何客观理由,他觉得,纵使在金兵围城的那一刻,他的手中无职无权无兵无将,也不能洗脱他今天功亏一篑的耻辱,不行就是不行,事实便是如此。
将死之人,自然已经将一切都置之度外,更不会去理睬赵佶这个亡国之君。
转眼间,他只把目光看向了一脸绝望的赵福金以及抱着孩子发抖的李师师,叹道:“两位弟妹,我狄烈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我的兄弟白胜,我没能实现我对他做出的承诺……”
隔着尸山,赵福金惨然道:“狄大哥你说得哪里话来?我们那夫君已经遭遇不测了,我姐妹二人早已决心追随他于泉下,只是可怜这个女儿,想要留她一条生路,这才迟迟未能自尽,但是眼下看来,我姐妹只怕是错了……”
李师师同样凄苦,却埋怨赵福金道:“都怪你,在地道被找到时不肯听我的,那时候咱们两人就带着孩子了断,总好过此时……”
说到这里,又看向狄烈道:“狄大哥,小妹想要求你一件事……”
狄烈道:“弟妹请讲。”
李师师道:“请狄大哥给我姐妹一个痛快,连同这个孩子,我们不想让我们的夫君在泉下受辱……”
“大胆!”赵佶再也听不下去,立即打断道:“你们两个是要害死朕和满城的臣民么?”
赵佶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人家金国人点名索要你们俩,自然是看中了你们的美色,你们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利用你们的美色和身体去讨好金国人,好让金国人放我赵佶一条生路,怎么可以自尽呢?
只要赵福金和李师师自尽,就必然会更加激怒金国人,真若是那样,只怕自己最后的筹钱买命都不好使了,这绝对不行!
唯一令赵佶感到欣慰的是韦贤妃,你看人家韦贤妃,人家就没想自尽,这才是我大宋的好女人。
想到这里他就把目光看向韦贤妃,想让韦贤妃现身说法一番,给女儿和李师师做个表率,却不料韦贤妃呸了一声,冷笑道:“堂堂大宋皇帝,竟然要依靠出卖自己的女儿和臣子的妻子来求生,你就不怕白胜化作鬼魂来索你的命么?”
没错,韦贤妃的确没有自杀的勇气,而且她也做好了准备将身子交给金国人去蹂躏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这最后的时刻里,以大宋皇妃的身份鄙视赵佶一把。
就好像后世在民政局窗口办理离婚手续的女人鄙夷自己的丈夫一样,想的往往是:我怎么嫁给了你这样一个男人?当初真是瞎了眼。
狄烈听见韦贤妃的说话就笑了,喝彩道:“说的痛快!可惜没有机会了,否则狄某定然要与贤妃浮一大白!”
赵佶被自己老婆骂的哑口无言,想要发怒,却又不敢,这女人床上活儿好得很,要说能够讨得金国人的喜欢,只怕她比什么李清照之类的都强,就指着她去逢迎金国人呢,此时可是得罪不起啊。
当下只嗫嚅道:“你还好意思提白胜,若不是他这个乱臣贼子强启衅端,咱们大宋也不会遭受今日之难。”
话音未落,忽听一个声音回荡在白樊楼的上空,“赵佶,你这是拉不出屎来就怨地球没有吸引力啊!”
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也不如何严厉,又似在云淡风轻之中饱含着些许戏谑,但是听在某些人的耳朵里却如同黄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
“白胜!”
“兄弟!”
“夫君!”
“弟弟!”
“白大哥!”
包括狄烈和韦贤妃以及赵福金、李师师甚至岳飞在内的多人同时惊声而呼,这声音他们熟悉之极,不是白胜是谁?
尽管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做拉不出屎来怨地球没有吸引力,但是他们至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白胜没死,而且已经来到了汴京,来到了白樊楼。
“兄弟,你快走!留得青山在……”狄烈第一个做出反应,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让白胜来救人,而是让白胜赶紧远离此处,因为他知道即使白胜的武功高他一倍,也无法在这万军之中力挽狂澜,更何况敌方在白樊楼内不知伏有什么样的高手。
只有留下这一条命,才会有给他的亲人报仇的机会,反之若是强行闯进来,那可就连一点星星之火都留不下了。
“白胜你快走,走得远远的!”
韦贤妃和李师师、赵福金都听得懂狄烈的意思,她们也都是聪慧之人,反应过来之后便都顺着狄烈的意思去劝阻白胜,虽然她们看不见白胜身在何处。
“白胜你快跑啊!”
就连白樊楼里的李清照和洛丽妲水凝珠都在嘶声催促,尤其是洛丽妲和水凝珠,她们一向知道白胜的武功不会比狄烈更高,而此时狄烈都已经罢手了,白胜又怎么可能创造奇迹?
唯有赵佶与众人的心愿相逆,他不仅不会劝说白胜逃离,反而提高了嗓音喊道:“白胜,你给朕和大宋闯下了这弥天大祸,难道你不应该站出来承担罪责么?你可是罪魁祸首啊!”
话音未落,只听白胜淡淡地反问了一句:“跑?往哪里跑?一个都跑不了。”
这话听在众人的耳中,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白胜认为非但此间大宋君臣跑不掉,就连他自己也跑不掉了,于是众人更感绝望。
完颜宗贤便即哈哈大笑,在白胜第一句语声传来之际,他当然也听出了这铭心刻骨的仇人,并且立即做出了布置,对于白胜这个头号强敌他早有准备,不就是万人敌么?今天就让你白胜明白一件事——万人敌也不行!
等到赵佶发出质问且白胜发出反问的这一刻,他已经完成了针对白胜的调度安排,便即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跑什么嘛,白胜,本帅可以向你保证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你跑了,你绝对会比不跑更加后悔!”
说到这里也不等白胜回答,继续道:“白胜,你不是想把我老婆卖到白樊楼么?现在本帅把你老婆都捉到白樊楼了,难道你不想看看你老婆卖春的情景么?相信我,那一定很精彩!来吧,本帅就在这里等着你,只要你保证你不跑,本帅就可以保证,只要你来了,本帅一定不会立即杀了你。”
“保证?”白胜淡淡的语声似有疑问,但紧接着就听见他说道:“那我就给你做一个保证吧……”
完颜宗贤大喜,他精心筹备的一幕终于要上演了,而白胜似乎也乐于配合,竟然做出保证……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正狂喜时,却听见白胜说道:“我保证让你最后一个死掉,怎么样?你觉得这个保证如何?”
没有人能够理解,对于完颜宗贤这个肆虐大宋京城的罪魁祸首,白胜当然不会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白胜要让他亲眼看见他率领的女真人是怎样一个一个死在大宋的疆土上的,要让他知道虽然这片土地上的统治者已经不是强汉盛唐,却也不是他女真胡虏可以肆意践踏的存在!
完颜宗贤当然更不相信,狂笑道:“白胜,你是不是疯了?觉得你还有可能杀死我呢?你不妨现身出来试试!”
白胜这一次却没有再理睬完颜宗贤,而是向狄烈说道:“狄大哥,没有内力也可以战胜这十六个敌人的,要不你先试试?”
没等狄烈想通白胜意在何指,也不知怎地,就听见“苍啷”一声,只见金国军师哈迷蚩随身携带的佩剑竟然自行出鞘,那出鞘之剑更不停留,越过尸山,凌空飞向了狄烈,剑柄恰好落在了狄烈的右手之中。
狄烈莫名其妙地握住了这柄剑,忽然就觉得心中一动,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意念已经控制了全身,右臂便随着这意念动作起来,瞬间挥洒出一套绚丽的剑式。
狄烈相信,此生他从未见过这样玄奥的剑法,不论是出招的角度还是运剑的技巧,都是那么匪夷所思,这是什么剑法?
似乎是为了给狄烈解惑,白胜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白樊楼的上空,“这一招剑法叫做破箭式,没有内力也能刺瞎这些人的双眼!”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十六声惨嚎依次响起,挡在白樊楼门口的那些金国悍将的铁面罩上,各有两道血线流淌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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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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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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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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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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