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中的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从周侗看到了门口,目光便落在了白胜的身上脸上,略一停顿,就叫道:“掌门人啊,徒儿可算找到你了,你可要给徒儿的师兄弟们报仇啊……”
他这一嗓子倒是把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有人就不免想道:嗯,这条大汉说话倒是正宗的川西口音,他们师徒确然是青城派的不假。
白胜当然早就认出来了这人是郭盛,心知这又是梁红玉搞出来的花样,当此情境就只能给予配合,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郭盛说话,那边空冥子低喝了一声:“唐三,你怎么跟这些庄稼汉混在一起?”
空冥子口中的唐三是他崆峒派的一名弟子,也就是与郭盛站在一起的那人,那人本来也在人丛中寻找空冥子,然而在方腊一连露了两手神功之后,空冥子已经悄悄地把自己的椅子向后挪动了两尺,身形深陷在宾客行列之中,唐三踅摸了一圈竟然没有看见。
此时唐三听见师父喊他,这才发现师父的位置,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师父身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师父,我那几位师兄都被少林和尚给杀了!”
在唐三哭诉的同时,郭盛也对白胜说了同样的话,咱们青城派的弟子都被少林和尚给诱入聚贤庄,困杀了。
白胜一听就明白了,梁红玉这是要瓦解少林寺的同盟啊,还别说,这一招还真挺高。虽然他不怎么赞成使用这种阴谋诡计来对付少林,但是眼下别人尚且不知梁红玉的手段,自己又如何可以揭破?
只好继续配合,一拍椅子的扶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听上去似是内力全无,人却站了起来,怒目看向身穿袈裟的少林慧真:“这位便是少林方丈吧?怎么回事?给个解释吧……”
众人先是发出一阵下意识的嘘声,只因这青城派掌门拍这下椅子实在是有气无力,然后就被空冥子给吸引了过去,因为空冥子也在怒视少林慧真,道:“原来你少林寺邀集天下武林同道不是为了对付丁春秋和白胜,是想独霸武林啊!”
空冥子这想法和说法没有任何毛病,你少林寺喊了大伙来,却把各门各派的徒弟都杀死在聚贤庄,这不是企图独霸武林是什么?杀尽天下所有门派高手,武林便只剩下你少林寺一家了,好大的野心!
空冥子话音未落,这边农民朋友又开始哭诉了,把少林和尚如何进入祁家集祸害良家妇女的事情说了一遍,只听得众人七窍生烟,怒火升腾,太可恶了!这还是佛门圣地么?这简直就是一群禽兽!
见此情景,少林寺的和尚都傻眼了,这怎么可能是真的?然而正应了那句老话,墙倒众人推,这么多人都在说少林和尚在寺外行凶,就是想辩也无从辩起。
方丈慧真才是最懵逼的那个人,起先有知客僧上来禀告,说山下有一伙祁家集的百姓前来找他理论,由于身边尽是些武林门派的掌门帮主,那知客僧也不好明说这些百姓要与少林寺理论什么。
难道要当众禀告少林寺的和尚破了色戒集体下山施暴良家妇女么?借给知客僧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而慧真禅师则需要陪同周侗等人寒暄议事,无法接见这些附近的百姓,更不能以一寺方丈之尊下山去见些农民,就命知客僧先下去安抚一下,打算等夜深之时,众位武林高人歇息以后再问究竟。
他哪里知道这些百姓想要理论的竟然是这般大事?他能够想象到的最多也就是某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偷了百姓一只鸡,摸了百姓一只狗,如此便是极限。
然而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尚且不止这一桩大事,还面临青城和崆峒两派弟子的指控,这该如何辩解?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怎样辩解,正是百口莫辩。
而当那名青城派的弟子和崆峒派的唐三分别向那位姓赵名福的掌门与空冥子禀告了之后,其他各派的掌门也都炸了,纷纷询问唐三和那名青城派的弟子,我们的徒弟和随从呢?他们怎样了?
“都死了!”唐三已经哭哑了嗓子,“都让少林和尚给杀死了,只有我们两个因为座马受伤,走的比他人慢了,没有进入那聚贤庄,这才逃出一条性命……”
郭盛的回答也是大同小异。
这才是点燃大雄宝殿的最后一把火,武林群豪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尽数怒目圆睁,看向慧真方丈,空冥子已再发话了:“好你个少林寺,居然如此狼子野心,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么?那就动手吧,看看今天是大家挑了你们少林寺还是你们能把我们尽数灭在这里!”
他这话说得大有玄机,话里话外把方腊给扯了进来,嗯,大家现在都是一伙的,只有少林寺才是敌人。
方腊当然听得出空冥子的弦外之音,只不过他更乐于收服这些武林门派为他所用,于是霍然站起,指着张口结舌的慧真说道:“这就是你们佛门干的好事!你们这些剃光了脑袋的秃驴,还敢让我们尊敬你们的佛祖?狗屁!老子这就砸了你们的狗屁佛祖!”
慷慨激昂之下,竟然忘记了以“朕”自称,随着这句“砸了你们的狗屁佛祖”,他左臂一挥,一记劈空掌就拍向了释迦牟尼佛像。
方腊的功力有多深厚?在场众人有目共睹。而现在方腊距离释迦牟尼佛只隔着一张供桌,只要那佛像不是纯金所铸,便会被这一记劈空掌劈得粉碎,这是人人都能预料到的结果。
慧真方丈一直防备着方腊突然动手,却没想到方腊动手的目标却不是他和其他僧众,而是这尊佛像,再想阻挡时哪里还来得及?别说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他也只能以劈空掌阻隔方腊的掌力,但是那根本没用,以他的功力根本无法撼动方腊的掌力分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殿后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同时只听“啵”的一声响,方腊的掌力已经拍实在佛像表面,可是人们想象中的佛像粉碎却没有出现。
非但没有粉碎,而且连一点灰土都没有震落下来。
方腊大吃一惊,莫非这少林寺里的扫地僧还在么?
江湖中多有传言,说早在十年以前丁春秋逃离少林寺的时候扫地僧便已经不在寺中了,否则丁春秋根本逃不出去。
但若是此刻不是扫地僧出手,又有谁能够凌空破了我这一记足以毁天灭地的劈空掌?而且竟然破的如此不动声色?如此举重若轻?这份功力,简直深不可测!xǐυmь.℃òm
以他的武学修为和境界,不难判断出这是有人从后殿发出的劈空掌力或者是隔物传功,护住了这尊背靠墙壁的佛像,又或者就是传说中扫地神僧的三尺气墙?可是这后殿的门距离佛像已经一丈有余了,而发功之人更在殿门之外!那得是多远?在这样远的距离发出内力挡住自己的一记劈空掌,这内力之深厚,简直无法想象。
凛然之下,他看都不看作势欲扑的慧真以及其他少林僧人,直把目光看向后殿门口。
众人也都随着方腊的目光看去,只见竟有五名僧人和一名俗家汉子从殿后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之前离去的住持慧光,慧光身后是一个年不过四十左右的僧人,身穿大红袈裟,满面红光,双目炯炯,显得很是精神焕发,也不知道是他脸色本来就这么红润还是被那大红袈裟映衬的。
在这名中年僧人身后跟着三名老僧,其中一个身穿青色僧衣的老僧满脸褶子,目光却锋利如刀,一进殿门就将殿中众人扫视了一遍,最后在方腊脸上略一停留,就垂下了眼帘。
而在这名老僧的左右又有两名老僧,一穿灰色僧袍,一穿黑色僧袍,与目光锐利的老僧不同,这两位都是一脸的淡漠,眼皮低垂,睁不开的样子,根本不往四周看一眼,也不知道是老成了这样还是与世无争、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走在最后的那名汉子生了一张国字脸,眉毛极浓,颇有风霜之色,一条右臂袖子里空空荡荡,竟是个独臂人。
独臂汉子一进大殿便即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与站在周侗身后的卢俊义相对,两人彼此点了点头。
慧真方丈见这几人来到,脸上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连忙上前问候:“灵兴师祖,玄生师叔,了尘师伯,了缘师伯,寺中有大事发生,不得已才让慧光师弟请了你们出来……”
灵兴禅师摆了摆手,示意慧真不必再说下去,转而看向方腊,合十行了个出家人的礼,说道:“不知方教主大驾光临本寺,小僧未能远迎,还请方教主恕罪。”
方腊当然认识灵兴,在松江北岸那场战斗之中,若不是灵兴提醒大家白钦身上带着“宝贝”,他又怎么可能得到这部不知名称的武学秘籍?又怎么可能练成这种不知名的绝顶神功?
认真起来,还得谢谢灵兴才是。
只不过他现在想的不是如何答谢灵兴,而是刚才使用内力外放护住了释迦牟尼佛像的究竟是谁。灵兴的武功竟然这么高么?若是他有这么高,当初还有什么必要提醒自己夺得那部武学秘籍?
要知道白钦最初是与灵兴同船而渡的,他之所以被人发现,还是完颜宗望那伙人的功劳,是那只海东青发现了白钦,导致完颜宗望等人把白钦当成白胜来追杀,结果最后渔翁得利的却是他方腊。
如果灵兴的武功真有这么高,那么当时在海东青发现白钦以前,灵兴完全可以把白钦收拾掉,独得这部武学秘籍,但是他没有这样做,那么就说明他没有那个实力。
莫非是灵兴身后这三位老眉咔嚓眼的老僧?玄生他有所耳闻,知道是玄字辈高僧中最年轻的一个,可是这了尘和了缘又是什么鬼?
他知道少林寺僧人辈分排行为“灵玄慧虚”,灵字辈下面就是玄字辈,玄字辈下面就是慧字辈,慧字辈下面便是虚字辈,哪里有什么“了”字辈的和尚?
可是慧真方丈却又称玄生为师叔,称玄生为师叔没有任何疑问,可是他又称这个了尘和了缘为师伯,这岂不是乱了套了?
突然间他就想起一事,莫非这了尘和了缘就是当初拜扫地僧为师的那两人?
当年萧远山和慕容博分别带着各自的儿子在少林寺中死磕,最终被扫地僧所化解,扫地僧不仅化解了他们两家的仇恨,还巧妙地治愈了萧远山和慕容博由于错练少林绝技而淤积在身上的绝症,最终令二人心悦诚服,甘愿在少林寺剃度出家。
从来没听说这两人归于佛门算是少林寺的哪一辈,也不曾听说这两人的法号是什么,总之最近这十几年来这两大高手从来不曾出现在江湖之中,人们已经渐渐将其淡忘了,即便是他方腊也是如此。
但是此刻他只能怀疑释放神功护住佛像的是这两位其中的一个,要是这俩人都替少林寺出头,那么今天要灭少林寺可就难了。
没错,此时大殿之中的武林高手们或许也会与少林寺为敌,但是人家少林寺可还有着数千武僧呢,这些武僧的武功也无需太高,只要有上十个八个慧真这个水平的,那么少林寺就依然大占优势。
在这一瞬间,方腊心中权衡了数种可能性之后的对策,便不再急于与少林寺撕破脸开打,而灵兴则说道:“方教主,咱们俩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仇怨吧?真要论起来,小僧之前还帮过方教主的忙,方教主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也就罢了,何至于来我少林大兴问罪之师?”
方腊打了个哈哈,回手一指身后道:“不是朕来兴那问罪之师,而是这些百姓……”
灵兴摇头道:“这些百姓一定与敝寺有着什么误会……”
听到此处,武林群豪就不干了,有人就打断道:“什么误会?你们都把我们的徒弟和随从给杀了,还说什么误会?”
灵兴笑容不减,说道:“这当然也是误会,想要澄清这两件误会也不难,我们现在就召集全寺僧众,就让你们这些苦主挨个指认,看看有没有你们见过的凶僧淫僧在内,可好?”
灵兴话音刚落,大殿之外又奔进来一名僧人,一边跑一边说道:“方丈,大事不好了,你今晚派出去的虚清师弟连同十几名师弟都被人给杀死在聚贤庄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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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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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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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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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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