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情上,祝家效率惊人。
边学道是早上8点左右跟祝天庆通的电话,12个小时之后,当天晚上20点40分,祝植淳来到万城华府,亲手把黄玉瓶转交给边学道。
整个祝家,真正跟边学道有交情的只有五个人——祝海山、祝植淳、孟茵云、马成德和祝十三。
祝海山和马成德已死,祝十三分量不够且不想趟浑水,孟茵云是个女人,不好夜访边学道,所以只剩祝植淳了。
而且,这一趟必须得祝植淳来。
因为……
黄玉瓶里装着两枚子弹头。
换成别人来,就算如实说明子弹头是从祝育恭身上取出来的,边学道同样会将这东西视为死亡威胁,然后全面跟祝家决裂。
可是又不能不转交黄玉瓶,更不能中途把子弹头倒出去。
祝天庆是祝家二代里最桀骜最有才干的一个,他亲手打了祝育恭两枪,十年内不许祝育恭回国,是在祝老大、祝老二、外姓家臣和边学道四方压力下才做出的让步,对祝天庆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妥协。
如果不将黄玉瓶送到边学道手里,不仅祝天庆可能会发飙,也可能让边学道因为信息缺失而造成错误预判,这二者都不是祝植淳希望看到的。
所以,尽管来送这个玉瓶让祝植淳很别扭,他还是得来,生在豪门,总有些事身不由己。
祝植淳走进别墅时,边学道正在健身房里健身。
前世英年猝死,让他比这个时空里的大多数人都更注重健康,更热爱运动。
看见穆龙把祝植淳领进来,边学道继续在器械上做仰卧起坐。
直到做满一轮的数,他才起身,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打趣祝植淳:“怎么一张苦瓜脸就进来了,昨晚茵云让你睡沙发了?”
祝植淳盯着边学道漂亮的腹肌说:“边老板你也不用靠肌肉勾引女人,用得着这么玩命练吗?”
边学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什么都是虚的,身体才是本钱。看过《荒岛余生》吗?现在飞机坐得这么勤,万一哪天遇到空难漂到小岛上,没好身体怎么能行?说不定哪天就要靠体能保命呢。”
祝植淳坐在椅子上说:“你的意思是机务组全体空姐和若干美女乘客一起漂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岛上,然后岛上就你一个男人?要是遇见这种情况,体能不好还真可能出人命。”
放下毛巾,拿起一瓶水,边学道两眼放光地说:“你这个提议非常有想象力,你说按照这个思路拍一个真人秀怎么样?会不会火?”
祝植淳说:“你去演那个男的,估计就能火。”
边学道说:“我不行,我出场费太高,一般节目请不起。”
祝植淳叹了口气说:“我出场费也不低,还是被人打发到你这儿来了。”
铺垫得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
边学道一边小口喝水,一边笑着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祝植淳从兜里拿出黄玉瓶,递向边学道。
边学道走过来几步,接过玉瓶,轻轻摇了一下,瓶里传出“叮叮叮”声。
他好奇地问祝植淳:“这是什么?谁让你送来的?里面是什么?”
祝植淳正色说:“这个是我四叔祝天庆托我转交给你的。”
“哦?”边学道拿着黄玉瓶仔细看了看,问:“这个瓶子很贵吧?”
祝植淳说:“请人鉴定过,据说是宋代的,还有说是明代的。”
边学道说:“文物啊,那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
祝植淳说:“里面是两枚从祝育恭身上取出来的子弹头。”
边学道:“……”
祝植淳接着说:“今天下午,我四叔带着祝育恭飞到海南,在船上,当着我爸和我二叔两个助理的面,朝祝育恭腿上开了两枪。四叔让在场的助理带话,他说十年之内禁止祝育恭回国。还有,我来之前接到电话,祝育恭的右腿八成会落下残疾。”
边学道听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打开黄玉瓶的瓶盖,先朝瓶里瞄了一眼,然后把瓶口朝左手手掌一倒——果然倒出两枚子弹头!
看着手里的铜黄色子弹头,边学道心里不是惊,不是喜,也不是怒形于色,而是生出一股自己竟小觑天下英雄的荒唐感。
事实上,他预料到了祝育恭可能被“放逐”国外,因为祝植淳之前跟他说过,祝家有放逐“不肖子孙”的传统。从某种角度看,在五台山遇见的那个拉拉祝听岚,就是被放逐了。
在边学道看来,出于双方力量对比,祝天庆能把祝育恭送到国外,满足那句“让他从我眼前消失”,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而如果临行前再用鸡毛掸子或者腰带往祝育恭身上抽几下,那就算“附送超级大礼包”了。
结果……
通完电话几个小时后,祝天庆就用枪在祝育恭腿上开了两个血洞,把自己亲儿子打成了残疾人。
老实说,如果边学道生出祝育恭这样的儿子,在闯祸闯到一定程度后,他也有打断儿子腿的杀气,可是他够呛能想出用黄玉瓶装子弹头送给对方这一招儿。
服软都能弄得这样有性格,能弄得这样意味深长,边学道发现自己小看了祝天庆,小看了祝海山教育子女的能力。
他以为生出祝育恭这样无能纨绔的祝天庆也是个纨绔,没想到祝天庆继承了祝海山的枭雄气质,是个不折不扣的枭雄!
太荒谬了……
祝海山生出了祝天庆,祝天庆却生出了祝育恭,难道真的是富不过三代?
不对!祝植淳就算在某些方面比不上祝天庆,但在能力品格上绝对是人中翘楚。
见边学道对着手掌上的子弹头发呆,祝植淳缓缓地说:“这次的事,我二叔起了很大作用。”
边学道抬起头,看着祝植淳。
祝植淳接着说:“在祝家,真正能压住我四叔的,不是我爸,是我二叔。”
边学道想了想,把子弹头重新装进玉瓶里,盖上盖,把玩着玉瓶问:“你说你四叔带着祝育恭去了海南?”
看着边学道手里的黄玉瓶,祝植淳点头:“是的。”
边学道问:“为什么去海南?”
祝植淳沉吟一下,说:“我爷爷立有家规,祝家人不许在中国地面上动枪。”
边学道问:“这是什么规矩?”
祝植淳说:“我曾有个叔叔,是我二奶奶生的,极为聪明,很受我爷爷喜爱,上世纪80年代,因为玩枪,被严打了。”
边学道问:“死了?”
祝植淳点头。
边学道诧异地问:“你爷爷那么多朋友都救不了?”
祝植淳沉声说:“我那个叔叔拒捕。”
懂了……
玩枪,还拒捕,别说在那个“严打”的时代,就是放现在,也只有一个结果。
这就说得通为什么祝海山实行“家族禁枪令”了。
可能在祝海山想来,如果那个儿子不是玩枪,他就能把人救下来。而且祝家越来越兴旺,越来越大,家族里难免良莠不齐,难免生出骄狂之心。
一些明显触及国家法律红线的行为如果不加限制,今天这个拿着枪弄个动静出来,明天那个拿着枪弄个动静出来,祝家根基再深也难以绵延太平。
好一会儿,见边学道不说话,祝植淳说:“祝育恭这一页揭过吧,你别往心里去。”
边学道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问祝植淳:“你四叔为什么杀马成德?”
这个问题很直接,直接到可能会让祝植淳不太舒服,可是既然祝天庆送来了两枚子弹头,边学道就必须解开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m.χIùmЬ.CǒM
在边学道看来,杀马成德的那个祝天庆,和今天打残儿子的这个祝天庆,其行为逻辑上存在矛盾的地方,如果不解开这个谜题,就没法准确揣摩判断祝天庆下一步的动作。
边学道问完,一直知无不言的祝植淳第一次犹豫了,显然这个问题让他很为难。
见祝植淳这个样子,边学道笑呵呵地说:“算了,实在不好说就不说了,走,带你尝尝我家酒庄酿的道藏红颜容。”
……
……
奥运会期间,尽管燕京附近限产、限排加限行,可是到了晚上,空气质量还是很一般,没办法,城市太大,人太多。
坐在别墅二楼的露台上,边学道打开装着道藏红颜容的木盒,问祝植淳:“四瓶,想先喝哪个?”
祝植淳见了,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这套酒真的就只有四季?没有十二月?没有二十四节气?”
边学道咧着嘴说:“谢谢你揭开我的伤疤,不过我还想多活几年。”
祝植淳把桃红葡萄酒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酒标,指着“蕴秀之季”四个字问:“这位是正宫娘娘?”
边学道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祝植淳摇着头说:“实在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边学道拿过酒,一边开酒一边说:“正是因为存在审美差异,人类才能繁衍至今,要是男人和女人都只喜欢同一类型异性,早就血流成河了。”
祝植淳说:“别打岔,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边学道反问:“你娶孟茵云,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她的家世?”
祝植淳看着小区路灯说:“二者兼有。”
酒打开了。
边学道问:“要不要醒一醒?”
祝植淳看了一眼酒瓶说:“还是算了,你这是新酒,要醒40分钟到一个小时才好,我等不及了。”
边学道听了一愣:“要醒那么久?不是几分钟就行?”
祝植淳笑着说:“你这庄主当的也真够可以的,通常来说,只有白葡萄酒和黑皮诺葡萄酒(Pinot-Noir)不需要醒酒,而其他葡萄酒的醒酒时间长短,根据葡萄酒的种类和饮酒者个人口味喜好而定,大致最短5分钟,最长2小时。”
边学道竖起大拇指说:“家学渊源。”
看着边学道往酒杯里倒酒,祝植淳说:“屁的家学,我出生时我们家算有点钱,但离大富还远着呢。”
边学道心说:你爷爷掌握历史大势,那个年代,他怎么可能露富?要不是祝海山在那个年代偷偷淘换到一大批价值连城的文物,你们祝家又怎么可能30年就发展成超级财阀?
端起杯,先浅浅抿了一口,然后喝了一小口,在嘴里回味了一会儿,祝植淳点头说:“不愧是顶级酒庄酿酒师酿出来的酒,口感好,回味好,香气有层次,这酒不错。”
边学道也喝了一口,端着杯说:“我喝不出来你那些道道,你说好就当它好好了。”
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干,祝植淳问:“这酒你怎么定价的?”
边学道说:“暂定200欧元一瓶。”
祝植淳又问:“每年产量多少?”
边学道说:“每种每年产60箱,30箱窖藏,30箱拿出来卖。”
拿起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祝植淳说:“你这是副牌,而且没什么市场认可度,200欧的话,价格有点偏高,不过卖点很足,收藏价值不言而喻,长远看,甚至还有升值空间。”
边学道问:“那要不要再涨点?”
祝植淳像看着怪物一样看边学道:“边大老板,你还缺这点钱?再说你一年才打算卖30箱,就算价格翻一倍,你能多赚多少钱?”
边学道被说得脸都红了,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不是琢磨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吗?”
将杯中酒喝光,祝植淳从木盒里拿出红葡萄酒,一边开酒一边问边学道:“你玩过红警吗?”
边学道点头:“当然玩过。”
祝植淳说:“你知道玩红警时只升级基地不造防空炮和围墙的下场吗?”
边学道说:“知道!被空投偷袭,被轰炸机和基洛夫炸出翔,被间谍和工程师偷到死。”
祝植淳的开酒速度比边学道快很多,他先闻了一下,然后倒出半杯,摇着酒杯说:“我爷爷说过一句话——人可以白手兴家,但不可以手无寸铁。所以只想着怎么赚钱是不行的,还得考虑打狼驱虎赶狐狸,这是游戏规则之一。”
“打狼驱虎赶狐狸?”边学道笑着说:“小心连你家亲戚都骂进去。”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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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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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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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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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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